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惊蛰拉着裴时臣来到梳妆台前,柔声道:“这是自然,只不过——表哥,你看。”
木匣里赫然躺着一颗一模一样的药。
“这药有多余,表哥不用担心。”
裴时臣愣了愣,旋即笑了。
屋外不知何时簌簌飘起雪花,两人依偎的坐在火炉前诉说起这些天的趣事。
裴时臣温了壶绿茶,倒了一杯给严惊蛰。
“八皇子,该称皇上了。”裴时臣半睡半醒的跟严惊蛰嗑起从前的往事。
“我与八皇子初见是九岁那年……”
严惊蛰捧着暖呼呼的茶水,认真听着,时不时插上一句。
“那一年,宫里的端俪皇后薨了。”
“是喝了毒酒吗?”她对此事有些耳闻。
裴时臣眯着眼点头:“那杯酒,是太上皇亲自倒的,八皇子说,端俪皇后死的时候他就在珠帘角落处蹲着……”
严惊蛰唔了一声,有关太上皇和端俪皇后之间的隔阂听了听后,她找来一方暖被将二人的腿盖住,随意的问道:“皇上的腿,不会就是那时中毒的吧?”
裴时臣揉揉严惊蛰毛茸茸的脑袋,笑道:“我初见皇上时,他的腿刚坏。”
严惊蛰一惊:“是何人下的狠手?”
“皇上。”
严惊蛰:“?”
裴时臣敛了笑:“是皇上他自己。端俪皇后死后不久,皇上就冲了出去将端俪皇后酒杯里剩余的酒咽了下去,好在太医赶来及时,这才保住了性命,但体内尚余的毒清不掉,最终毁了腿。”
严惊蛰唏嘘一声:“没想到九岁时的皇上对自己就这么心狠……”
说着,她不由将目光投向桌上那颗药丸。
这般厉害的人,若知道她手中突然有了良药,那她岂不是白白的惹祸上身?
裴时臣似乎感应到少女的害怕,手掌轻拍:“药当然要上奉,但不能是我,也不能是姑父。”
屋外的雪下了一晚上,翌日一早门前白茫茫一片,裴时臣顶着风雪和严温青去了一趟邱府。
新皇上位后,裴时臣因和新帝多年的交情被选为御前言官,拿了诏令后,裴时臣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旨开府另住。
太夫人早以看透了这个不将裴家看在眼里的孙子,连骂了好几声祸害后最终还是同意唯一的嫡孙迁出国公府。
今日去邱家,一来是第一次以裴家家主的身份拜访亡母娘家人,二来便是和邱良工商讨药丸的处理法子。
最终三人达成一致:元宵节后,邱老太君对外申明要带着家人一道去古寺烧香,有幸在山中偶遇一位云游四海的游医,得了些治腿的偏方。
裴时臣借用邱老太君终于将药送给了新帝,待裴时臣退下去后,新帝身边的老人于公公欲将药拿到太医院检查,却被新帝阻止了。
于公公将药递给宋深,诚心劝道:“皇上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八皇子了,有些东西,有些人,皇上要掂量的用。”
“无妨。”宋深笑得耐人寻味,一口将药丢进嘴。
于公公急了,想上手抢下来又不敢逾越,只好跳着脚命小太监去喊太医过来。
太医来后把了脉象,一脸震惊。
太医走后,宋深挑眉看着于公公:“如此,是你多心了。”
于公公又哭又笑:“皇上这是在吓奴才,要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呸呸呸,这个裴国公看着年轻,不成想是个好的……”
边哭边抹泪:“皇上您苦啊,还好老天有眼,您的腿有救了。”
宋深笑着苦涩,摩挲着多年后终于有些痛觉的腿,忽然抬眸:“这药是邱老太君求来的?”
于公公点头:“皇上您是知道的,邱老太君是裴国公的亲外祖母,听说裴国公欲迎娶严将军的嫡女……哦,对,严家那位大小姐也有腿疾,无奈人生的活泼俏丽,深得邱老太君的心,为了哄外孙开心,邱老太君元宵节跑了一趟城外古寺祈求平安,偶然之下得了此药良方……”
说到这,于公公又补了一句:“呈给皇上您用的药,肯定有人事先试用过,莫非这人就是严大小姐?年前奴才出宫去各大臣家中送食,严大小姐还出来拜见了奴才……”
“怎样?”宋深耐人寻味的看过来。
于公公笑:“是个不可多得的佳人。”
宋深砸了本书过去,闷笑道:“你明知朕问的不是这个。”
于公公捡起的地上的书,笑的璀璨:“那位严大小姐,腿脚似乎也有些不好,但那时走起路来,已经和常人没什么两样了,奴才原以为看花了眼,如今想想,这个严大小姐势必已经用过药了,见有了成效才敢拿来给皇上用。”
宋深眼睛陡然亮起来,来回踱步后,都不顾腿上的疼痛了,大手一挥:“小于子,你说朕有一天是不是也会和严大小姐一样……”
“定会的,定会的!”于公公一个劲的点头,脸上的喜悦比宋深还要多。
走了几步后,宋深突然停了下来。
“好一个裴时臣!”宋深哈哈大笑,“还是和从前一样谨慎。”
笑完之后,宋深有些心酸:“何须瞒着朕,朕…朕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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