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时,你是圣母啊?他伤害我爸,伤害文郁阿姨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这一天。”
“万一他已经知道错了呢?”
莫格利忍着手痛,艰难穿起外套,从房间出来带上门,给郑理留语音。
——你爸知道了丁的消息,今晚一定会跟来,这次会他,可能没胜算……万一我打你电话,你就报警,拜托了。
他转过走廊拐角,如梦一般,见凌熙就近在咫尺,正和储时笑闹拉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储时也愣住了,她没想到来给凌宇送饭却撞见了同在这家快捷旅馆的莫格利。看着凌熙发呆的神情,她赶紧一路小跑火速撤离,在经过莫格利身边的时候,小声说了句“fighting”。
狭长的走廊里,只剩下莫格利和凌熙两个人,二人遥遥相望,有一万句话在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凌熙极力掩藏慌乱的情绪,手指不断扣着裤缝。
“凌熙,请照顾好自己……”莫格利说完,迅速从凌熙身边经过。
也不知道为什么,凌熙忽然间有点心慌,她回过头,对着莫格利的背影大叫。
“莫格利!”
莫格利定住,牙关咬紧,胸口起伏,终于再也忍耐不了,回头冲向凌熙,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他感觉到有一滴泪从脸颊滑落。
片刻,莫格利放开凌熙,转身过走廊的另一头,顺势将信封从口袋掏出,暗暗撕掉了。
“不要再记挂我了,请你一定要轻松地生活……”
凌熙失魂落魄站在走廊良久,尽管莫格利的背影早已消失在走廊尽头。
突然,电话响,凌熙才从失魂状态里恢复。
电话对面传来海潮和李昱珩温柔的声音。
——今天我生日!我在等你了,你在哪儿呢?”
海水在黄昏的落日下反射着金色光斑,一浪接一浪的海潮扑上沙滩又退去。
李昱珩站在沙滩上远眺,期待着,甚至有点惴惴不安,终于,凌熙从远处走来,低着头,似乎并不开心的样子。
李昱珩迎上去自然而然牵住凌熙的手,凌熙却愣了一下,将手抽了出来。
两个人先后坐在沙滩边横陈的枯树干上。凌熙随手拣起一小段树枝,在沙滩上乱画。
“两个人庆祝生日,是不是太无聊了点?愿望都没得许,蜡烛就被海吹了,蛋糕呢?”
“不用蛋糕,愿望我已经许过了,找你来是想问问能不能实现。”
李昱珩认真看着凌熙,凌熙感觉到一丝异样。
海边沙滩在黄昏中分外美丽和温柔,李昱珩看着凌熙,让凌熙有点不自在,她起身朝潮落处走去,面向海面,深长地呼吸。海潮不断下落,李昱珩摆在沙滩上足有一人大的石头问号显露出来,凌熙看见,觉得好笑。
“凌熙,是我想问的一个问题。”
“问我?”
“你知道我其实是个挺无趣的人,生活里只有工作、睡觉、应酬。以前一个人过生日无所谓,过不过也无所谓,但认识你之后,一个人反而觉得孤独。我已经习惯你在我身边吵吵嚷嚷了。”
“李昱珩,我……”
“至少让我问出来吧?”
“……”
“凌熙,我对你是认真的,你会选择我吗?”
凌熙愣了很久很久。
“你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永远不想失去的朋友。”
李昱珩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反而松了口气,他低头看着海潮不断冲刷到鞋面上,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你喜欢的始终是他,我也看得出来。”
凌熙愣了一下,拍拍李昱珩的背,一步一步缓缓走远了。
李昱珩看着凌熙美丽的背影,高声说道。
“莫格利那天也去过Spa会所,为了救你,只不过我早他一步。”
凌熙的眼睛疏忽被雾气般的泪水蒙住,莫格利的拥抱不断地在脑海中回放。
她快步流星地走远,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又跑起来,越跑越快,离海滩越来越远, 她气喘吁吁,边跑边拨莫格利的电话。
“傻瓜,什么叫照顾好自己!”
在卫生所的某病房外,郑伟珏似乎观察了很久,终于找到机会,压低头,避开本来就稀稀拉拉的一个病人和护士,最后推开一间病房的门。
窗帘拉着,床上侧卧着一个人,盖着被子,看不清脸。
郑伟珏突然把房间灯全部关掉,打开手机照相机,一片昏暗的镜头里,出现一个闪烁的小红点,那是针孔摄像头的位置。
黑暗中,郑伟珏防备走过去,拿了块毛巾把摄像头盖上。
“东海,我来看你了。”
郑伟珏一步一步靠近床上的人。他靠到床边,将手伸过去想拉起被子却又轻轻放下。
他拉了把椅子坐下,开始和床上的人说话。
“你睡得真熟啊,我挺羡慕你。其实那天我约你出来,没想把你怎么样,谁知道意外失手,你不要怪我。”然后话锋一转,“可惜没发生的事,我不能乱承认,你觉得呢?莫格利。”
莫格利自知已经暴露,摘下面罩坐起身,将房间灯重新打开。
“其实你早就知道他死了,是你杀了他。丁建雄失踪的那天,你恰好去过事发的海边,车开那么快,很急吗?”
和莫格利预料的差不多,郑伟珏脸上轻松的笑逐渐僵硬,莫格利乘胜追击拿出一只纸鹤。
“还有这个,也记得吧?”
郑伟珏定睛一看,吓了一跳,他伸手想要抢过来,却被莫格利躲过。
“这是那晚你回家后给太太折的纸鹤,你没料到这上面染上了血迹吧?只要去鉴定一下,就知道那是不是你的。”
郑伟珏才记起那晚因为匆忙没有给李珊准备结婚周年礼物就临时起意折了一个纸鹤,怎么会落到莫格利手上。于是他只能刻意笑着来撑场面:“哈,就算是我杀了他,又怎么样呢?凭你这两个边角料证据,就想诈我?拼个七巧板,还得凑齐七块呢。”
郑伟珏盯视莫格利,料定他拿不出更多证据,莫格利被逼到绝境,决定赌一把。
“我还拍了你的车辙。当天你走后我就赶到了,我看到了你的车辙,和你在山里甩开我时留下的车辙一模一样,我不会看错。”
郑伟珏停了片刻,突然发自内心的嘲讽大笑起来,他拍拍莫格利的肩膀。
“我走后拍到车辙了?真是太厉害了。”
莫格利对郑伟珏的反应有些纳闷,但来不及深究。
“其实你手上的证据全是废料,所以才想方设法把我骗过来,想套出更多信息,可惜姜是老的辣。你安排的摄像头我早就看见了,还有,郑理也不会来了。”说着拿出了郑理的手机。
莫格利也从背后拿出手机,录音软件正在录入声音,郑伟珏吓了一大跳。
“郑伟珏!不让你沾沾自喜一下,你怎么会敞开心扉和我说这么多?对付你这样的人,我也学会了不用君子手段。”
郑伟珏拼命和莫格利扭打在地争抢手机,明显莫格利占了点上风。
凌熙来电的同时,手机在拉拽中不经意被划开成了接听状态。
她听到了郑伟珏的叫嚣:“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想活着出去吗?反正我已经没头可回了!”
郑伟珏顺手抄起盐水瓶朝莫格利的脖颈敲下去。
凌熙听到电话里的声音,焦急大叫“莫格利”,对面却已在一阵混乱中被挂断。
不知道过了多久,
莫格利脖子上的伤口渗出血渍,他揣着手机,蹒跚着从病房走出来,穿过树木葱郁的院落,往大门走去。
“别跑。”
尖锐的耳鸣响再次袭来,莫格利脚下不稳,被郑伟珏扑倒在地。
手机从手中飞了出去,在两米外旋转几圈最后停下。郑伟珏抢先一步捡起手机。
“你以为拿这种小伎俩就能威胁我?”
郑伟珏说着就要删录音,莫格利用尽力气,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捏住郑伟珏的手腕,要夺回手机。忽然莫格利感到肌肉似不受控制,郑伟珏发现端倪,趁机甩开莫格利。莫格利奋力拦腰抱住他,手指交叉紧扣,死死不放。
郑伟珏气急败坏,拳头雨点般砸到莫格利身上。
“快二十年了,丁建雄威胁不了我,你也不可能!”
突然,一个如救世主降临般的声音。
“莫格利!”
是凌熙!凌熙跑向扭打的两人,身后还跟着三个警察。
警察们瞬间制服了郑伟珏,将他反手押住。
莫格利终于松了口气,缓缓跪倒在地。
“他刚承认他杀人了,手机在他手里,里面有证据。”
“所以,你跟我分手是为了只身犯险,寻找证据?”
“……嗯。”
“所以,你说的那些狠话,都是言不由衷?”
“嗯。”
“所以,你不是不保护我,只是不想连累我?”
“嗯。”
凌熙看着莫格利心情非常复杂,都什么年代了,还用分手来让自己安全这种老梗。
“真的危险啊,会所那天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没命……”
莫格利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收住,凌熙流露出一丝窃喜。
“那也不至于分手啊,过分!”
凌熙一把拍在莫格利的肩膀,莫格利感觉非常疼痛,但又不愿意暴露。
“我有个疑问,你怎么知道我的位置?”
“你忘了吗,当初给你手机的时候,设置了亲友定位。现在不管你走到南极、撒哈拉,还是冰岛、热带雨林,我都能找到一条连接我们之间最短距离的路线。”
“那你现在可以取消了。”
“为什么??”
“李昱珩!”
“啥?”
“……你跟他怎么样了?”
凌熙迅速进入戏精状态,露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还不错,刚在海边约完会。”
“那你更要删除这个定位功能,人家介意怎么办?”
凌熙终于憋不住笑,还没等莫格利反应过来,凌熙直接大胆亲了上去。
夜色中,派出所门口的灯箱发出威严亮光。
问询室内,一张长条桌两边,郑伟珏和警察相对而坐。面对警察的提问,郑伟珏从容回答。
“12月18号下午4点到6点期间,你在哪里?”
“……时间太久,我不记得了。”
“我们调查到那一天你在海滨路有张超速罚单,而丁建雄也在同一天到了海边,你们当天有联系过吗?”
“没有。”
“你们最近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一个半月以前?具体记记不清了。”
“这个语音内容怎么解释?”
一丝紧张滑过,郑伟珏的手在桌下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裤子。
“是莫格利引导我说的气话,他对我一直有敌意,所以想用这样的方式报复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