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唐笛胆大,身在敌营心恋家;夕阳下,堪比秦雅,一曲忠魂早归涯;
夕阳短,恰似荆轩,敢爱敢恨不惧寒;夕阳暖,裴佩不凡,深明大义笑无间;
夕阳艳,不及少年,英雄林瑞浑身胆;夕阳圆,犹如舒展,出入虎穴藏真顔;
夕阳火,正如陈墨,铁骨铮铮勇驱魔;夕阳烁,尘起语和,珠联璧合报祖国。
当舒展现身大桥高层桥面的时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脚踏入了灯光璀璨的舞台,再也寻不到刚才那惊鸿一闪的光亮了。残阳如血,不觉间他发现,自己已经和这座大桥一道,彻底的浸染在一片鲜红的霞光之中了。
高速驶过的汽车发出尖利的啸音,裹挟着带起一阵阵的劲风来,舒展紧贴在足有胳膊般粗细的吊拉钢缆上,稍稍沉静了片刻,好让自己的眼睛尽快适应这里的亮度。稍逊,他压了压卡在鬓边的耳麦,听筒里面沉寂无声,陈墨那边依旧无言,保持着缄默。
舒展暗想,看来双方还没有进入实质性的交易行动,现在完成包围刚好可以控制局面,可是,刚才的那道神秘的闪光…又是怎么回事呢?是荆轩在发出召唤,还是敌人下手的信号呢?想到此处,舒展双手握紧了瓦尔特p99那厚实的枪柄,侧着身体压低了枪口,一步一步的朝着大桥的中央摸去。
此刻,渐渐沉去的夕阳开始慢慢收敛起了耀眼的光芒,唯将重彩残留给了桥梁,人在大桥就如同站在了彩虹之上。舒展一边压低了身体,一边隔着车流朝着对面观望,但只见,霞光散去暮色渐浓,灰蒙蒙的天空里依旧挂着几只彩绘的风筝,它们在微风的鼓噪下左右摇摆、上下翻飞,顺着它绷紧的白色线绳朝下望去,此刻,人竟然比风筝还要高还要远。
哦!时间不早了,荆轩他不会已经…舒展不愿再往下想了,他的脚下不觉加快了步伐,但枪口依旧垂下。其实,舒展并不打算用上它,甚至连子弹都没有压上枪膛。
忽然,耳麦中传来陈墨加重的呼吸声音,舒展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他知道,狙击手在射击之前都是要尽量平稳自己的心跳的,因为过急的喘息会严重干扰射击的精度,但此刻陈墨他…这是怎么了?一丝不祥之感浮上舒展的心头。难道,连陈墨那边也指望不上吗?
顾不得多想,舒展迅速拉动枪机顶弹上膛,然后几乎是小跑着朝着大桥的中央奔去,此刻,他手中p99已经平端在了面前,隔着快速涌动的车流,指向了对面的观光辅道。
陈墨暗自稳了稳神,强自定了定心,目透镜头力压准星,凝神聚力的锁定了大桥上面正在准备进行一场生死交易的那二个人。此刻,在他的眼前,瞄准镜的画面就是庄严的法典,垂直的十字线就是正义的审判,压紧的扳机就是聆讯的法官,游移的枪口则是善良的陪审团。
陈墨觉得自己真的拿不准,他不知道,这一枪过去,哪个死得其所,哪个含冤九泉。不觉间,陈墨的手里已经渗满了汗水,而他的心上更是结满了寒冰。
陈墨对荆轩的同情始于他的家中,当舒展无意间说出秦雅遇刺的时候,他从这个男人的脸上看到了无力承受的痛楚表情,那一刻他真是觉得这男人活得好可怜。他不禁在想,如果,自己换做是那个人又会怎样?陈墨在心底理笑道:那怎么会?让敌人杀了自己心爱之人?那么,你还算是个男人?想这话的时候,他的眼前显现出的是吕律调的身影。
然而现在,陈墨忽然有些吃不准了,他莫名的担心起了吕律调的安危来。他想,如果秦雅之死是疏于防范,那博士之死呢?他可是闻名遐迩的《风华三杰》啊!陈墨知道,舒展的话很有道理,但其中却也隐藏着很多的无奈。是啊!秦雅尹博,如此杰出之人尚且无力避险,更何况是吕律调?想到这里,陈墨的手禁不住微微一抖,心跳不由得加快起来。
现在,他明白了舒展的包容,懂得了荆轩的沉重。原来,现实当中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强硬,有的时候,示弱也是一种进攻。那么,眼下呢?
瞄准镜的十字交叉点在两人之间来回的移动,陈墨的心在一点点的缩紧,汗水浸湿了他身上的t恤衫,让他觉得自己仿佛仍旧是端坐在急坠之中的z9座椅上,正在破窗而入的海水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当一个善良人的手上掌握了生死大权的时候,他的手就比天堂里的祥云还要轻,而他的心却比地狱的大门还要沉。时间仿佛在此时被稀释了,一秒钟就好像是弹弓上被抻起的皮筋一样,慢慢的、慢慢的拉长,只等待那松手的时刻一到,便会嗖!的一声,弹射出去,没了踪影。
终于,在时间被稀释,分秒被拉抻的瞬间,陈墨做出了决定,零三式狙击步枪的瞄准镜不再游移,他牢牢的锁定了荆轩对面的那个人。他在心中默默的下达了命令:无论如何,一有情况发生,我就先取你的性命!
现在,只要藤田有任何危险的举动,他立时就会被高速而来的五点五六毫米的子弹当场爆头。然而,陈墨却没想到,在他的身后,在这座楼顶的平台上,还有另外一个人同样眼睁睁的看着藤田,而在她心里充满的却是关爱、敬佩和感激。
栗原已经在距离陈墨五六米远的地方停住了脚,她先是收了剑,跟着单膝跪地,然后双手持枪。她让机头大张,接着子弹上膛,她暗暗叮嘱自己:必须抢在对方动手之前开枪,否则,藤田的性命怕是要丧在这个家伙的手上了。
然而,栗原却毫无把握,原来,虽然只是咫尺之遥,但她却看不到狙击手的身影,隔着一个空调外设的铁皮箱,栗原能够看到的只有那支稍稍探出了寸许长的枪管。
时间再一次的被无限期的拉长,但栗原却只准备给那个狙击手留出了他心脏一跳的四分之三下那么长
咚…咚…
疾驰而过的车流已经在舒展的面前变成了无声的画面,他凝神敛气的聆听着耳麦当中的声响,脚下则一刻不停的朝着大桥的中央奔去。交错的桥梁和急速的车辆把他与交易的双方隔在了两厢,舒展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和荆轩在大桥的同一侧上桥,他当时是出于隐蔽接敌的考虑,而现在看来还是有些过于谨慎了。
砰!乓!乓!
突然,先是从耳麦中传来一声低微的枪响,跟着,就听见桥面上传来了两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那是枪弹击中钢梁时发出的声音。不好!舒展的心下一惊,脚下的步伐未停,他边跑边抬起左手将腕上的话筒凑近嘴边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
“我遭到了偷袭,两击未中,目标…向着南岸跑去了。”
耳麦中陈墨的声音虽不慌乱,却很急促,已经明显现出了颓势,舒展听出,他显然是在敌人的偷袭之中落于下风。那么,教授他…究竟怎么样了?那交易又如何了呢?舒展心头火起,他忍不住骂了一声:
“该死!”
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舒展,此刻明显的有失风度,但情急之下却也顾不得许多了,这算是他少有的几次真情流露。但他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刚想再追问一句,却被耳麦中接连传出的枪声阻隔了。
舒展已经顾不得桥面上川流不息的车辆了,现在,时间就是成败。于是,他提气发力,瞧准了空当,一个起跳便飞身插入到了车流的短暂缝隙当中,眨眼间已经立在了大桥两向车道的正中央。此刻,车行惚恍,交错的车流宛如两道巨刃从身边剪过,一左一右的风力鼓动着衣摆,发出猎猎的声响。舒展稍稍喘了一口气,眼神随着车行的轨迹走,一辆,二辆…舒展再次启动的时候,他已经掐算好了二辆车之间间隔的时间量。
嗖!像一道黑色的闪电隔空破墙,又如同一阵无影的疾风穿山过岗,没有一个司机能看清楚从自己车前晃过的是个人影,舒展已经稳稳的来到了大桥的西侧。这时,耳麦中再次传来陈墨断断续续的声音:
“交易失败,教授…他,没有出卖情报!通话结束,现在,我要反击了!”
舒展心头高悬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他能够想象得出,陈墨目睹了一场怎样壮怀激烈的场面,或许,正是因为那惨烈的画面才使得他的枪口失去了准头吧!
舒展甩头朝着大桥中央望去的时候,他看见了倒在桥面上的一个身影,在他的周围只剩下了一片红色。这一刻,血在夕阳下已经不再那么的刺眼,甚至没有洒在桥面上的余晖来得鲜艳。
舒展疾奔过去,单腿跪地扶起了血泊之中的荆轩,就见他的胸口上现出一处一英寸左右的刀口,殷殷鲜血就是从那里涌出来的。这是一处致命伤,伤势之重已经使他的生命无可挽回的走向了尽头,意识中残留的一份坚持让他等到了舒展托起他的头。
“抓住他,救…我的女儿!”
荆轩已经气若游丝,眼睛中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放心吧!教授,我们会抓住他的。”
“别对她…提起我,我…不是一个好父亲。好吗?”
“不,别这么说,教授,你是个好父亲,一个勇敢的战士,你没有让女儿蒙羞,她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那…设计…数据,我都毁了,他们,得不到的。”
“是的,我们知道的,好样的!教授。”
“当心…荀…循…她…完全…疯了!”
荆轩话未说完,意识便停留在了这里,意念消失,眼神尽散。
舒展抚过荆轩的额头,轻轻的帮他合上了眼睛,一时间,已是心硬如铁,血冷似僵。杀戮的念头陡然滋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烈的的占据了他的心头,这一刻他怕是比陈墨都更难劝说。舒展自从来到六处之后,几次三番的救助荆轩,无论是公路追逐还是公寓保护,不管是彻夜的守候还是独闯禁地的搜救,但最终,他还是没能挽救荆轩的生命,这让舒展觉得挫折、失落、无助、羞辱。
哦,那家伙,他逃到哪儿去了?舒展无声的问荆轩,没有回答。是啊!荆轩已经走啦!那么好吧!暂且稍候片刻,等我去取那家伙的性命来吧!教授。
舒展的目光如电,疾速的朝着大桥的另一端射去,无疑,那是凶手逃脱的方向。他不在乎凶手能逃多远,他只要他牵着自己的视线,但此刻的桥头上,已是天宇失色,残阳昏暗,大桥上雾重光淡,已然看不见有人影出现了。
哦?那是…什么呀!借着西坠的落日洒在桥面上的最后一抹余光,舒展猛然发现了桥面上,柱梁旁,一个暗红的灯影正在闪闪发亮。舒展连忙眨眨眼睛,收拢了眼神定睛望去,他看清了,原来,那是一只黑色的塑料盒子,有半块砖头大小,侧面上一个红色的小灯正发出狡黠的微光。
不好!c4炸药,那家伙他竟然…想要炸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