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吕律调在电话里告诉那位大堂经理,一位身份极其其重要的人物已经悄然下榻在了这家酒店,除了刚才的那个名叫陈墨的特工专门负责安防之外,她还要求这家酒店的保安提高警惕,要对任何想要进入酒店的可疑人物严加防范,务必确保那位重要人物的安全。
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就完成的酒店的布防工作,这不能不说具有了极高的效率,在中国形成的这种被叫作是“全民皆兵”的战备观念由来已久,它所产生的影响也极其深远,不经历一场巨大的变革是很难实现的,直至今天人们仍旧拜其所赐,延续着这种特殊历史时期形成的宝贵理念,无人可以撼动。
这是一个奇迹,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难以实现,即使有些国家极力模仿,但也只能学些皮毛,难得其中精髓。这是因为,历史不同,文化不同,承载使命的人们也不同。中国是迄今为止世界上具有短时间内动员能力最强的国家,无论面对的是自然灾害还是战争,中国人在危难之际形成的凝聚力和向心力是无与伦比的。
一直坐在大堂一角贵宾席里静静喝着咖啡的女人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她不露声色的坐在那儿,直等到大堂经理、保安经理和两名保安把一切防范工作都忙乎完了,她这才看了看表,然后站起身来,跟着也朝那扇防火门走去。她的神态平和举止自然,安静的大厅里只有她脚上的那双软底薄靴发出的轻微脚步声。
其实,这女人的仪态是很美的,甚至可以算作是风情万种了,这若是放在平日,必定会谋杀无数双贪婪的眼球,但在此刻,她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显得怪异,不仅丰韵全无,并且还隐隐透着杀气。全只因时机不同,气氛不同,最重要的是,大家的心态与以往不同。
她的发际虽垂,但现出的不是飘逸而是阴晦。她的颈项虽长,但表现的不是秀美而是淫荡。她的面庞虽柔,但反映的不是温顺而是好斗。她的身材虽俏,但散发的不是妩媚而是残暴。
然而,她的出现还是吸引了包括大堂经理在内的四名安防人员的注意,他们仿佛这会儿才注意到,原来,这酒店的大堂里还有一位貌美体丰顾盼生情的女人呐! 可是,此前她在哪儿呢?众人不由得分了心,走了神,动了念头。但这绝不是激情迸发产生的跃动,更不是荷尔蒙激增引发的勃动。相反,却是被她冷漠的淡定冻结而成的僵硬,是诧异的吃惊衍生出来的惶恐,在场的每个人一时都被这女人的疯狂举动震住了。
但很快,紧绷着的神经还是牵动了敏感的警惕性,迫使冰封的念头迅速的解冻,四个人中最先采取行动的是人高马大的保安经理,不仅因为他距离那女人最近,并且由于他的职务最高,所以,他责无旁贷的首先发难了。
就见保安经理朝前挪动了一两步,很方便的挡住了那个女人的去路。现在,他就站在那女人和防火门之间的位置上,像一座无法逾越的路障一样,脸上现出的表情冷漠而森严,俨然一副铁面无私执法如山的模样,显然,他把面前的这个女人当成了一名普通的百姓。
栗原在决定出手之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知道在这个国家里惹出点事来很容易,但要了事可就难了。藤田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做事成效不大,可惹出的麻烦不小,一路走来都需要她来擦屁股。但栗原绝不像藤田,她很理智,懂得顾全大局,考虑最终结果,在这一点上,她深得广濑的真传。
对于即将开始的行动栗原是早有准备的,因此,她的到来要比陈墨早一些,所以,她还有时间从容的喝上一杯不怎么地道的手磨咖啡,因而,她才有幸亲眼目睹了中国人的防范意识和守土观念。在她眼中,这个看似一盘散沙的大国民众,一旦面临集体危险时,或是国家意志需要时,他们就会表现出空前的团结,以及难以想象的一致,这在栗原看来颇感意外,实难理解。
但是,栗原还是决定要采取行动,因为时间已不容许她再有变通的选择了。但她还是觉得庆幸,一来现实证明了她的预判是何等的高明,因为并不止她一个人看中了这个高点制控。二来自己笨鸟先行,轻松的抢了个捷足先登,只是栗原也有沮丧的心情,原本可能会很轻松的一件事,不期被刚才闯入的那个总参六处的特工搞得有点难弄。因为,一场苦战难免,所以,吉凶未卜,胜负难定。
不错,当那个叫作陈墨的年轻人刚一闯入的时候,栗原便了然了他来此的目的,栗原注意到他手上提着的箱子里肯定装的不是出行的行李,更不可能是乐器之类的文娱用品,栗原断定那是一件杀人的武器,是一支带有精密瞄准器的便携式狙击步枪,如此,他来此的目的也就不言自明了。
栗原之所以看上这家酒店,无疑是出于和陈墨一样的目的,滨水饭店是靠近金河大桥的唯一一座高层建筑,在酒店的楼顶上可以清楚的看到大桥上的双层桥面,在这里,用一支步枪就能够有效的控制大桥的南北两岸,如同球场里面的头等席位一样,两侧球队的攻防态势,可以同时看得一目了然。然而栗原担心,一旦这个制高点失守,那么藤田想在大桥上面得手,怕是就难上加难了。
为此,栗原早早的便赶到了酒店,她稳稳的坐在大堂的贵宾席上,静静的等待着藤田行动之前的那一刻,她想,若是没有强敌介入,哪怕提前一秒赶到楼顶也不算迟,既然天到这般时候也未见异常,无疑算是个好兆,但愿这一次能够简单顺利吧!然而,她的希望还是破灭了,就在她为自己的安排暗自得意的时候,却不料凑巧看到了为着相同目的而匆匆赶来的陈墨。
不知是幸与不幸,如果不是因为塞车,陈墨不会到得这么晚,如果不是因为求稳,栗原也不会坐得这么久。或许那样一来,他们二人之间的对决就直接在百米高空的楼顶上展开了。而今不同的是,栗原不得不首先设法摆平自己眼前的这四个如狼似虎的男人。
栗原穿的虽然是一双软底靴,但这双靴子特殊,足尖包头,足跟垫厚,踢起时轻快,踢中时力沉,如果不是保安经理眼疾手快再加上身法灵活,那么,栗原这兜裆一脚可就真够他受的了。
栗原是在保安经理伸出手臂拦住她去路的时候出脚的,她钩愣起来的脚尖像只羊角镐一样的锋利而迅疾,它紧贴着保安经理的大腿内侧狠狠的楔了上去。保安经理下意识的侧身撤步,栗原的脚尖紧擦着他的小腹切过,撩起的劲风呼呼作响。
其实,保安经理的躲闪完全是出自他的本能,说来也算简单,凡是男人谁还不知道保护自己的要害部位呢?更何况这保安经理也是受过几天专业训练的,所以,栗原初始的一招没能得手。大堂之上的另外三个人给栗原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他们猛然意识到,今天自己要做的远不只是站站岗那么简单。但是,最先做出反应的不是那两个煞有介事的保安,而是大堂经理。
大堂经理曾经千百次的设想过如何去触动那个连通着公安局报警器的红色按钮,今天他终于得愿以偿的获得了这个机会,于是,当他看见栗原抬脚袭击保安经理的时候,便毫不犹豫的抬手去按那个近在咫尺的报警按钮了。由于太过迫切,他甚至连看也没再看那个女人一眼,心里想的就是,手指按下,红灯亮起,警铃大作,疑犯就擒。然而,遗憾的是,他终究没能实现自己的愿望,甚至都来不及沮丧,他的手指便在距离报警按钮仅二公分远的地方停止了,他永远也够不到那个鲜红又圆润的地方了。
一柄二十公分长约二公分宽的短剑破空而来,锋利的剑尖深入护墙板内足有五公分,薄刃洞穿了他的咽喉,将他活生生的钉在了墙壁上。秋风起处杀人无形,一直在场的两个保安中,没人看出这柄“秋风”剑是如何出手的,但他们却看见了保安经理是如何倒地的。
原来,栗原一记“羊角镐”没能踢中对方,便顺势来了个“凌空双蝶舞”,她的动作超美,宛如芭蕾,只是没穿裙子,所以她舞动的不是裙摆,而是“秋风”。
凭着单腿上踢的惯力,栗原顺势将另一条腿也借力上摆,身体凌空翻转了起来,就在那一刻他看见了大堂经理正要做出的“危险动作”。于是,一直藏在右手袖中的那柄秋风剑便从她的腕中激射而出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栗原颈上的那条肉粉色的丝巾也随着薄娑透露,它曾使荆轩想入非非,但此刻却成了她手中的杀人武器。栗原在翻转身体甩出短剑的时候,丝毫也不影响她同时使出另一杀招。
但只见,薄丝巾轻飘起,宛若彩云;皓白齿错启处,赛过雄关;纤丝颈柔甩动,好似秋风;淡晚霞涂洒过,一抹彩虹。
栗原颈上的丝巾像一抹红云从保安经理的眼前飘过,迷障了他的视线,也就是这一瞬间,栗原借助身体旋动的惯性,急速转到了他的背后,一手托腮一手扳顶,靠着全身的转动,生生扭断了他的颈椎骨,喀吧声传来,声声入耳,只骇得那两名保安目瞪口呆。保安经理扑身倒地,魁梧的身躯翻倒时犹如倒了一座山一样。
眨眼之间,栗原以体操之劲,舞蹈之美,立杀二人。跟着,不等那二个保安缓过神儿来,栗原扬起手来,左手腕中疾射出两枚精钢铁蒺藜,破空而出的声响好似笛声。
嗡…儿!扑扑!两名保安应声倒地,挂在他们腰间的警棍竟还没来得及摘下钩来。栗原看也不看这瞬间毙杀的四人,三步并作二步奔到了前台,偏腿入内,先是抬手从墙壁上拔了自己的“秋风”剑,跟着随手挥断了报警的线路,然后挥手砸了电话机的适配器,切断了酒店前台与警局的联系。
一切处理妥当之后,栗原当即翻身出了前台,她迅速将酒店的大门锁上,挥拳拍熄了大堂里的灯。环顾四周见这大堂之上暂无其他人,于是,转身直奔电梯间。按理说她此时不该乘坐电梯,但时间已经不容她再做耽搁了,谁知道此刻藤田是否已经走在了金河大桥上呢?
叮咚一声铃响,电梯门打开,栗原不假思索,迈步便登上了滨水饭店的客梯,电梯直奔大厦的顶层而去。
就在栗原痛施杀手的同时,陈墨已经在楼顶上面选好了狙击位置,但他只能团缩着身体匍匐在那儿,挤拌的空间里他连腿都无法伸展开,这让他的射击水平大打折扣。
在偌大的楼顶上面,这恐怕是唯一可以将就着用作射击位的地方了,因为,就在这一刻,夕阳正穿过大桥迎面射来,无论陈墨把枪架在哪个地方,他都不得不正对着阳光。阳光压得很低,几乎与视线平行,唯有楼角处的这一小块地方,因为按了一个中央空调的户外设备保护箱,才刚好遮住了部分阳光。陈墨把枪安置妥当,伏身设备箱后,调整瞄准镜朝着大桥上望去。
他不知道,一个妖娆却极具力道的身影却在此时悄悄的出现在了楼顶上,只见她手提着“秋风”剑,剑刃带血,干涸的血痕闭了它耀眼的光芒。来人轻抬腿虚落足,蹑手蹑脚的朝四处观望着,却因一时找不到陈墨而面露茫然。
栗原将时间掐得很准,当她前脚迈出电梯的时候,腕上手表显示的时间刚好是十七点五十九分三十秒。踌躇满志的栗原沿着钢制的悬梯轻盈的跃上了楼顶,却不想一无所有的楼顶平台上竟然空空荡荡,连个人影也没有。这让满心骄傲的栗原不由得焦躁起来。
他是不是躲进了顶层的客房里?想通过窗子控制对面的大桥啊!栗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了,但她随即便否定了这种可能。因为此前,她在进入酒店的时候,曾在首层的位置仔细的观察过,她发现这家酒店客房的窗户,都是极窄极高的,她知道这种设计的别具匠心。因为建筑物较高,店方担心高层的客房会成为那些心窄之人自寻短见的首选之地。但是这样一来,因为视野过窄的缘故,也就无法被用来当做狙击手的阵地了。那么,那个手提皮箱跑进消防通道的年轻人呢?栗原一时陷入了迷茫之中。
原来,陈墨匍匐的地方仅能算得上是块旮旯之地儿,他的左侧悬空,前后右三面都有设备箱遮挡,栗原一时无法看到他,但他探出去的枪管却成了他“藏不住的尾巴”。
就在栗原几乎想要放弃的时候,她从夕阳投射在楼顶的影子当中发现了那支不起眼的枪管。哦,果然不出所料,那家伙原来就藏在那里呀!栗原紧绷着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但她提在手里的剑却握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