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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戟月垂眸,扫了他一眼,极轻地说道:那也许救你的不是北雍人吧。

他拂袖转身,对此残局毫无示意,几个青黎卫也一同随他离开,此间牢狱内竟只剩下了贺兰漪和逝去的月娥公主。

贺兰漪愣怔了许久,才缓缓抱起了贺兰堇,一步一步走出了天牢,一路畅通无阻,无人阻拦。

直到照到地面上的亮光,他似乎仍不敢相信这一切。

牢门前的杨柳旁,站着位一身白衣的年轻人,他双眼系蒙黑绫,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正是澜凝冰。

不知怎地,贺兰漪看见他,才觉着这一切逐渐有了实感。

澜凝冰只是半瞎,尚能从黑绫中窥得模糊的画面,何况鼻尖还有浓郁的血腥味,一望便知道发生了何事。他抿平的嘴唇微微下弯,既是紧张,又是担忧:节哀,这样东西或许能用得上。

他摊开手掌,掌心处像是一块薄薄的石头,颜色黑褐,仔细观察又比石头软不少,散发着奇怪的异香。

这是

返魂石,返魂香燃尽后的余渣,可保尸身不腐。澜凝冰低声道,我给定雪用过,确实是真的。

贺兰漪拧眉:那他那边?

这不是定雪身上那块,这是澜凝冰顿了顿,此等至宝,承国总共就两块,我原以为其中一块早被承太.祖用了,后来拿到这块才知道

贺兰漪脸色逐渐冰寒了下去:这算什么?杀了人再给些莫须有的赏赐?你又为何等在这里?

澜凝冰想到他早先被嘱托好的事,组织好话语,道:我受柳氏皇帝所托,在这等你,只因此时京城中其他人你必不可能信,只有我的话或许能听进去一分。他告知我今日他将释放狱中的北雍人,唯独月娥公主他不能保证无事,如有万一,返魂石可做一些弥补。

贺兰漪却听笑了:澜凝冰,你当初也是这么被收买的吗?一块毫无作用的返魂石便让你放下仇怨,如今还愿意来帮他说情?

我不是来帮他说情的,至今我仍觉得他与定雪的死脱不开关系。澜凝冰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冷静下来,毕竟他的事已过去了数月,现下容易恢复理智,但贺兰漪正在气头上,最不容易听进去。

他简明扼要地挑上重点:如你所想,北雍根本没有管你和月娥公主的生死,是柳戟月找借口把你送出来,想让你往南去。

贺兰漪狠狠皱眉:北雍先前内乱,如今受西宛袭击,过不久多半还要被东承趁机踩一脚,我不立即赶回去带兵,南下去做什么?

澜凝冰道:楚栖去了南慕,他要我们去帮他。

不提则罢,一提贺兰漪的怒火又冒了出来,但澜凝冰及时道:你先听我说完。楚栖于你我有恩,这是其一;柳氏皇帝放你出来,本就是要你南下,一路有青黎卫监视,根本回不了北雍,这是其二;西宛、东承若真联手,你一人回去又有什么用?不如向南慕求援,让他们给西宛施压,这是其三!

他攥紧了贺兰漪的手臂:我认识阿堇,也失去过定雪当然明白你的心情!但这个时候,不能意气用事。

贺兰漪始终凝视着他,不知过了多久,才重重呼了口气,接过他手里的返魂石,沙哑道:我知道了,先找个地方安葬了阿堇吧。

第80章 丛兰欲秀,秋风败之(6)天后造星系

休整数日之后,段之慎各方面准备都做了齐全,他们伪装成一支四处巡游的唱戏班子,不怎么费劲地便通过了关隘。

南慕地域辽阔,国境富裕,百姓安居乐业,除非故意进犯,鲜少与他国产生纷争。多年来与东承一直睦邻友好,相互之间贸易频繁,文化习俗也较为相近,是以乍到南慕,楚栖一行人除了新奇,并无什么不适应感。

南慕临海,内陆又多江河湖泊,所以时常乘船行进。江河上漂流的除了传统的商船、渔船,还有类似于西市夜河的酒舫、专门卖艺的戏舫,以及供达官贵族享受的画舫,可谓多种多样,一路上大开眼见。

水路通畅,期间没有耽搁,从边关到南慕都城只用了三天时间,这期间段之慎与他们说了许多有关南慕的注意事宜。

南慕风气追求与人和善,只要不是大错,官府很少追究外来人的罪责,只是有一点要谨记:南慕视双生子为大不祥之兆,寻常人家若生了,都会秘密处理掉其中之一,否则被状告官府,是全家人要受罪的。段之慎提醒,你们作为来客,若无意中提起自己有双生兄妹,也会被即刻轰出南慕。

这点楚栖之前有听吴照伦提起,此时又听段之慎强调,不由再问:这是为何?而且我又听闻,南慕上任国主做得更绝,不止双生,即便是年龄相仿的兄弟姐妹也有危险?

段之慎的神色有一瞬微妙,眼神略微冷了冷:确有其事。先帝其人我不好评判,但大约是和暨国末代皇帝相似的想法吧,为了上位什么都做得出来。

楚栖相当意外地看着他,段之慎说着不好评判,却把他们上任国主与暨国末代皇帝类比,那位可是举世闻名的昏庸之主,坊间常有传言他的位子是弑父杀兄夺来的,而南慕这位,好歹治国上没有听闻到的太大的错处莫非段之慎是指他的皇帝座椅也来路不正?

但段之慎显然不欲多言,转而道:但如今已是新任女皇继位,陛下亲民善任,国中一切安好,无需费心。

楚栖在南地住过多年,自然知晓邻国是女皇陛下,初听时还惊讶了很久,但得知她皇位来源正当,南慕历史上也不止一位女皇便不太在意了,毕竟他国自有国情在。

彼时正值二月初,南慕却已寒意尽消,只余凉爽,春风吹在身上,带着香味的湿意。都城郊外种了许多桃花林,远望过去,成片粉嫩嫩的颜色,看了令人心旷神怡,成月以来沉重的心情都有所和缓。

带诸位至此,母舅交给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段之慎带他们去到京郊的一处院落,说是彭永彦的私产,可以暂时借住。

院落宽敞整洁,一尘不染,显而易见有人经常打扫,地处僻静却环境极好,普通富商怕是还购置不起。

楚栖心想自己对彭永彦的认识恐怕远远不够,他让余下的人先去收拾行囊,向段之慎问道:那你呢?接下去准备怎么办?

我会去联系一些人,与他们一同再次北上。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事实上我心里也很清楚。段之慎淡淡道,他素来穿一身不适走动的玄袍大氅,却在腰间佩把长剑,此时他手臂搭在剑柄上,眉头微微皱起,分明是去意已决,我清楚他执念宫中的一人二十多年,却也明白此生无望,如果明遥不推那一把,他恐怕永远不会去做。闯宫这种事,是十死无生,我从没有怀抱希望。但至少我要去确认消息。

楚栖只好咽下想说的话,转而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这些日子又怎样寻你?

可能还要些时日,我就住在山上不远处的三炁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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