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涿光…”她呢喃着他的名字, 望着及近的他。
借着星光披落, 她可见他眸中血丝纵布, 眼下点点乌青沉积, 她不由得心底一疼。
但苏涿光默声良久,只是一双未生波澜的眼紧紧盯着她, 不挪半分。
静静置下的月霜荡落在二人之间,他似是不忍出声打破这般宁静。仿佛在这样所见里,他发出的任何响动,做出的任何举止,皆会将之触碎。
乔时怜没能说话。她是怕自己一开口,就会藏不住心底压抑的汹涌,忍不住眸底蓄积的泪。
却是忽见他面有恍惚,一言不发地折过身,背对了她。
微不可闻的叹息声拂过晚风。
乔时怜不解之际,见他起步欲走,她几近是下意识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她觉得奇怪,换作平常,他早已将她拥入怀里,更遑论会离开。
苏涿光在被她轻轻拉住时,身形蓦地晃了晃。
他再度回过头看着身后的人,那双敛着秋波的眼潸然,眉目楚楚。他喉结动了动,始才抬起手拂开她鬓边的碎发,指腹缓缓抚着她面容处的泪。
他的面容瞧不出悲喜,虽是举止亲昵,乔时怜却觉他的目光恍恍,像是在凝视着她,又更像是在看着她发神。她从未见过苏涿光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是以她微微侧过头,吻在了他的指间。
只一刹那,苏涿光的动作一顿,接着他如受针刺般迅然缩回了手,犹有痛苦地敛下了眼。
“我以为历经了这么多生死,早该习惯。”
他哑着嗓音,自嘲地笑了笑,“也以为练就一身逐虎驱狼的本领,亦可护你安宁…可到头来,我还是没能做到,甚至这次连……”
那低沉的声线戛然而止,掠动的夜风晕着浓重的影,衬得他身影格外落寞。
乔时怜只以为是他忧心她过甚,她听得他说的话,不免心头酸涩更甚,她径自向前环住了他的腰身,抱住了他。
却觉他浑身一颤,沉默半刻后,才艰涩说着:“这次幻觉,已到了这般地步吗…”
乔时怜心头为之震住,她始才明白苏涿光此前异常的反应是为何——原来他以为她的出现是他的幻觉。所以他忍不住短暂停留驻足,哪怕明知是假,也想借此再多看她几眼,再收拾着心绪,折身去寻她。
她扬起脸,哽咽着音,“苏涿光,你看着我。”
月白风清,万籁俱寂,那轻柔的嗓音掷地有声,与着簌簌风过,缕缕落至他的耳畔。
她瞧他睁开了眼,又再抓住他的手,十指相扣,以温热相贴,“我回来了,你看,我真的回来了。”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苏涿光眼底暗潮迭生,他气息遽然急促起来,口中不断重复着唤着她,“阿怜,阿怜…”
仿佛是在确认,她真的回来了。
乔时怜揪着他肩处的衣衫,仰首吻在了他的唇畔,蹭着他唇边温凉,却是须臾间,得来炽烈的回应。局促的,不安的,失而复得的种种,尽数淋漓于这一吻。
兰息弥怀,他揽住她不足一握的腰,手掌抚过她的青丝,垂首于她的唇齿侵占,迸发交织的心绪成了彼此错乱的气息,各自不得餍足的缠绵,难抵月色长长。
直至乔时怜没能忍住身上伤势扯动的疼痛,细吟出声,将他渐渐褪去冷静的灵台瞬间复了清明。
苏涿光忆及,此前乔时怜靠近时,他听得的足音,是踉踉跄跄,一瘸一拐的。他当即离开那道温软唇边,松缓着动作,望着她身上看去,却是见得她抑制着颤抖忍着痛,实则早已难以站稳。
他心头一凛,“为何疼还忍着?”
虽是话问出口时,他便已有了答案。他与她皆贪恋着对方的温存,如何还顾得上身处的疼痛?
旋即他俯下身,将她小心翼翼地背在背上。
乔时怜搂着他的脖子,伏在他的肩头,低声说道:“我没有刻意忍着。”
林雾缥缈里,苏涿光向着山下而行。
却听那牵引着他所有思绪的声线说,“是我很想你。”
-
乔时怜回到将军府后,大多时日仍处于昏沉休养的状态。
不过她每每尚有意识时,都能察觉自己身侧有着熟悉的气息,她便又再循着他的体温,抱着搂着,安然睡了去。
那夜从云起山至枫琊山,几乎是横跨了整个京城。她一再央求着王令夕,才被后者无奈之下带到了枫琊山。在这一路,她听说了近日苏涿光为寻她的种种,心亦随之揪起。
乔时怜想要在第一时间见到他,等不及将军府的暗卫传话,亲自去了山处林间寻他。
即便王令夕根据她的身体状况提出了抗议,但她想,他寻她如此之久,数日未歇,她不过是忍着点伤寻他,如此短短距离,算不得什么。
故而她的伤又加重了不少,整日卧于榻上昏睡。
是日,乔时怜照旧于锦衾间摸索半晌,没能寻到他的身影。
她缓缓睁开眼,虽是仍觉着浑身虚弱疲软,但勉强能起身下榻。
乔时怜随手搭了件衣衫,趿着鞋往外走去,却听得正堂处传来苏涿光的嗓音。
她步子一顿,他在见客?
堂内,苏涿光望着适才探望完乔时怜的昭月,“长公主殿下,我听怀安说,那时他将陆虚怀老先生请到正殿,新帝被斥,松口答应送阿怜回府,之后派人前去时,阿怜早已出宫,是殿下把阿怜换了出去?”
昭月闷闷地应道:“是…我也没想到,我这样做竟然会害得时怜……”
苏涿光接言道:“殿下无需愧疚。我只是觉得此事蹊跷,想要了解究竟。”
“目前除了王家那位女子,人人皆知的是,我在枫琊山寻到了阿怜。可阿怜是在云起山坠崖,被王家女子救起,送到枫琊山的。”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