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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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遇之这个提议,倒也并非全都是私心,这附近不到500米就有一家快捷酒店可以暂时歇歇脚。

快捷酒店虽不比商务酒店,但也不至于太差。两人刷卡进了房间后,白遇之先去卫生间摆弄吹风机。

这短短的几百米,雨点已经打湿了傅轻及肩的长发,发丝甚至往下滴着水珠。

吹风机被固定在卫生间不能拿下,白遇之只能招呼傅轻过来吹干。

他稍微矮一些,还好举起手臂给傅轻吹头发时并不吃力。半湿的发丝很快被吹得干燥,很柔顺地垂了下来。白遇之奇怪地问:“我记得你上次说头发不长,长得这么快吗?”

傅轻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

头发吹得差不多了,白遇之把吹风机的电线卷好,重新挂回墙壁。他用手指梳顺傅轻脑后的头发,又拨弄着那个发旋。

原先被发胶固定好的地方松散开,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白遇之在那处碰了又碰。

他在后面玩得开心,傅轻在前面默默叹气。到现在,他终于认识到,白遇之今天可能真的喝多了,慢半拍的动作,呆萌的表情,还有幼稚的动作,不管哪一样都和平日正常的白遇之有微妙的不同。

傅轻出声问道:“好玩吗?”

白遇之慢吞吞抽回手,用绕在手腕上的黑色皮筋给傅轻松松扎了一个马尾揪。

傅轻这才转过身,想要离开空间狭小的卫生间。但他没有想到两人的距离竟然这么近,一个转身的动作,他竟然能够捕捉到白遇之的呼吸。

傅轻有些不自在,想要躲开又被白遇之伸手环住。他靠在傅轻肩膀上,痴痴地说:“宝宝,我头晕。”

颈窝传来白遇之略显粗重的呼吸,酥麻混合着刺痒一并传来,傅轻躲了一下,有些赌气地说:“我还是回去吧。”

白遇之立刻站直身体,“别!我走,我走。”

他又恋恋不舍地抚了抚傅轻的脸庞,帮他把刚刚没扎好的头发拢至耳后。

放开傅轻后,白遇之偏了下头,眼神带着些疑惑,几秒后又变成恍然大悟。

“轻轻,我都好久没见过你留长发了。”

傅轻的五官并不太适合古装戏,他五官端正,却精致得过了头,妆容稍浓就会显得太艳,淡一点又实在像现代人,以至于演戏这几年,他接的古装片并不多;大部分时装剧也并不需要太长的头发做造型,傅轻确实很久没有把头发留到肩膀这个长度了。

傅轻自己不太喜欢长发,觉得麻烦,听到这话后伸手摸了摸脑后的揪揪,“嗯”了一声。

抬手的动作间,原本被拢至耳后的碎发又落了下来,细细一缕垂在额前。

白遇之又一次伸手帮他拢起的时候,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为之,食指指尖扫过了傅轻的眼睑。

敏感的眼皮下意识地闭起,随后,一个带着啤酒味道的、湿润的吻,落在了颤抖的眼皮上。

睁开眼睛的时候,傅轻垂着眼睛看他。

傅轻稍微蹙起眉头,眉间鼓起一道不太明显的褶皱,神色却不是恼怒。他没去追究刚刚白遇之的行为,而是问了另一个有点在意的问题。

“那次真的在到处找我吗?”

白遇之慢慢眨了下眼睛,像一台负荷过重的机器,运行速度比平时缓慢得多。他想了想,说:“我不记得我喝醉了……但是那次你没来,我确实是不开心的。”

对他们来说,高中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即使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毕业散伙饭,也没能在傅轻脑海中留下太深的印象,他并不记得那次自己为什么缺席。

但白遇之还是记得的:“那天甜甜出生,你去医院了。”

傅轻同母异父的妹妹,确实诞生在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

“挺突然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白遇之继续说,“姜阿姨还没到预产期,当时慌慌张张的,你就忘了告诉班长有事来不了。”

这些事情也都是他们在一起之后,白遇之才慢慢了解的。

话题进行到了这里,理清了当年的事,本该结束了。但白遇之突然伸手抱住傅轻,左耳耳骨上一颗小巧的钻石在卫生间昏暗灯光下映出了一小点光芒。这光打在他们身侧淋浴间的玻璃门上,又随着两人的动作消失不见。

白遇之窝在傅轻的颈间,再开口时带上了鼻音。

“轻轻,我忘不了你……”这几个字说完,原先不太清晰的鼻音渐渐变成了明显的哭腔,他吸了吸鼻子,缓过鼻腔那股酸意后,又叫他,“宝宝……”

腰后的洗手台冰冷又坚硬,凉意甚至穿过毛呢大衣传至腰间,颈间却被滚烫的泪水烘得发烫。

傅轻抬起手,犹豫了几秒后,终于还是落在白遇之的腰间。他安抚地拍了拍,低声说:“先把吹风机放好,我们出去说。”

白遇之晚一步走出卫生间,他在里面擦了一把脸,走出来挨着傅轻坐在床边时,只有眼眶还是红红的。

傅轻把他弄湿的额发拨到一旁,露出白遇之光洁的额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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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下,说:“我记得你上高中时刘海总是很长,我都看不到你的眼睛。”

白遇之觉得丢脸,自己也跟着笑了一声。

拨开头发后,傅轻又摸了摸他的头顶,问道:“真的喝多了吗?头还晕么?”

白遇之不知怎么回答,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因为几杯啤酒就喝醉的,但一团浆糊的大脑和始终没停下的眩晕感让他迷惑。他只能摇头,诚实说道:“没喝多,大概只是难受……”

傅轻没有再说话,只安静等待下文。

刚刚趴在角落的桌上,并非是在装醉躲酒,同学们接二连三的话语让白遇之也想起了一些往事。他知道傅轻语文不好,但英语很棒;他知道傅轻艺考的时间和成绩,甚至知道为了艺考,傅轻请假没来上课的天数;他还知道傅轻右手中指曾经因为写字太用力,磨出过深深的痕迹……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些事情他是怎么了解的。上高中时,他和傅轻不熟——或者说,他和班上所有同学都不熟。郑谦一家人留给他的心理阴影过于严重,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白遇之都拒绝主动和别人说话,只喜欢独来独往。

……没有人会告诉他这些,那么,只有可能是他自己发现的。

想到这里,白遇之的眼眶发热,本以为和傅轻的感情是在大学期间陪伴傅轻度过那段爆红又沉寂的经历中产生的,可如今才迟钝地发觉,原来从认识他的那天起,自己就已经满心满眼只看得到他了。

“我们刚分开的那段时间,我一度觉得活不下去了。”白遇之没再继续解释自己在难受些什么,语气平淡地起了另一个话题,只有话语中掩盖不住的颤抖暗示着他内心的不安,“你也知道,我家里没有别人了,就只有你。后来,连你也没有了……”

即使到了现在,再回想起那段日子,白遇之依然觉得心脏抽痛,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按住心脏,继续说:“当时做了很多事让你生气,那真的不是我的本意。”他摇了摇头,又说,“我没有给自己找理由的意思,是我说错了话,你生气是应该的,我只是……”

“后来有一天……就是租了你的房子,整理东西的时候,我翻出了我们大学毕业时的照片。”

白遇之不知何时抓住了傅轻的手,指尖在无意识地用力,眼眶也越来越湿。

白遇之的父亲在他刚上大学的时候突发疾病去世,单位分配的房子随之收回。父亲的遗物很多,没有地方安放,白遇之又不想回到老家,害怕再遇到那一家人。无奈之下只得租了套房子归纳,后来,自己索性也不再住校。

那间房子离傅轻学校很近,没过多久,傅轻便也搬了进去。

二十岁上下的小伙子,正是有情饮水饱的年纪,他们每天腻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我看到那几张照片的时候……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吗,”白遇之喉咙里吞下咕噜一声,连嘴唇都在发抖,“就是那种,当头一棒的感觉。”

“……”

“照片里你笑得那么开心,那么耀眼……”白遇之痛苦地伏下身子,手肘撑在膝盖上,用掌心捂着脸,“那时我才意识到,后来你跟我分开时,竟然这么不开心。”

白遇之刚才抽回了捉紧傅轻的手,那被紧紧按住的疼痛感却并没有及时消失。傅轻听着这些支离破碎的话语,眼圈也慢慢红了。

“我这么爱你……”白遇之的声音闷在掌心里,不清晰的话语传至耳中却带来更大的触动,“我这么爱你,为什么反而让你痛苦呢……”

压抑着的哭声终于爆发,他连肩膀都在发抖。

这时,傅轻才意识到,原来,那种被死死揪住的疼痛感并非来自手指,而是来自于胸膛里面正在跳动着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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