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什么都要和师姐抢。
只是……
只是师姐有的,恰巧都是她想要的罢了。
就像宴几安这个人。
无论他与扶光师姐如何貌合神离,争吵,闹得惊天动地,鹿桑却觉得他始终离自己很远。
真是奇怪。
甚至就连鹿桑都看得到,被押解入牢狱时,她的目光相当平静,没有任何求助只有理所当然……
就像不净海是瀚海波澜之下,总有很难察觉的汹涌洋流。
他们俩之间间隙越来越大,鹿桑看在眼里,没有再追问问宴几安怎么想的,来修仙界那么久她不再如同之前那样总是把什么都写在脸上,把问题挂在嘴边。
她只是安静地跟在他身边,一直希望的是哪一日他回过头时看一眼,哪怕一眼,能看到她站在那里。
——并不是杀猪匠说的什么都要和师姐抢的。
她想要的不过从始至终只是宴几安而已。
好在最近她与他的关系因为真龙镀鳞的关系稍有升温,他甚至愿意开口,帮她的同乡在渊海宗要一个体面的职位呢。
对于除了救苍生大义与南扶光的事外向来不问闲事的云上仙尊来说,这很难得。
光回想起那日宴几安找人协调穗娘的事时,渊海宗弟子看上去略微诧异的模样,鹿桑方才被震慑紧绷的心情一瞬放松了些。
唇角止不住的上扬。
……
正所谓白日不提人,晚上不谈鬼。
鹿桑为了开明兽的事有些烦躁,满渊海宗胡乱闲逛时,居然在古生物研究阁转角遇见了前些日子偶然遇见的穗娘。
改换掉身上拿鲜艳的裙袍与廉价珠钗,身着一身渊海宗古生物研究阁编外杂役的布艺,头发只用朴素木簪簪起,没有涂脂抹粉,穗娘跟在一群人的队伍最后面,一点儿也不起眼。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古生物研究阁内门弟子,他看上去有些趾高气昂地训话:“你们这些人,今生肉胎凡躯,本与仙门无缘……今日通过自己的努力,在彩衣戏楼从扫洗至饲养员,最后升格当真摸到了咱们古生物研究阁的门槛,那是你们的福气!”
他这话说的不客气,然而没有人反驳他。
众人一脸顺从与信服。
在渊海宗,或许这仅仅炼气末期的弟子压根什么都不算,但此时此刻在这些毫无修为的凡人面前,他可算是“道长”一名,眼瞧着这些人恭顺,他腰杆挺得更直了一些。
“一会儿进古生物研究阁,可别东张西望,看到了不该看的,仔细挖了你们的眼!”
他一边说着,一边率领身后的人浩浩荡荡步入渊海宗古生物研究阁。
鹿桑跟在队伍最后面跟了上去,奇怪的是,一向戒律森严的古生物研究阁不像是她上次来潦草参观时那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看守……
人员减少了许多。
至少外围几层建筑只留下了基础的守卫巡逻。
古生物研究阁似乎是敞开了部分秘密,除此之外,上一次彩衣戏楼小小插曲似乎没有对这个地方产生丝毫的影响。
此时此刻若南扶光在这,就会感慨这里的人的心理素质,他们看上去一如上一次她来时一般的忙碌……
想象中因为凡人的抗议或者仙盟的阻止工作无法展开这种事根本没有发生。
他们甚至看上去比之前更加行色匆匆,有更多的活儿等着去做。
鹿桑进入并未受到阻拦。
百十人队伍她便跟在最后轻而易举地进入古生物研究阁,看守之人最多因为她的漂亮脸蛋抬头多看几眼,至于她身上云天宗道袍……
没人在乎。
放了曾经,她可能早隔八百丈远便被叉出去了。
跟着队伍,他们来到一个类似小小庭院的地方。
层层叠叠的垂绿植物与苍天之树,时不时传来奇怪且并不悦耳清透的水流声。
鹿桑踮起脚努力往里看,才勉强看到前放情景——
那是一个人造的小型瀑布。
枝叶茂盛的热带植物之后,黑色的液体从高处冲落落入水池,没有水汽,溅起水花笨重,“咕咚咕咚”的声音像是巨人张大了口在喝水,沉闷又低声。
只是被这黑水冲刷到的植物都发生了本株母株变异。
一叶之上再生一叶,一叶之下枯茎生数叶,花盛开如脸盆大,散发着俗烂甜腻的香。
一名渊海宗弟子站在那水池旁,弯腰从身边托盘拾起一枚空海螺。
从黑水潭中晚舀一海螺黑液,他抬高了声音:“欢迎大家来到古生物研究阁。现在请保持队列,等待有序分发‘圣液‘。想必你们近日有所耳闻,正好免了我的废话介绍,总之有了这个东西,从此之后,你们便不再是凡人了——”
他话一出,原本还嗡嗡有讨论声的人们也跟着安静下来。
众人的表情便有些古怪。
的确。
有所耳闻。
近些日子,流传在渊海宗管辖下村落大街小巷的传闻他们不是没有听说过,传闻渊海宗会广招凡人,经过层层考核与考量筛选,选出最好的凡人,给他们喝下一种“圣液”。
黑色的。
粘稠的液体。
传闻喝下去之后,他们将获得力量。
凡人之区的他们,会拥有灵兽的力量……那力量不可估量,也许甚至会比普通炼气期修士还强。
但同时他们在喝下那东西之后,不仅不再是凡人,甚至可能不算人。
他们可能会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
就像那日失控于街道的灵兽们,失去自我,失去意识,为渊海宗修士的杀器。
片刻死寂。
有人还是害怕了,他退缩着,不断往门边退去。
逆着人群,鹿桑看见站在队伍偏后的穗娘眸光闪烁着平静,在片刻替停顿后,拨开挡在自己前面的人,她拎着裙摆坚定地往前迈了一步。
捧着海螺的渊海宗弟子裂开嘴冲她笑,夸她真是勇敢的姑娘,她面无表情,仿若充耳不闻周遭一切声音,又向前一步——
然后被人拽住了。
穗娘回过头,看见的是鹿桑那张熟悉又焦躁的俏丽小脸。
“穗娘!”
小姑娘的声音有些焦急,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写满了着急与担心,她俏生生地望过来时,好像世间的一切都会被她说服。
“别去!”
鹿桑亲眼见过那些暴走的灵兽,无论是在当年那个昆仑山脉下小小的村子里,还是前些日子的彩衣戏楼中……
失去了理智的灵兽只是空有人类的前身。
它们很可怜,它们曾经为人,但它们残杀同类。
如此一直稀里糊涂的过下去也就罢了,如果还有恢复理智的一天,那该怎么办?
他们会不会后悔不已?恨不得杀了自己?
鹿桑不想穗娘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