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言之。”这名字一一谢安心口一滞,到底把这两个字说了出来。
最后一个叫他言之的人。
最后一个,说要护他一生的人。
赵戎。
“同谢锦何干?”莫贺问。
“天底下姓谢的这么多,全和那谢锦有关系?”
“看起来,你不打算说实话了。”莫贺忽然笑了,碧绿的眼底有带上了几分懒散的光景来,这草原的可汗年轻英俊,五官深邃,身材高大,这样懒散的模样倒是相当少见,“你不说便算了。”
谢安硬邦邦的道:“如今大魏同你已是盟友,你凭什么把我当战俘,我要走就走。”
莫贺大笑。
他伸手扯过谢安,将人圈在怀里,轻声咬着耳朵:“让你们家准备好十里红妆,等草原的王来娶你。”
他话说的放肆又不正经,存心逗弄,谢安涨红着脸,伸手便将他推了开。
都是男人,有什么娶不娶的!
这莫贺太不要脸了!
谢安咬牙切齿。
便就这样过了段日子,那对良善的夫妻将玉佩换来的银两全部还了他们,甚至不曾过问过他们的来历。
莫贺也不解释。
顺子家中草舍众多,借口伤势未愈,倒也没有非要和那流氓住到一处去。虽然没有住到一处,却也总是借着谢安腿脚不利索的缘由,将人抱来抱去。多日来的相处倒是让他同莫贺熟悉了许多。
莫贺有大抱负,非池中物。
难得念着百姓,虽然有野心,却不被野心所控,虽非谦谦君子,却也是磊落儿郎。
第62章 血色
谢安的生辰似乎命理带煞。
这是赵戎死后他过的第二个生辰。
不在中原,而是在风雪漫天的边关,在一对善良的异族夫妻的家中。
这家人上有老下有小,孩子还小不会说汉话,大人常年居住边境,汉话流利,沟通起来并不困难。两个三五岁的孩子,一个是胖嘟嘟的男孩,一个是粉雕玉琢的丫头。小丫头三岁,咿咿呀呀的,抱着谢安的推不撒手,莫贺就在一边笑“这么小就知道什么叫好看。”
谢安瞪他,莫贺却被那一眼瞪的心猿意马。
谢安的腿好了些,只是受了冷就开始疼,疼起来直钻心。
他生辰的时候,以前有一个明珠一样熠熠生辉的女人,后来有个背着他看火树银花的男人。
再后来,那个女人死了。
那个男人也死了。
他怔怔看着满天的雪花,也许这是祭祀。
明晃晃的烛光,映照着他清白的脸色。
夜色很深,风渐渐大了。
隔壁那对夫妻睡的很香,只有依稀听到狗叫声和两个睡不着的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还有这家的老太太,也吹熄了烛。
风声大起来,雪花簌簌。
刀声剑气就迎着风声忽然凛冽的响了起来,紧接着便是一声声惨叫,和小孩子的哭声!
紧接着,那哭声都没了。
长夜只剩下了死一般的寂静。
谢安脸色煞白的坐了起来,却见莫贺不知何时进来,紧紧捂住了自己将要呼出口的尖叫。他的呼吸带着外头冰冷的寒气。
“言之,这些人冲着我来的,你要活着,带着我的信去见你们的皇帝!”
后颈便被狠狠的,劈了一手刀。
昏迷过去之前,他的手,仍然紧紧的抓着莫贺的袖口。
莫贺小心翼翼的抱起来谢安,怀里的人体重异常的轻。莫贺趁着夜色,把谢安的身体,放进了有五具尸体的隔壁。
任谁看见都会心惊肉跳。
两个三五岁的孩子,身上一刀劈过,血淋淋的一片,那对良善的夫妻死前还双目圆睁,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何遭了这无妄之灾。
还有那六旬的老太太,死前都来不及发出呼喊。
真正的灭门惨案。
墙面上都是血影。
高大的男人小心翼翼的放下了怀里的身子,将血衣披在了谢安身上,又在他脸上也蹭了些血污。
一眼看过去,竟是像这房间里,多了第六具尸体似的。
草原年轻的可汗最后看了眼满脸血污的人,转身悄无声息的离开。
在莫贺走了不多时,院子里多出了几条黑色的影子,刀光带血,一滴一滴坠在地上,枯黄的草木染成了深褐色。
“人呢?”
“没有找到。”
“再搜一遍。”
而后,他们搜到了那间满是尸体的房子,一一辨认过去,最终没有找到他们要找的人。
“有脚印!从那边走了!”
“追!”
昏沉沉的黑暗。
谢安是在一片血腥味中醒来的。
他僵硬的坐起来,动了动手,竟发现自己手下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他踉跄着站起来,入目所及瞬间红了眼睛。
那一家五口人的尸体,就这样血淋淋的呈现在他眼前!
那两个孩子一一不过三五岁。
死状极惨。
谢安眼前一片红茫茫的血。
那一天,天上下的雪都是红的。
谢安眼底干涩的流不出一滴泪,他徒手在地上挖,一直到挖的十个指尖都被尖锐的冻土划破,红色的血迹泅开来,竟是不觉得疼。
不知过了多久,才记起来要拿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