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福寺这半个月以来,前来烧香拜佛的香客施主可谓是爆满。
人多的时候,上山下山的人群往来于山间石阶上,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条长龙一直绵延至山脚。
山门前,人头攒动,进出的香客们时不时驻足回头,目光和视线都聚在了树下的一处长桌前。
有人低声议论,有人忍不住好奇,走上前去围观。
案上铺开了宣纸,笔墨砚台围在上方,案后两个清秀的小娘子正在招呼着围观的妇人娘子们上前。
“夫人,留个字吧,安福寺佛缘广布,留下一个字,表达一下您的感受和祝福。”
“娘子,这边,您看看,我们这些字都是赠给觉慧大师的,到时候兴许您的字化作绣样儿变成织绣了呢。”
能来安福寺上香的,都是信奉佛缘善念的,再者,刚在庙里拜了佛许了愿,谁不想着表达一下自己的诚心与善意,听说是给觉慧大师留的字,几乎是排着队地等待上前书写。
银珠和碧翠原本还觉得娘子让她们做这事会无人问津,毕竟无缘无由上来就让写字,这往来的官家夫人还是高门娘子,大约是不会理睬的。
谁知,她俩在这里一站,还没等开口,就有人上来询问,说是写字,更是热情高涨。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在这里在散财布施呢。
写过字,朝着这两个丫头点头微笑,从人群中走出的某位夫人,在女儿的搀扶下,施施然离开。
她的女儿满脸不解,见周围人少了,才开口问道:“娘,我们干嘛要帮她们写字?不过是两个婢女,还搞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我们掺和什么呀。”
她的母亲神秘一笑:“你这傻丫头,春日宴上净顾着贪玩看热闹,根本记不住其他。”
“那其中一个婢女,正是沈府三娘子的贴身丫鬟,而如今京城里盛传沈氏母女在这安福寺里诵经念佛,看来确有此事。”这妇人转头望了一眼围住长桌的人群,低声道,“现在这位沈三娘子……想要见她的人可不少呢。”
但她女儿显然并不明白其中深意,只是歪着头,想了想道:“我也挺想见她的,她做的簪子真是太别致漂亮了,如果我能有一支,别人还不知要如何羡慕我呢。”
她母亲摇头,点着她的额头道了句“别做梦了”,便牵着她的手离开了。
山门下,站着两个和尚。年纪较轻的那位皱着眉,望着树下人群忍了半天终于道:“师兄,我去和两位女施主说说吧,毕竟是寺门正前,如此喧闹,有失佛门清净。”
他的师兄按住他的肩膀,朝他摇了摇头:“不必,师父说了,福兮祸兮,皆为造业,再者……”
他看了一眼小和尚一身崭新的衲衣,端正得体,佛门虽向来提倡从简朴素,但能为他们寺里从上到下每个人都做了新衣服,甚至还分了不同的尺寸,所有人穿上都是正正好好,可见这沈家娘子的细心。
以往前来布施的施主,其中也不乏捐来衣物的,但给寺里每个人都做了新衲衣这样的大手笔,还未曾有过。原本觉慧师父是不同意收下的,但沈家那娘子当时说话时,他也在场。
沈三娘子道:“大师勿怪,这些衲衣是母亲和我的一点心意,玉昭蒙难迷茫之时,还是佛前受了点化才能走出心瘴,还请觉慧大师不要推辞。”
沈母也道:“大师,我家玉昭特地按照寺里师父们的尺寸做了几批不同的衲衣,保证让每位师父都穿的合体舒心,她这一番心意,大师就收下吧。”
觉慧师父无法,最后才收下了沈家派人送来的新衲衣。
现如今他拦住小师弟,却也并不是收了人家的东西而手短嘴软,而是这些时日下来,他也看明白了,那沈家人进退有度,守礼谦逊,不是会做出出格之事的人家。
只是他也有些奇怪,沈家送完了衲衣,这是又要做什么?
银珠和碧翠的树下桌案短短两日后就收了摊,沈妙妙十分满意地于厚厚的素材中选取了不少值得赞赏的字迹,最后笑着朝着一旁好奇瞧过来的郑元英道:“母亲不吝于才,也写一个字吧。”
郑元英目光移到沈妙妙那张兴致勃勃的脸上,宠溺中满含无奈:“你这孩子,我同意你给寺里的师父们做衲衣也就算了,毕竟是一件功德,但这眼前又是要做什么,我带你来修养,怎么见你好像更忙了,回头我就不许盈之来了,一定是他给你撑了腰,你们两人不知背着我商量什么事情呢。”
沈妙妙立即放下手中的宣纸,起身坐到郑元英身旁,抱着她的胳膊开始使用撒娇大法:“没有的事儿,母亲,我和二哥都可听话了,最听母亲的话了。我只不过想着既然做了衲衣,应该给觉慧师父也做一件,但觉慧大师是这安福寺的主持,自然要不同一些,便想了些点子,没有瞒着母亲的意思的。”
她怎么会瞒着郑元英呢,只不过是前期这素材收集的也许会久,她本想着等差不多了,再告诉郑元英,谁成想只用了两天就收集了二百多张,可见这寺里的香火有多旺了。
郑元英不过是随便一说,见她紧张兮兮地,立即捏着她挺翘的鼻子,略作严肃道:“就你这丫头鬼点子多,我是降不住你了,等你父亲回来,自有人收拾你。”
给觉慧大师的百衲衣制作方法自然不同,沈妙妙挑选出来的由香客们亲手写的各色不同单字,再制作成绣样,绣在不同颜色的衬布下,再由一共一百零八块儿单字拼接而成。缝合起来的僧袍无论是寓意还是样式,都无法让这位高僧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