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1 / 2)

李益忙道:“臣知罪, 多谢娘娘,臣这就告退。”说完撩起袍子,连忙退出了寝帐。

夏夜, 草原的凉风扑面而来,吹透了他的衣衫。帐外,守卫的将士们仍在各自的岗位上一动不动, 卫士们并不敢关心帐内发生的事, 见他出来, 谁也没有侧目看他一眼。李益背靠着大帐,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红色的光芒从帐门的毡帘内透出来,他的心像过了水,又吹来一阵疾风,凉嗖嗖的。又像是暴雨夹着雷霆。

他知道自己犯了错误。

招惹谁也不要去招惹皇帝。他虽然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 但他仍然是皇帝。

然而那样的时刻,他又怎么能忍得住。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胸口隐隐作痛。嗓子眼好像有东西堵住,他压着声,用力咳了几下。仰起头,他任风吹过脸,耳听着帐内,其实什么也听不到。

拓拔泓冷冰冰道:“这就是你先前的承诺?不要告诉我你们没有发生什么,朕不傻。谎话说一次就够了,说太多就没人信了。”

冯凭道:“你到底想要怎样!你闹够了没有?你看看你今晚都做了什么?”

拓拔泓怒道:“我做了什么?你有脸问我做了什么?你看看你自己!我没想到你这样龌龊淫。贱,自甘堕落!你做出这种事,你都不觉得羞耻吗?”

冯凭仍死不改口,坚持道:“这是个误会……不是皇上想的那样。我只是召他前来议事。”

拓拔泓说:“议事需要躲躲藏藏吗?”

“皇上爱多心,我不想多生出事端来,所以才让他回避。”她咬住了口,打死也决不承认。

拓拔泓说:“你到现在还嘴硬!”

他指着她,恨得出血:“□□!我看你是不知廉耻!连脸面都不要了!”

冯凭转头怒瞪他:“被你要去就不是淫。贱,不知廉耻了吗?我哪里还有脸面哪里还有廉耻,你给我脸面给我廉耻了吗?你跟我谈廉耻,你自己有没有廉耻!”

拓拔泓冷笑道:“所以你就破罐子破摔,破鞋子破穿,高高兴兴地当起□□了?”

冯凭道:“你太过分了。”

她闭上眼睛:“这样的话,不是你该对我说的。皇上请回吧,时候不早,该休息了。”

拓拔泓道:“你太让我伤心了,看来的确是我自作多情。你嘴上说不肯跟我是因为先帝在天之灵,实际上背地里跟这个人在一起。你是太后,我是管不得你的事,你自便吧。想宠谁就宠谁,顺便给他高官厚禄,让他哄你开心,对你死心塌地。”

说毕他不再留,当真拂袖离去了。

他出到帐外,李益还没走,正在那侯着,见着他又忙请安。拓拔泓阴沉着脸,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了。

拓拔泓走了。

然而李益没有再进帐去见她,他在原地默了许久,最终起身整了衣服,心事重重地回了自己的住处。

这一路,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了许多事,然而想不出所以然来。他感到自己正陷在一个巨大的漩涡里,他想挣扎,却不得而出。

李羡坐在他独居的帐中,一个人摆了案饮酒,案上的一截牛油蜡烛已经烧的快见了底。见到李益,他抬了头,问了一声:“总算回来了?”

李益心情低落,也打不起敷衍的精神:“你怎么在这?”

李羡说:“我晚上来找你,发现你不在。你上哪去了?”

李益语气平静道:“我上哪去了有必要告诉你吗?”

李羡一点也不生气:“是太后召你去了?”

李益点点头,说:“嗯。”

李羡说:“召你去为的何事?”

李益说:“没什么事。”

李羡倒了一杯酒,自斟自饮道:“咱们是亲兄弟,有些事情,你没必要瞒着我。不过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

李益说:“什么事?”

李羡说:“当今圣上,和太后的关系你知道吗?”

李益往他对案坐下,闻此言沉默不语。

李羡说:“当今太后,不是皇上的生母。”

他握了酒杯,低头注视着其中摇曳的酒液:“你说他们感情好,可冯氏和常家,当年和太子李氏,一直都是水火不容。当年的太子生母李夫人和国舅李惠都因此送了命。太后一直看李家的人不顺眼,李家的人看冯家也不顺眼。你说他们感情不好,皇上自从登基,毕竟都是太后在一手扶持。所以你说他们这感情是好还是不好呢?”

他停顿了一下,道:“你可听见宫里的传言吗?”

李益心里一片发凉。他已经知道李羡要说什么,却只能装傻,道:“什么传言?”

李羡说:“皇上有些日子,时常歇宿在崇政殿,这话传了不是一天两天。”

李益说:“这不能说明什么。”

李羡说:“你这口气,倒像是早就知道了?”

李益道:“只是传言罢了。”

李羡感叹说:“咱们太后可还年轻啊。二十出头,这般年纪,其实蛮可以再嫁的。又是个美人,放在那宫里,谁不觊觎呢?就算别人不觊觎,她自己也耐不住。你见过哪个美人年纪轻轻的甘愿守寡了?不过说争,这天下有谁能争得过皇上?她是君,你是臣,她跟那位的感情,无论如何比跟你的要深。真要是遇着什么事,你觉得对她来说是皇上重要,还是你重要?那可是皇上啊。不光你我,这满朝文武上千人,这天下成千上万的人俯仰从之,生死沉浮所系之人,可不就是皇上么?你我孤臣,能耐再大,与之相比不过是蝼蚁一般的。我想你不至于太糊涂。有些事情,你心里应该有数。”

李益道:“我明白。”

李羡冷眼瞥他:“你真的明白?你记得李家的家训是什么?读书习文,以儒为业,不得从军,不参与党争。你我兄弟,从太武时便入仕,侍奉了三代君王了。当初太武帝被杀,宗爱乱权,朝中牵连多少人?南安王之祸,又牵连多少人?南安王死,文成皇帝登基,又牵连多少人?文成皇帝驾崩,乙浑之乱又牵连多少人?哪一次祸事,朝中不是砍的人头滚滚,抄家灭族不知凡几。可是你我兄弟安然无恙,从未受波及。哪怕当年你做南安王王傅,南安王篡位被杀死,先帝登基后仍然重用你,为何?因为李家是孤臣,以文儒才学装点朝廷的门面,力保清贵,从不伸手权力,从不参与党争。可你现在呢?旁人提起你李二公子,都说你是太后的私人。你可知道你现在在旁人眼里,是后党。”

李益道:“能把见风使舵,翻脸不认人,脚踩几只船说的这般好听,也就只有大哥你了。你不是不参与党争,你是参与的太多。宗爱,乙浑,哪件事没有你的份?不党,你看看这满朝文武谁人不党?不党你在朝中还有立足之地吗?怕是早就被撵回冀州乡下去耕田种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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