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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郊区回家的路上,翟玉开了次窗户透气,被风吹得浑身发冷。
看来翟杨讨厌的秋老虎终于走了。
想起他之前看天气预报,只要第二天还是高温,气得脸能皱成个苦瓜。
翟玉忍不住笑了笑,这孩子,怎么这么讨厌夏天。
……偏又生在夏天。
家里条件不算好,只有一台旧电风扇,翟杨那时候刚两个月大,不敢对着他吹,房子通风不好,又潮湿,结果翟杨就起了一身的痱子,整天地哭闹。白天爸妈都要工作,雇不起保姆,只能提心吊胆地让他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照看一个婴儿,抽空回来看一眼。
翟杨一哭,翟玉就抱着他,自己挡在电风扇前面,露一点点风让弟弟凉快一下,但也不能吹太久,怕他睡着了要着凉。
可这倒霉孩子也不愿意在床上睡,眼看着睡着了,翟玉抱一会,觉得胳膊累,想把他放在床上,结果翟杨一碰到床铺就睁开眼睛,随即就咧了嘴,咿咿呀呀地要哭,翟玉连忙又把他抱起来,不然一哭又是一身汗,痱子要更严重。
但总抱着,也是要出汗的,按妈妈交代过的,翟玉摸着弟弟身上的衣服潮了,就把他放在小桌子上,自己踩着凳子去厨房灶台上拿暖水瓶,倒一点热水,再兑一点凉的,伸手试好温度,拿毛巾浸进去,努力拧干,给弟弟解开衣服擦擦起痱子的地方,再给他换一身衣服,要把换下来的泡到盆子里,等妈妈回来洗。
这时候翟杨又要哭了,等翟玉把他抱起来,他才破涕为笑,伸着藕节似的小胳膊去搂翟玉的脖子,嘴里呜呜嗷嗷地叫,像门口小卖部大婶养的胖花猫,翟玉就对他说,哥哥,哥哥,翟杨就啊啊地学。
后来,还是爸爸带回来一盒痱子粉,翟杨那身痱子才褪下来。
没过多久,夏天也过去了。
季节交替,尤其是由热到冷的时候,人最容易脾胃不和。
翟玉想着翟杨这两天心情不好,琢磨着给他做点好吃的,顺便炖个汤养养胃。
脑子里过了一遍,筛掉了他忌口的食物,就没剩下几样了,考虑了半天,还是猪骨山药汤最保险,还可以加点胡萝卜和玉米进去。
回家之前,翟玉先去了趟超市,挑了新鲜的猪脊骨,让摊主帮他切成段,然后买了点蔬菜水果,想了想,又拿了包红枣和冰糖。
翟杨每天都在跟他要甜东西吃,要不到就亲他,一亲就是十分钟。
非常令人窒息。
“小白,爪子收回去。”
小白另一只脚也踩了出来。
翟玉压低声音:“小白——”
小白踌躇了一下,伸长脖子往楼道里望了望,翟玉清了清嗓子:“刷牙喽!”
小白瞬间变成飞机耳,掉头冲回客厅。
翟玉失笑,这猫要成精了。
其实当年捡到的时候也挺精的。
他把几大包菜提进厨房,在柜子里拿了块冻干泡上水,放在小白碗里,又进浴室洗了个澡,山上风大,一身的灰。
那天晚上翟玉喝多了酒回家,进小区,刚拐过第一个弯,突然就有一团东西从灌木丛里出来扑他脚上了,翟玉头晕看不清楚,还以为是只大黑老鼠,刚要一脚踢开,那大黑老鼠就哼唧着在他脚面上滚了一圈。
老鼠是这样叫的吗?
翟玉是喝醉了,但没傻。
他蹲下仔细一看,居然是只黑色的小奶猫,尖利的小指甲勾在他裤脚上,仰面躺着,碰瓷碰得特别标准。
翟玉平时也不太喜欢小动物,可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喝多酒了,一冲动就把这小猫揣回了家。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还以为是做梦捡了只猫,结果竟然听见客厅里有猫叫,冲出卧室一看,居然是真的捡了只猫回来!没办法,总不能再扔出去,就跟人打听了一家宠物医院,带去检查身体打了疫苗,留在了家。
办疫苗本的时候,医院那边要存档,让他把宠物名字写本上,翟玉还没来得及想,下笔就写了个“白”,白什么呢,总不能写个白杨吧,翟玉把自己逗笑了,虽然捡到它的时间确实很特殊。
想了想,在白前面加了个“小”字,小白。
小白和翟玉在一起,就是白玉了。
被医生按台子上打针的时候,小白瑟瑟发抖地吱了一声,更像只大黑老鼠了。
虽然很不人道,但翟玉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心想,还挺可爱的,要是杨杨在就好了,他那么喜欢小动物,一定也会喜欢小白的。
从医生手里接过小黑团子,小猫受了惊吓,叽里哇啦往他怀里钻,翟玉失笑,跟你翟杨哥哥小时候一个样子。
不对,他那时候叫白杨。
….白杨。
翟玉切菜的手停了下来。
这件事应该已经过去了,那表姨父被实实在在地收拾了一顿,也应该不会再来纠缠了。
他真假掺半地给翟杨解释一番,又添了不少细节,翟杨也没有表现出怀疑的样子,应当没什么破绽。
', ' ')('除了那声白杨。
操!
一块胡萝卜被切飞出去,掉在水池里。
翟玉捡起来丢进垃圾桶,心道不然还是换个地方住吧,总觉得不放心,万一那王八蛋哪天山穷水尽再不要命地上门找死,又不能真找人弄死他,到时候就是一个大麻烦。
要是让翟杨知道….
不行,他绝对不能知道,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没几个人受得了。
——那时候我还以为你是我亲哥,我吓坏了,觉得对不起你。
——你知道吗,我胆战心惊地过了好几年,有段时间,和你说话的时候连你的眼睛都不敢看。
翟杨也是一样。
他要是知道,自己疯魔了那么多年,每天压在床上纠缠做爱的,是自己的亲哥哥。
……..
说到底,是我默许他的。
翟玉把嘴唇咬得发麻。
此事无解。
翟杨当初那个样子,要是直接告诉他真相,后果怕是会更严重。
想着翟成中当年舍不得和翟杨的父子情分,只迫于无奈告诉他自己是收养的,那么事过境迁,以后也必定不会告诉翟杨。
几乎就没人知道这事了,不如就遂了他的愿,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把他从极端怨恨的地方带出来,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
……可是,偏偏就是那个人,不知道是怎么找过来的!
偏偏就是他!
还是要换个住处,车牌也得换一个。
翟玉放下菜刀,算了算目前的存款,还有一些基金之类的理财产品,应该足够再买一套不错的房子,新开发的商圈那块还有两个店面,实在不行….
哗啦!——
厨房的推拉门开了。
翟玉被吓了一跳,扭过头,翟杨正站门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可能是想太入神了,没听见翟杨进家门的声音。
……不是说加班到中午吗,翟玉问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工作上真出事了?
翟杨不说话,就像从来没见过翟玉一样盯着他看。
“……”翟玉让他盯得心里直发毛,顺着他的视线往自己身后望了一眼:“你看见什么了?”
一回头,翟杨已经走了过来,顿了顿,低头就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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