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从安没想到自己还能醒过来,这七天里果然如同清虚所言,他受着生不如死的折磨,好几次他以为自己就要捱不过去,可是一想到元梓筠和那个家,想到元梓筠等了他那么久,想到他追逐了元梓筠好些年,他咬咬牙就挺过去了。他不想死。
一旦有了牵挂的人,死亡就成了一件难事。
可墨从安以为自己睁开眼就能看见元梓筠,没有,期待之中那双能点亮全世界的眼睛,变成了清虚的。
“怎么是你?”
清虚听出了其中失望且嫌弃的意味,撇撇嘴,“怎么不是我?”
“梓筠呢?”
清虚起了想要戏弄他的意思,“她不要你了啊。”
“胡说什么?”墨从安的嗓音有些冷。
清虚挑挑眉,说出了实情,“驸马府出了命案,大理寺正在调查。”
墨从安的唇色苍白,他的声音有些抖,“谁死了?”
“你那祖母啊。”清虚按住了想要起身的墨从安,“节哀顺变,但是你还是不能动。”
“她怎么会——”墨从安生生地止住了,他不敢再说,想来想去,知道当年那件事并有动机的,也只有那一个人了。
“他真是糊涂。”墨从安终于冷静下来,摇了摇头,“大理寺什么都不会查出来的。”
清虚看了他一眼,“你知道谁是凶手?”
墨从安看着房梁,眉头紧锁,神思飞远着,他当然没有同那人说,但是那人知道当年的事情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只是没想到那人行动这么快,非要斩草除根。
谁不是帮凶呢?那人偏偏选择了用这种方式维护他和元梓筠之间的关系。
“元梓筠怎么样了?”
清虚纳闷道,“看上去你一点也不关心你那祖母啊?”
“她也活够了。”墨从安的嗓音异常地冷漠。一是因为他骨子里本就十分地冷血,二是因为当年那件事导致了他家破人亡,所有人都不得善终,却只有老太太生活过得那么滋润,这强烈的对比让墨从安心痛难忍,所以他一点也不能接受老太太。可无奈老太太的身份是先帝肯定的,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将老太太接进墨府的。
清虚耸耸肩,“她回去善后了。”
墨从安的眼睛闪烁着不安,他刚准备起来又被清虚按住了,“你别起来。”
“让我回去。”他的眼睛里的戾气被磨平,倒像是一个脆弱的小兽。
“就你这样子,武功又没恢复,能不能安生一点。”
墨从安望着他,“我武功,不能恢复了吗?”
清虚有些同情墨从安,却还是说,“不能。”他能活过来已经是万幸。
清虚以为墨从安会难过,没想到他嗓子里溢出一声笑,“那也好,反正,血海深仇也报不了。”
当年他若不是为了报仇,也不会从武。如今报什么血海深仇?往事都是一场笑话,枉费他恨了那么多年。
清虚猜想这其中定有很多故事,但是看见墨从安那副模样,也不好多嘴。
墨从安在清虚那修养了几日,元梓筠都没有来,他反而松了一口气。他生怕元梓筠已经察觉到什么,到时候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和解释。
他身子好些之后直接进了宫,元梓文看到他时并不惊讶。
“是朕做的。”他干脆大大方方地承认了,然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来皇姐带回来的神医名不虚传。”
墨从安愣了一下,“陛下这是做了糊涂事啊。”
“或许,当初朕做过最糊涂的事,就是让你入宫。”元梓文轻轻勾着唇。
若是换作其他人,早就因这话语中的杀气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但是墨从安即使没了武功也没有什么好惧怕的,“陛下果然变得心狠了。”
“从安呢?”他带着些许玩味的眼神看着自己指上的戒指,漫不经心地反问。
“皇上是担心梓筠知道那件事还是担心微臣知道那件事?”
元梓文看了一眼手指,眸光闪烁,又抬起眼看他,“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不论发生什么,微臣都不会离开梓筠,更不会对皇室不忠。”墨从安抿了抿唇,“只是陛下这一举动,反而让梓筠察觉出什么。”
“你这是,在害怕?”
“臣只是不希望那件事成为我和她之间一条跨不过去的沟壑。”
元梓文看了他一眼,“看来是朕小瞧你了。”
“陛下不用担心,微臣不日便辞去所有职务。”墨从安弯着腰抱拳,眼里满是坚定。
他怎么会放下仇恨,只是知道真相之后尽是无奈罢了。
元梓文眼里有小小的惊讶,末了又恢复如初,“朕没有这个意思。”
“这自然不是陛下的意思,是臣的意思。”墨从安承认当初入朝是怀着私心的,一是为了元梓筠,二是为了查出当年谋害他一家的凶手。现在已经没什么理由继续待下去了,更何况看得出来元梓文有些忌惮他。
“从安不必如此。”元梓文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臣心意已决。但社稷尚未安定,臣自然不会现在就走,这也是梓筠的意思。”
元梓文叹了一口气,“从安,那件事便算是朕对不起你。”
墨从安喉结上下滑动着,身形似乎有些踉跄,摆出牵强的笑容,“臣从前当过陛下的伴读,后来又得陛下提拔,姻缘更幸得陛下撮合。陛下之恩情,从安自然不敢忘。”
“朕在想,你这话中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