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黎对她有近乎偏执的独占欲,这段关系本该藏藏躲躲,他却表现得恨不得世人皆知。
难道是为报仇?他仍然无法忘怀母亲的死,要把她的名声弄坏,甚至不惜和她一起下地狱?
谢景黎是蛮横的,陆婉莹却也不可救药。
即使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她满脑子却想着谢景黎究竟有没有半分真心。
即使隔了一世,仍然像渴了一百年的人,期盼着那点甘霖能够降下来。
即使是一点,也足够抚慰她贫瘠的心田。
是爱的索取,也是执念所在。
七夕佳节,满城花团锦簇,全城的石桥表面用纸糊了喜鹊的图样,取了“牛郎织女鹊桥相会”之意。夜间时分,万盏花灯齐齐放入城内河道,又恰似王母娘娘用簪子划出的那道银河。
耿耿星河不夜天。
陆婉莹也出来闲逛,尽管没有人相陪。
来往的少女们脸上露出怀春的笑,陆婉莹也淡然一笑,这种不通情爱的年纪,总是分外纯净美好。
对爱情抱有期待,渴望将全部的热情与真心都交付一人,自此余生再不相离。她曾经也是这样想的。
但当她放下所有的自尊,卑微地祈求那人一丝的怜爱,然后伤得遍体鳞伤之后,就变得胆怯了。
也许年轻时候的爱恋都是那样不计后果,陆婉莹红颜未老,心却老了。
不知是与范子淮的疏远还是与谢景黎的争执导致,今夜的陆婉莹格外感伤。
明明身处人群,为何还感到如此寒冷?陆婉莹抱紧自己的肩膀。
“陆婉莹。”熟悉的少年声音叫住了她,虽然语气带着几分低沉,却还是那样干净纯粹。
“子淮......少爷。”陆婉莹转过身,只见灯火繁华的地方,范子淮站在人群中间,眯着眼睛对她笑。
虽然眼神里有了之前没有的疲惫沧桑,但他仍叫住了她,吟吟地笑着。
范子淮走上前来,“你一个人吗?”
陆婉莹低头:“嗯。”
范子淮故作轻松:“一个人也没关系的。你知道吗,每个七夕,淮州城都会举行配对的游戏,即使是没有伴侣的男女,也能在今夜找到新的姻缘,不至于在此等佳节里落寞一人。”
陆婉莹点头莞尔:“是吗?听起来很有意思。”
他知道,范子淮是想和她一起,但认为她会拒绝,所以建议她去另寻乐子。
陆婉莹不禁红了眼眶,眼前的这个人,一直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却总是忽视自己。
范子淮摸了摸腰间的紫光剑:“游戏的规则就是男子先行放随身的物品,由女子去挑,挑到谁的东西,谁就是你今晚配上的良人。”
陆婉莹轻轻点头:“嗯,所以呢......”
“所以......”范子淮露出个看似没心没肺的笑容,还摸了摸脑袋,“我想把我的剑放上去,可是怕没有姑娘愿意拿,那我可就丢脸了。”
“为了不让我失了面子,万一我的剑没有被拿,你就拿了好不好。”范子淮的眼睛弯成了个月牙儿。
陆婉莹无奈地笑笑,宠溺道:“好!”
他的顾虑也不无道理,如果是明明白白地标上范子淮的剑,一定会有大批的姑娘想要和他约会,但如果像这样匿名选物品,大概没有人愿意挑一位舞刀弄剑的老粗和自己共度一晚。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放剑。”范子淮笑着走向御街的中心,淮州城的构造状若棋盘,而配对游戏的场地就是棋盘最中心的那一格。
范子淮前脚去,陆婉莹后脚就跟了上去。
场地上搭着红漆木的架子,里面放着锦绒托着的漆盘,漆盘中便是男子们的物品,五花八门,但依然能看出男子的财力厚薄以及兴趣爱好。
陆婉莹本来一心在找范子淮的紫光剑,却被一群簇拥着的少女吸引了目光,她们久久地停留在一个漆盘边,却没有一个人下定决心下手去拿。
难不成有人放了个烫手的山芋?陆婉莹好奇地走上前。
看到漆盘里的物件的那一瞬,陆婉莹就理解了为什么她们如此犹疑。
漆盘正中央,放着一颗纽扣,但不是一般的纽扣,是雕钻成木樨花状的黄金纽扣。
木樨是谢景黎的代表,全城皆知。
知道是谁的东西,想拿却不敢拿的心情,陆婉莹完全能够体会。
说白了陆婉莹和淮州城所有的少女一样,深切地仰慕着谢景黎,所以她们那种卑微又忐忑的心情,在她身上也是一致的。
“拿了之后,会被范雅怎么样啊?会不会和远花乔一样被毁容?”一个少女惊恐地捂住自己好看的脸蛋。
“比起范雅,我更怕谢二爷本人......”另一个少女的声音雀跃又发着抖。
那粒木樨扣子在灯笼下发着灿灿的金光,像是要将陆婉莹的灵魂都吸引过去。
陆婉莹摇了摇头,试图将它赶出脑海:不能拿,她答应了范子淮要去拿他的剑的。
她转身离开,寻觅着那柄紫光剑,眼前却不停浮现着那颗孤零零的、无人敢靠近的扣子。
寻了一圈,没有下落,八成是被哪个爱习武的姑娘拿走了。
陆婉莹鬼使神差地,又走到了谢景黎的扣子旁,那晃眼的金光跳跃,似乎在引诱她取走它。
“啊怎么办,好想拿!姐妹们快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