怎么到了溢州一遭,这人就变了性子了?
秦戮自然知道顾砚书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理会王妃语气中的调侃之意:
“什么功劳不功劳的?哪有好好活着重要?”
都说人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后,思想便会发生变化。
秦戮现在才知道,这话并非无的放矢。
以前秦戮所想的,是不能让大皇子坐在皇位之上,是争夺储君之位,是为天齐攘外安内。
但在这次感染上天花之后,昏昏沉沉之间,秦戮才发现,他对皇位并不如自己所想想中的那般执着。
若说遗憾,他就只遗憾在有生之年,没有为天齐荡平四海。
两年休战期,邻国本就已经有了蠢蠢欲动,向天齐磨刀霍霍之像。
不是秦戮自大,而是在此时此刻,天齐的确还没有任何一个将领,能够接替他现在所在的位置。
秦戮心中所想的,是在自己感染天花身亡的消息传出后,敌国的狂欢,以及即将踏破天齐边关的铁骑。
秦戮心中遗憾的,是在此之前,他竟然没有培养出一个可以得用的**之人,若是他此刻身亡,秦戮竟然想不到天齐还有什么可以招架的能力。
曾经顾砚书也提过让秦戮培养更多的将领的建议,当时顾砚书说的是战场上刀枪无眼,若是能有几个得用之人,秦戮也能早日从边关退下。
顾砚书提及此话时,的确有自己的私心。
他不希望看到自家小鹿在战场上风里来血里去,最后年纪轻轻战死疆场。
但与私心相比的,也是对天齐的关切。
纵观华夏上下五千年历史,武将最忌讳的,便是一家独大,无后继之人。
这甚至不仅仅是武将的忌讳,同样是君王权利更迭交替之时,候选人的忌讳。
如同大名鼎鼎的秦朝,始皇横扫**荡平四海,本以为能够千秋万世,世世代代。
谁知扶苏一亡,秦便没能撑过二世。
但彼时秦戮总觉得自己还年轻,他不过弱冠之年,他还能提得动刀,哪里需要如此着急?
况且秦戮也没能找到一个合心意的**人,此时便就这样放下了。
精力过了这一次,秦戮才知道,未雨绸缪有多重要。
除此之外,若说秦戮还有什么遗憾之事,那便只有自家王妃了。
他与王妃心意相通不久,甚至为日后的生活做了不少规划。
他还没有完成自己曾经在通信时给王妃的承诺,带着他一起走遍天齐的大好河山。
他还没有看自家王妃曾经向他所描绘的商业蓝图。
邀月阁的以及归园居的分店才刚刚开始规划,他甚至还没有来及看到自家王妃在商场上叱咤风雨的模样……
与心中的这些遗憾相比,秦戮到现在才意识到。
他甚至没有去思索过朝堂上的纷纷扰扰,也同样没有去思索过储君之位以及皇位的归属问题。
既然皇位于秦戮而言,都已经是无关紧要的物件了,那功劳一物,于秦戮而言,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第161章
顾砚书怎么也没有想到,不过是大病一场,竟然能够给秦戮带来这样的思想变化。
要顾砚书来说,他其实也不希望秦戮去争夺皇位。
他与秦戮心意相通,秦戮也早就已经给予过不会再有第三人的承诺,顾砚书知道,依照自家小鹿的性子,只要是说出口的话,便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这便代表着,无论是他,亦或是秦戮,都不会再拥有后代。
皇帝无后,这不仅仅是家事,更是国事,若是处理不当,很容易动摇国之根本。
除此之外,那便是皇帝并非表面上这般风光。
旁的不说,就说秦戮的父亲,当今圣上秦渊,过的也非常地不容易。
就像顾砚书同温清霄兄弟俩说起他对官场没有兴趣时所说的那般言论,秦渊在位二十余年,一直兢兢业业,与官员们一般,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普通官员尚且还有半月一次的休沐,但秦渊却只有在过年的时候,休息上几日,其工作强度堪比零零七。
要是运气不好,遇上了今年绍城雪灾的情况,那是连过年的休息时间也没有。
除此之外,作为国君,当为一国表率,所思所想所行,都需要考虑再三,可谓是一点自由也没有。
顾砚书上辈子仅仅是在商海沉浮,负责手底下员工吃喝,有些时候都尚且觉得疲惫,最后甚至积劳成疾,油尽灯枯而亡。
可想而知,一国国君,手握整个国家的生死,见上负担着所有百姓的衣食住行,忧患安危,又是怎样的一个负担。
史上皇帝多短命,就连末世前后,拥有最顶级的营养师,有着最科学的保养方法的最高领导人,与同龄人相比,也显得苍老许多。
若是能力足够强,都还算是比较好的,至少能够留得生前身后名,名垂青史成为一代明君。
到了后世,人们提及之时,也能夸赞上几句。
但若是运气不好,生不逢时,那可就真是吃力又不讨好,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