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度心悸无措,抓起书包,夺了靠操场的后门朝外蹿。陈沧暗咒一句,两指伸进窗缝,大力推开,身姿矫健地往里翻。
可能是被他的举动戳中运动神经,安度突然撒开兴,跑得更快。
出了教室阳台就是篮球场,地域宽阔,她边跑边回头,只见陈沧也不顾形象地单手撑着扶栏跳出,两人像进入跑酷游戏。
天上几块淡淡的明霞,陈沧挂一身稀薄的碎阳直追而来。
之前躲在廊柱后等她两刻钟,就是为了正面对话。没想到她避他如洪水猛兽,陈沧在快追上她时,停下重重舒几口气,立在校门一侧。
安度也缓了脚步,隔一条马路与他相视。她从他冷峻脸色里,分辨出一点怒意,和更多的委屈。
什么疙瘩这会儿也被惊乍追逐化成运动后的松快。安度倏地冲他绽开笑颜,陈沧本来端着张追债肃脸,这下也弯唇笑开,霞光细微,色调温暖,有些像诙谐的哑剧。
她踏上驶来的校车,晃一晃手心。
陈沧解意,轻点下巴,在原地静候,直至车牌消失在目野。
【狡猾!非礼!!】安度捧手机笑,把跑时没嚎叫出声的语句发过去。
陈沧:【非什么礼?顶多算刺客失手,没成功把安公主堵截。】
公主。他像没计较此前冰点,称呼不变,语气不变,安度手指顿一下,在想怎么回。
他必定多少听闻了那些话,她的莫名其妙是不是会伤害他呢?
五分钟过去,铃声响一半就断停。
陈沧知道她现在不想声音交流,继续用文字:【是敌是友分不清?我会因为外人对你有偏见吗?傻子。】
【回答下午的问题。】
这次安度回拨过去,那边接起,单音:“嗯。”
她支吾两声,说:“我……”句子停在主语。
陈沧想起卓可贞的话,隐约后悔下午的强追和现在的逼问,顿了顿,放柔声音道:“现在不想说可以不说。”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她想到这句不算太恰当的心境比喻。
好像只有在他面前可以无忌惮,他宽容她矫情地困在自己的心事里,又毅勇地将她拉出来。
不想再浪费时间挥霍友情或其他,她愿意当主动的那方,有仪式感地挑破——朴实一点,含蓄一点,婉约一点,再加一点不屑旁人目光的壮阔。
安度伏在书房桌沿,指尖轮换轻轻点在未写完的情书稿纸,“你生我的气吗?”
“生气。”听不出真假。
她问:“再过几天可以不生吗?”
陈沧:“可能可以。”
安度想起下午他全速奔跑的傻样,前额头发卷翘着向后弯曲,像两扇小翅膀,领着她心情从低谷慢慢飞上来。
她不接话,咯咯地笑。
陈沧问她笑什么,得到更震耳的笑声,等她笑够了,他也笑:“给你书包侧袋塞了个小玩具。”
安度立刻去找,是他教她打乒乓球时,不小心被她踩瘪的一只。他削去一半,开口卷上彩色圆锥纸帽,球体画上她的发型和笑脸。
他预计她放好了,问:“像不像你?”
卡通女孩的睫毛长得夸张,她笑,“这只不倒翁立不起来。”
“还有其他零件,自己想怎么玩。”
朝深里摸,摸到一块橡皮,“陈沧”二字飞扬在表面。
安度丢进球肚,不倒翁重心稳当,摇摇晃晃,傻乎乎的笑脸很滑稽。
耳朵大概红了,热意上涌,她抢白揶揄:“笨子。”
陈沧同她道晚安,温温沉沉,像真的在耳边哄睡。
裴景言找一本经济学英语文献,书房立灯还亮,安度屈膝缩在飘窗,头顶一圈柔光,呼吸轻匀,已经睡着了。
“安安?”
她只穿了睡衣和一件粗线毛衣,裴景言担心她受凉,一臂揽起她肩头,一臂托她腿弯,将她抱起。
安度近来愈发轻瘦,今晚难得多吃了些,唇边有浅浅的弧度,状况稍好。
回了卧室,安置她垫枕盖被,自她怀内掉下一张折迭的信纸和信封。
如果时光可以倒退,他宁愿没有看到信件内容。
也不要让他这时候听到,她软和嘟囔:“陈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理你。”
明明这段日子,她将痛楚全倾吐于他,把他当作仅剩的依靠,怎么可以说收回去就收回去,重新为另一个男孩心绪起伏?
裴景言面无表情俯下身,极近地观察她,不作思量,越过兄妹界限,唇悄悄贴在她发顶。
“安安,道什么歉?”他轻轻说,“很快,你就会知道,他是你痛苦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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