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是望着路栀,和他一起安静等待。
黎零坐在路栀旁边,大概是等的无聊,开始玩路栀的手。
他轻捏路栀纤细指节,摆弄几根修长手指,玩来玩去,不亦乐乎。
路栀沉默几秒,决定当做没看见,由着他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四周静悄悄的,什么都没发生。
乔松许脑袋一点一点,温星也忍不住打了个无声的哈欠,揉揉眼睛。
好困,路哥到底在等什么?好想躺在床上睡一觉啊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温星耳边忽然听到什么,表情微微僵住。
吱呀
安静的走廊里,传来一丝微响。
是房门打开的声音。
很快的,又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哒,哒,哒
那脚步声其实很微弱,如果是睡熟之人,根本听不见。
但偏偏这个房间里,坐着六个还没入睡的人。
房间里,温星脊背绷直,他想起自己刚来的第一个晚上,那个站在自己床边,脸皮剥落,阴森冷笑的恶鬼
庆幸的是这一次,他们谁都没有发出声音。
走廊上的脚步声徘徊一会,渐渐远去,直至彻底消失。
没了?
耳边再无异响,温星一阵失望,扭头看向路栀。
他想说,什么都没发生啊。
然而话还没出口,他的目光就呆住了。
路栀站在窗边,轻轻向外一推。
在他手中,原本紧闭的窗户,无声打开。
窗外,是浓稠的夜色。
众人目光惊愕,路栀的嘴角却微微扬起。
第二条规则是禁止出门,可是没说不能从其他地方出去比如窗户。
这栋乡村老房子的屋梁架得很高,珍房间里的窗户离地面至少有五米的距离。
所以和一楼不一样的是,这里的窗户不需要钉死,只要封锁房门,房间里的人就无法逃脱。
珍的家人,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对珍而言,这扇唯一没有封锁的窗户之外,是飞鸟的天空,是她必须要跨过的浅湾。
路栀之前曾想过,如果被关在屋子里的她试图逃离,和德见面的话,她会选在什么时候?
必然是和以前一样,夜深人静、家人入睡的半夜时分。
而他们的时间,和珍同步。
所以,只有在这个时候,这栋屋子才会出现唯一的出口。
就在珍的房间,就在这扇窗户。
不到这个时间,这扇窗户都不会打开。
不找到这扇窗户,他们也会被困在这栋屋子里,永远无法逃脱。
黑夜中,一条布绳从窗户垂下,晃晃悠悠悬在空中。
布绳底端离地尚有一两米的距离,不高。黎零轻松落地,冲上方的路栀张开手臂,眼尾弯起:学长,跳下来。
路栀想也不想松手,冰冷的气息扑鼻,他的腰间被一双手臂温柔托住,落入黎零怀中。
黎零眉眼弯起:学长的腰好软。
路栀:可以放下我了,谢谢。
上面的温星:接住我接住我!
黎零抱着路栀走了。
温星:?
温遥:你快点下去!
众人一个接一个落地,抓着他们编织的布绳,安全逃离那栋恶鬼盘踞的房子。
路哥!你太厉害了!
温星兴奋地道。
我们安全了!现在要去哪里?
路栀仰起脸。
月上中天,村子静静沉睡,黑洞洞的窗口与门户紧闭,像一只只黑夜里的眼睛。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路栀道:我想去村子中间看看。
盘旋在村子里的腥臭味,不知何时消失了。
白天,村民在村中间搭起木头基座,用白布染色。
到了晚上,这片空地上已经建起一座小小的喜堂。
鲜艳的红布垂在横梁间,随风轻动,远远望去,像一只只血淋淋挥舞的手臂。
喜堂点燃红色蜡烛,血凝成的烛身贴着囍字,火光跳跃,仿佛毒蛇阴冷吐出的舌头。
而在喜堂中间,没有新人,没有嫁妆聘礼,只摆着一口棺材。
一口漆黑的,贴着鲜红囍字的棺材。
乌云悄悄掩住天空中半圆的月亮,众人站在喜堂前,一时间,只能听见风吹动烛火的声音。
这是在干什么?
温星瞠目结舌。
这是婚礼还是他们的祈福仪式?
鹿小冰:这要是婚礼,那可真够阴间的。
她试探着向前挪了一步,被一只修长的手拦住了。
别过去。
路栀面色微沉,墨色眼眸倒映出喜烛的火光。
他有一种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
你们暂时别动,在这里等我。
他说完,一步一步,走进喜堂。
鹿小冰怔了怔,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路栀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当即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只是转眼,她就看见黎零跟在路栀身后,也进了喜堂。
不知为什么,和路栀微沉的神情不同,黎零的嘴角噙笑,似乎完全不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鹿小冰脚步一顿,最终还是目送他们进去了。
。
风吹动烛火的声音,消失了。
耳边很安静,身后也没有人声,就好像从刚才起,他进入了一个与外面隔绝的空间。
这样的异样于路栀而言,只是意料之中。
红布无风飘起,烛火静静跳动,他一步步走到喜堂中间,停在那口棺材前。
棺盖紧闭,四角封上铁钉,似乎在他来到之前,里面已躺着一个人。
下一秒,刺目的鲜血从棺盖下缓缓渗出,宛如眼角滑落的血泪。
路栀微微蹙眉,抬手,落在棺盖上。
啪嗒。
脑中一直紧绷着的弦,好像忽然被外力扯断。
路栀怔在原地,这一刻他发现自己无法思考了。
思绪仿佛决堤的大坝,水流倾泻千里,无法遏制地崩塌。
他的意识模糊,好像一团乱麻,哪怕极力地想要去理清,线头却越来越多,越来越混乱,最终彻底溃散,不再受他控制。
昏昏沉沉中,他忽然听见锣鼓喧天,唢呐奏响喜乐。
视野被遮挡,有什么鲜红的布料垂落眼前,双眼所能见到的场景仿佛被笼上一层朦胧的轻烟。
那是一块红盖头。
红盖头轻飘飘落下,万重山一般,压住路栀眼睛。
他的眼睫剧颤,眼皮几次试图抬起,很快,汗水湿透睫毛,墨色眼眸染上湿润雾气。
在模糊的视线中,他透过垂落的红盖头隐约看见身穿黑衣的人影攒动,像是参加婚礼的宾客,正幽幽地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