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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嘉顺看着手机屏幕上雪城发来的信息,犹豫片刻,回复道:行啊,怎么了?
那边没让他久等,雪城很快地回复:不方便说,还是见面吧。
两人约定第二天傍晚在雪城家碰头。经过大半天厮混,袁嘉顺出门时墨渚还坐在沙发上,眼巴巴地望着他。袁嘉顺一回头,他便飞快转过头埋在抱枕里,假装自己毫不在意;而袁嘉顺背过身去的那一瞬间,墨渚的眼珠子又滴溜溜地转过来,悄悄地看他。
“我只是去见雪城。”袁嘉顺苦笑,“我知道你和他没什么的,对吗?”
“我当然和他没什么!但谁知道你……”墨渚一开始还有些激动,说着说着发现袁嘉顺眼神不对,便焉了声儿,又把脑袋埋回抱枕里,闷闷不乐,“好嘛,对不起……”
“嗯,没关系,我很快会回来。”袁嘉顺在墨渚额头上亲了一口,留下满面桃花春色的墨渚一人发呆,挥着手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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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嘉顺熟门熟路地开车到了雪城家,围墙上有门铃,但他习惯了直接推门进去敲门。过了一会儿,雪城给他开了门。
一股热气涌出,雪城虚弱地站在门后。他身上套着一件卫衣,里面还围着一圈围巾盖过半张脸。他脸色苍白,唯有脸颊上浮着两团潮红,有些过长的刘海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上,显得狼狈又可怜。
“你……没事儿吧?”袁嘉顺蹙眉,想帮雪城整理一下衣服。
雪城过激地收回手,眼神飘忽不定:“没事,进来吧……”他退到门后,招呼袁嘉顺进门,“你坐。”
屋内暖气开得并不算很高,袁嘉顺还是觉得有些热。他脱了外套搭在衣架上:“我看你脸色不好,真的没事吗?”
雪城摇摇头,领着袁嘉顺坐到沙发上。他脚步虚浮,手一直下意识捏着衣角,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袁嘉顺担忧道:“你很热吗?”
雪城盯着袁嘉顺的眼睛,摇头又点头,声音沙哑:“有点。”
“那你脱一件,或者把暖气调低点儿吧。我看你都快晕过去了。”袁嘉顺还是坚持,“室内穿这么多干啥呢?”
“就这样吧。我……我先给你倒杯茶。”雪城爬起身就要离开,袁嘉顺下意识抓住他的袖子,卫衣领和围巾间便露出大片的印记。雪白的皮肤上布满了刺眼的红痕,青紫的淤青从锁骨一直延伸到肩膀,昭示着施加在雪城身上的凌虐。
“啊!”雪城发出一声尖叫,拢起衣襟蹲在地上,颤抖着抱住肩膀,“别看,不要看我!”乌黑的发丝从肩头滑落,露出他雪白的后脖颈,上面布满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痕,靠近耳朵的地方还贴了一块渗血的纱布。
雪城的声音渐渐染上哭音,他捂着脸,指间被泪水浸得亮晶晶的:“不是的……没有,我没有……”
袁嘉顺目眦欲裂,盯着雪城发抖的样子。他心中生出一种奇妙的情感,与恐惧共鸣交融成愤怒,点燃他的血液,使之沸腾喧嚣。袁嘉顺跪到雪城身边,轻轻拢住他的两条胳膊,压抑着内心的愤怒,沉下声音问:“是谁?”
“没有……”雪城哭着躲开。
“没事的,雪城,看我!”袁嘉顺轻抚雪城的脑袋,让他从手掌心里抬起头,“不要怕,没事的……你什么都没做错。”
“可是我……我好脏……”雪城对上袁嘉顺的眼睛,眼泪大颗大颗落下。他哭得很乖,不哭不闹,只是红着眼眶任由泪水滑过脸颊,粉红的鼻翼微微颤动。
雪城这副样子让袁嘉顺想起一句话: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不哭的孩子没人疼。
袁嘉顺不忍地搂住雪城,在他的背脊上轻轻拍着给他顺气:“哭吧,我在呢……不要怕了,我听你说,我保护你好不好?”
“呜呜……”雪城趴在他肩头,紧紧抱着袁嘉顺的腰,两只手力气大得像是要握穿袁嘉顺的皮肤那样。他哭得愈来愈凶,终于像是泄了洪的大坝那样,嚎啕大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我、我——呜呜呜……”
“嗯,我知道你很难过,哭吧,哭吧……”袁嘉顺像哄小孩儿那样拍着雪城,抱着他一起坐到沙发上。雪城坐在他腿上,换了个姿势由上而下的抱住他。这个姿势令袁嘉顺有些不适,却还是任由雪城在他身上哭着:“我做错了什么……是不是我不好,才遇到这种,呜呜,这种事……”
“不是你的错,你什么都没做错。”袁嘉顺感觉自己的心也在被一点点撕裂,他的眼眶酸涩,眼里凝结了一层雾气,“我们什么都没做错……”
“呜呜……”雪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袁嘉顺的安抚下才慢慢缓过来。他意识到自己坐在袁嘉顺身上,脸立刻红透了从他身上爬下来,抱着腿坐在袁嘉顺身边。
袁嘉顺扫过他露出宽大裤脚的两只白皙的脚踝,雪城似乎是发现袁嘉顺在看,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裤脚:“对不起,我……”
“没事。”袁嘉顺扯了个笑容,揉了揉雪城的脑袋,雪城的脸似乎又红了些。袁嘉顺托起雪城的两只手拢在手心,“你介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 ' ')('雪城抿着嘴,微微低下头:“我还没准备好……”他搓着手指,脚趾叠加在一起,揉成白粉色。
袁嘉顺也不去逼迫他,他轻轻揉着雪城的后颈岔开话题:“哭成这样,都花脸了。”
“啊……”雪城窘迫地抹了把脸,“我,我去洗脸……”
“你坐着吧,我去帮你弄条热毛巾。”袁嘉顺按着雪城的肩膀起身,熟门熟路地找到卫生间洗了两条热毛巾出来,把雪城的脸揉圆搓扁,红扑扑的小脸蛋捏起来软软的,泪痕化开成为热腾腾的水雾。
雪城支支吾吾地道了歉,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期期艾艾地望着袁嘉顺:“那个,今天你可以陪陪我……别回去了好吗?”说完他又把脑袋埋回胸前。
袁嘉顺无奈地笑了,他抱着雪城晃了晃,哄道:“当然啦,我怎么会放你一个人呢?”
又哄了几句,还是袁嘉顺掐着雪城的脸:“我都要在这儿过夜了,你给我弄件衣服行吗?”雪城才一步一回头地进了卧室。
发了短信好不容易哄着墨渚答应了过夜的事儿,袁嘉顺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床上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套睡衣。雪城不在屋内,他便大大咧咧地换了衣服。坐在床沿等了会儿,雪城才进来。他的头发还有些氤氲,脸颊红润,显然是刚洗了个澡,裸露的脖子就像牛奶泡过一样白皙,却布满了红痕。
袁嘉顺眼眶一酸,拍拍床垫,雪城坐到他身边后他便开口:“我给你说个事儿,我还没告诉墨渚,在我想好怎么跟他说之前,你先帮我保密行吗?”
“什么?”不知是不是袁嘉顺的错觉,他在雪城脸上看到了一瞬类似欣喜或是得意的神色。不过很快的,雪城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墨渚也不知道吗?”
“嗯,挺难以启齿的,不是什么好事儿。”袁嘉顺挠了把脑袋,还是一字一句道,“我也被人强暴过。”
雪城闻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袁嘉顺。袁嘉顺一笑而过:“刚开始是在小巷里,然后他逼我去其他地方和他发生关系……他拍了我的那种照片”他的声音颤抖,深吸了一口气后垂下脑袋,两只手颤颤巍巍地攥住大腿,“然后他跟我说……让我去他的房子里,不然就会告诉墨渚……”
“你,你不用……”雪城握住袁嘉顺的手想安慰什么,却被反握着手,袁嘉顺垂着眼帘抚摸雪城的手背:“我太怕了,比起被……我更害怕墨渚会不会抛弃我……”他吸了吸鼻子,“我还是去了,我在那儿度过了两天……他不停的……强暴我,对,我在那个地狱里度过了两天。”他省略了自己对那强奸犯产生依赖的部分,用极其缓慢的语速娓娓道来。
雪城似乎是因为惊讶而发不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抱住袁嘉顺,两条胳膊环绕着袁嘉顺的脖颈,轻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袁嘉顺笑了声:“没事,都过去了。”他退开半步,捧着雪城的脸,“都会过去的。当然,如果你想去报警,我会陪你去的——如果你需要的话,哈哈。”
“谢谢。”雪城坚强地笑了笑,随即有些尴尬道,“那个……我刚才出来得有点急,你可以帮我吹吹头发吗?”
“啊——当然可以。”袁嘉顺看雪城拿出吹风机蹲坐在床边,也凑了过去。他一手拨弄着雪城柔软的长发,一手拎着吹风机,热流穿过指缝,发丝在指尖飘动,如同上好的丝绸。在他帮雪城梳头发时,突然觉得要是有个妹妹,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妹妹?
“差不多了,我也帮你吧。”雪城长发披肩,回过头问道。
“啊,不用了。我喜欢自然干。”袁嘉顺摆摆手。雪城略微失落地收起东西,靠在床头:“我们可以再聊聊天吗?”
“嗯。”袁嘉顺和他面对面躺了下来,黑暗中只有没拉紧的窗帘透进来的一丝亮光,照亮了彼此的脸,“你想聊什么?”
“不知道。”雪城半阖着眼,纤长的睫毛盖住眼仁,隐约透出氤氲流光。他薄唇轻启,“就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儿吧。”
袁嘉顺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也没拒绝。他帮雪城拉上被子,隔着被子,像母亲曾经哄自己入睡那样轻轻拍打:“我小时候啊,就是一个特别普通的小孩儿。”
“嗯?”雪城闭着眼睛,轻哼。
“就普普通通考个班级第一,普普通通当个学习委员……”袁嘉顺夸夸而谈。
雪城噗嗤一声笑出来,袁嘉顺敲了他一下:“讲故事呢,别打岔。哦对,你喜欢吃冰糖葫芦对吧,我老家那块儿的特别好吃,以后我请你吃啊。”他顿了顿,“我从小就觉得人活着吧,得考个好大学,然后去国外深造一下,再找个好工作。我上小学之前就那么觉得了!直到真的上了小学,我才知道其他小孩儿都想当什么科学家、老师,还有个想当奥特曼的……我这才发现:哎呀我的妈,我可别是个怪胎吧!我当时没啥自己的想法,我妈告诉我要好好读书才能活得‘体面’,我就照做了。”
“于是把我普普通通地读书,普普通通地考大学……虽然出了点事儿,但是总归算是中规中矩。但上了大
', ' ')('学,离开了我那个地儿我才发现吧……雪城?睡着了吗?”
雪城侧卧着,呼吸轻柔地铺洒在枕头上,已然进入梦乡。
袁嘉顺稍微退开一些,躺了下来:“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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