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褐石板,河水迢迢,南面集市是一条宽长的巷子,清雅古朴的低矮建筑分立两面。
浔塘镇本就是《妖鬼记》其中一个小镇地图的参考原型,无需特别复杂的装点便和游戏场景近似。
提前驻扎的商家打扮成游戏中的商贩与居民,参与活动的玩家或游客,也大都作古风打扮,仪式感地穿着各个朝代形制的汉服。
街头巷口的十数个摊点还原游戏内的休闲玩法,算卦占卜、道士捉妖、悬赏解谜……俨然一个具象可触的市井江湖。
两端巷口是穿越古今的边界,安度和陈沧梭行人群之中,反而有些格格不入。
“《妖鬼记》从第一次内测到现在将近一周年,这次线下整体策划是往嘉年华的品级去做的,”安度边走边和陈沧讲解,“还准备了很多免费的周边送给玩家,凭游戏ID领取。现在活动才开始一小时,反响很正面。”
从巷头到巷尾,步行着走马观花,粗略浏览只花不到十分钟。
陈沧大致阅过,轻淡着给出评价:“还不错。”
“多说两句好听的会死。”安度对他轻飘飘的三个字有怨,带他回忆预算,“大手一挥,好几百万呢!看到这么棒的成品,你的表情就不能再多一点吗?”
陈沧笑,“那我应该怎么样?”他朝不远处几个十来岁,兴冲冲穿游多个摊位,笑声高昂的少年去了个眼神,“和他们一样?”
安度难以想象陈沧欢脱的样子,无语道:“矫枉过正,倒也不必。”
她拉着他拐入一家汉服馆,“是要自己亲自体验,才算来过。”
和浔塘镇汉服节合作联动,是选取几个游戏内高人气角色的外装,保留配色,改良成符合现代审美的汉元素服饰。
馆内成衣不多,安度挑选一会,给自己选了件简约大方的宋制服装。
银朱色直领对襟,衣襟袖口花鸟纹样精致,搭配她的暗粉色连衣裙,显她气质素雅,身形瘦长。
服装店老板娘称赞道:“真会挑,‘楚虞’的款式就剩这一件了,你是我见到过穿得最好看的。”她转头对陈沧道:“男生就穿‘叶倾川’的吧。”
楚虞和叶倾川分别是游戏内“暗衣”门派和“素手”门派的弟子,故事线设定是一对儿时玩伴,因外力分落敌对阵营,重逢时相杀相爱,相认后携手隐居。
杀手与医者,“川虞”在玩家中是人气极高的CP组合。
陈沧没什么异议,牙白色的阔袖褙子上身,清冽俊逸,更见浓眉星目。
她在镜中和陈沧对视,啧啧称叹:“给你配把折扇,再拍个短视频挂网上,说不定能火一把,对吧老板娘?”
“人帅。”老板娘好笑,觉得她主意不错,又一下成交两笔,真给他们赠了把折扇。
陈沧持扇对安度曲体作揖,念起叶倾川的台词文案:“医者诊顽疾,不问对错。”
“你入戏还真快。”安度由店员帮她在脑后随意盘了个应景的发髻在头顶,清丽明媚的五官完全露出,面容多了丝婉约。
她笑着拽他袖口,豪爽回应:“‘倾川哥哥’,走吧,行走山河去。”
“第一步,赚铜币。”安度提示。
入场时每人的手中各有一只铜板。为了游玩体验与《妖鬼记》契合度更高,在集市内,要购买物件或者吃食,只能用游戏中的铜板作为流通货币进行交易。
“投壶玩一次消耗一枚,连中三次可以获得三枚硬币,性价比不错,先玩那个。”安度指指“箭投酒壶”摊位。
“如果没中我们就要破产了,”陈沧不认可,目光搜寻一圈,牵着安度朝反向的“择牌答题”的活动处走,“本金还不够,求稳为上。”
“诶,这里人太多了……”安度没把下半句话说完,已经随着陈沧走出三步开外。
她往四周看了看,除了素昧平生的过路人偶然投来赏貌的目光,没有人注意他们。
供应商名单里似乎也都是陌生人。
日光鼎盛,交握的双手藏映在袖袍之中,应了他们名字谐音,却也光明正大。
答题长队人数众多,次数有限。题目无难度,他们作为游戏幕后的核心工作人员,熟悉文本,答得很顺利。
一起赚到六个铜币后,安度领头钻蹿,玩起带运气性质的小游戏。
投壶玩了两次,安度一次都没中,便不愿再玩。
最后一支箭又扔在了壶外,她气馁,对陈沧道:“这个不适合我,我们去别的。”
“你还可以继续尝试,”陈沧掂了掂手中剩下的四个铜币,再拨给她一枚,“敢不敢?”
安度撇嘴,盯着旁的点心小铺,“万一不成,沦落到糕点都买不起。”
“怕什么,一块点心只需要花一枚,够你买三块来吃。”陈沧点头,了然确定她为自己找逃避的借口,“哦,你觉得自己技术太差,所以不敢。”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敢?我是怕输光光。而且什么叫技术差?这看概率!”安度成功被激将,抢着给工作人员上交一枚,再取三支新箭,“要是变成穷光蛋就都算你头上。”
安度站在线外,眯起眼睛,食指和拇指捏住箭身,瞄准壶口,正准备动作时,背后忽地贴上一堵人墙。
白袍红衫,袖摆相触相贴。要投掷的手被轻而稳地握住裹着,由陈沧掌控施力,箭脱了手,直直插入青瓷酒壶之中,咣当声清脆响亮。
“找准角度,放手要快。”陈沧边说边将剩下的两支以教授她的方式扔掷,两人靠得愈发亲密,是他自背后环拥。
安度头微偏,看他深邃侧脸,陈沧似未有察觉,沉眸紧锁目标。
箭落,入壶,百发百中。
连本带利,三枚铜板再归囊中。
“看什么?”陈沧扭头,唇擦她脸颊一瞬,问话声很低。
“……陈沧,你这么会之前怎么不投?看我出洋相才来拉一把。”
安度动了动身,和他气息拉远了些,不见愉色,剜他一眼,拍打他揽在她腰间的手掌,抱怨道:“本来还能多拿四枚呢!损失大了。”
“这是你选的游戏,”陈沧笑,“刚才箭是从你手中出去的,我没碰到,算你赚的。现在还是六枚,没有损失。”
他收手,两人距离由亲昵回归疏间。安度眉头仍不展,不知是因为可惜那几个币,还是因为他不坚持的进退。
陈沧挺直背,像模像样甩开折扇,“刷”一声,动作潇洒。
“这么较劲,”他摇头启步,背在背后的手轻勾,示意安度跟上,对她道:“真在意这四枚,带你赚回来就是。”
俊肃的面容因半边微勾的嘴角泛着痞气,活像纨绔的风流公子。
“陈沧你人设崩了。”安度上上下下打量他,鄙弃皱起鼻头,快步走近,挽他手臂。
力气不小,非但不温情,姿势还像一种诡异的钳制,她命令:“你正常一点!”
陈沧手腕灵巧一转,卸去加在他手上的僵持力量,再和她十指相扣,行止在一处无人墙角。
他微微俯身,未合的扇面遮住两人的脸。
陈沧含她耳垂,很快又放开,低问:“哪里不正常?”
安度想说他还是恢复冰山表情别总撩拨比较正常,又觉显得自己不经挑逗,她垂眼看他们衣着,正经道:“叶倾川可是正人君子,你穿他衣服衍生,算半个cosy,言行举止要符合角色。”
“那更好办了,叶倾川和楚虞做什么都天经地义。”陈沧头更低,干脆轻咬她唇。
像蚂蚁爬过的麻痒,安度反守为攻,探出一半舌头和他的搅缠,直接而热烈,是相互的,动情的索取。
人声在墙背喧然,她只能听到他们粗急的呼吸,接吻变成柔和厮磨,不知不觉间她两手已环上他脖子。
双眼缓缓睁开,秀眉弧度平了,水染瞳仁和唇瓣,看上去动人乖怜。
陈沧拨她垂在下颌的发丝,笑问:“不气了?”
“又没气,”安度将脸缩在他肩头,不承认,“你不要乱说。”
陈沧闲闲笑笑,“嗯。”
“比骰子大小”玩法的摊位围观人数众多,类似小型赌场,投到点数大则获胜。
有五种特质骰子,分别是:A.点数是1到12点的正十二面体骰子;B.两面分别是4点和6点的硬币;C.可以自由写点数但总和等于21点的正方体骰子;D.有两面是3点,三面是4点,四面是5点,五面是6点,六面是7点的正二十面体骰子;E.六面都是5点的正方体骰子。
只需要向庄家上交两枚铜板,若赢可获得六枚,若输,则需要给庄家四枚。可谓众多玩法中,高回报也最具风险的一种。
安度算得头晕眼花,烦躁道:“抓瞎似的,玩个游戏,我还得复习数学不成?不玩了。”
陈沧思考一会,道:“给我两枚。”
安度把装铜板的袋子捂得紧,“不,你又来。”
“就算是共同财产我也有一半,我要支配我的那部分。”陈沧向她伸手。
“翻车怎么办?”安度有些不情愿地掏出两个铜币给他,“你们男的是不是都喜欢玩这种赌博游戏,韩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