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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很乖能照顾好主人的(小狗T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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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黑沉沉的,不知聚了多少乌云。空气又湿又冷,地上也有左旋右突的雨珠。

光这样在外走着,就想把身体缩团成球,抵挡外界袭来的刺骨冷意。

曹弥在大门口收起折叠伞,伞面无意收集的雨水,顺着伞布边缘滴滴答答下起局部阵雨。

雨珠滴落地面,变成细碎水花溅到脚边。

她不喜欢下雨天。

曹弥住的地方不大,一户破老小,最耐不得潮,存不住暖。

光是在门口站着的一小段时间,潮气就侵入了最里层的保暖内衣,把身体也裹挟上黏腻潮湿的恶心感。

曹弥皱了皱眉,瞥见伞面上还积着水,又握伞甩了甩,这才伸手摁下电梯开关。

叮咚——

电梯门很快开了。

即使电梯里就她一人,曹弥也习惯性站在电梯角落。

她一手拎着伞,另一只手别扭掏出手机,指纹解锁,浏览着工作群里的新消息。

她这工作不得闲,偶尔晚上也会被叫去加班,需要时刻关注聊天软件内弹出的各种消息。

突然电梯叮的一声停住不动,闭合的电梯门向两侧分开。

曹弥抬眼一看,是八层到了。

她出了电梯,前面的地湿湿滑滑,稍不注意就会摔倒。

还好今天穿了运动鞋,防滑底,不至于像踩高跷似的难以下脚。

曹弥刚下班,身上还穿着职业装,脸上也没怎么涂脂抹粉,单纯用口红提了气色。

高马尾在脑后轻轻摇晃,整个人看起来干练又利落。

突然,她余光瞥见黑乎乎一团,下意识就往那处看去。

看不清是什么动物,这里太黑了,便于辨认的边界被黑暗模糊,融在漆黑空间里。

因此她只好开口道:“狗?”

声音不大,在安静环境下却显得格外响亮,甚至带有回音。

那团东西猛地抖了一下,像是被她吓到。

簌簌——

连续不断的声响从角落发出,制造出更为嘈杂尖锐的噪音。

曹弥脸色平静,又往前走了几步。她家所处的楼层不低,对门邻里也不养宠物,平日根本不会有猫猫狗狗大驾光临。

所以、是哪家住户临走前没锁好门,叫养的宠物跑到她家门口了?

说实话,曹弥对养宠物没什么兴趣。

她自己一个人努力工作,也才勉强混个温饱,在脱贫路上艰难挣扎,哪有那个闲钱雅致去养动物?

陶冶情操,不是要吃饱饭的人该考虑的事。

曹弥没养过动物,但勉强算养过植物。

阳台上摆着的几盆绿植,是在公司团建时抽到的廉价礼物,也是这个家仅存的绿色活物。

原本是想把这几盆烫手山芋送出去的,但同事们在活动中也都抽到好几盆。卖不出去、也送不出去,曹弥只好把这几盆绿植带回家,丢到阳台自生自灭。

她这主人当的不称职,每天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偶尔想起来才会浇个水。

这些植物到今天都还没死,只能说是生命力顽强。

那团不明生物察觉到有人靠近,突然抬脸看她,刷——

走廊顶端的声控灯被激活,嗤地一下亮了起来。

曹弥这才看清,原来那不是狗,而是个人。

身上衣服破破烂烂,遮不住少年尚且纤细的白皙躯体。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冻得发红,因为实在太冷,整个人缩在一起颤颤抖着。

抬起的脸也脏兮兮的,像在泥地里打了几圈滚。脸颊上甚至还有明显的结痂红痕,黑的灰的晕在一起。

很脏。

只有头发下的那对眼睛,是明亮的。

不是狗。

曹弥嘴唇微抿,心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她无法控制地走近对方,就停在离少年几步远的地方,垂眸端详着少年的容貌。

还是很像狗,曹弥想。

像一只没有主人要,无家可归在外面流浪,最后被欺负到遍体鳞伤的狗。

小脏狗夹着尾巴呜呜咽咽,想要找新主人给它撑腰。它走了很多地方,最后一瘸一拐趴在她家门口。

曹弥盯着他那双比灯还亮的眼,将眉头蹙得更深。

是人,不能养。

她不打算再管,见少年手里没有伞,顺手将她的伞放到旁边空地上。曹弥从兜里摸出钥匙,起身站好,打算开门回家休息。

结果躲在角落一动不动的少年,突然伸手拉了拉她的衣服。

脏兮兮的手,把她的衣服也弄脏了。湛蓝衣摆,飘动着一圈小狗踩出的灰色梅花印。

曹弥没有怪他,只是起身的动作一顿,有些疑惑地侧头看向对方:“怎么了?”

“求你——”通红的手攥成拳头,少年努力吐出两个字,就哽了声息,再说不出话来。

他还没完全度过青春期,声音也是细细小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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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弥:?

有些奇怪,她搞不懂对方想说什么,不过还是好心建议道:“需要我帮你报警么?”

少年摇了摇头,拒绝了曹弥的提议。他抿着唇要曹弥伸出手,而后把头拱到她的手心。

先弥上的是冷冷水汽,然后再是少年被雨打湿,结成一绺一绺的发。

对方头皮温度浅浅的,只有全部压到手心上,才能感知到一星半点的热。

肌肤相触,热意很快传散开来。

她的掌心变烫了。

少年眼睫颤抖着,张口在曹弥手下轻轻汪了一声。像只不足月的小奶狗,眼睛也睁不开,只好奶呼呼从喉咙里呼了一声,一点威胁性也没有。

曹弥:……

怎么办,看起来更像狗了。

他说:“带我回家吧,姐姐。”

他又说:“主人,我很好养活的。”

毛遂自荐要当她宠物的少年,长着一双能骗人的,又大又水汪的眼睛。

即使明知对方是人,曹弥还是可耻地动摇了片刻。但好在工薪阶级的苦命人,不会被伪装好的糖衣炮弹所打倒。

“不要。”

曹弥赶紧把手抽出来,坚决抵制对方施展的美男计。

手缩得太快,掌心被头发蹭过时,还留有酥酥麻麻的触感。

曹弥不打算养宠物。

她妈说她是个手都不懒得伸,扫把撵也懒得动几下的鬼。还说以后曹弥你能把自己照顾好,你妈我就可以烧香拜佛,感谢老天爷开恩了。

但实际上,曹弥纯粹只是懒得浪费时间。她会做饭,但一人在家,也没必要开火。

而且一人独居,或者两人同居的选择,曹弥坚定不移选择。

曹弥没养过狗,但她以前见过狗。

老家村子那有很多人养狗看门。

普普通通的土狗,长得不怎么好看。

身体棕黄、牙齿锋利,见到陌生人就是彻夜不止的大声狂吠。

经常天还没亮就汪汪地叫。

她妈眼睛没睁开,嘴巴先张开,应和狗叫扯嗓子好一顿骂:“该死嘞,死狗还叫!还叫!让不让人好好休息了?”

母狗很会生崽,怀上了,一窝能下个七八只。

刚出生的小狗模样鲜红鲜红的,毛也没有,只有一层滑溜溜的皮附着。

狗妈妈会在产后用舌头舔掉幼崽身上的湿漉胎膜,接着拱拱狗头,让刚出生的小崽子趴到它腹部吸奶。

小狗很快就会长大,变成人类需要的看门犬。

喂狗,也就是把桌上的剩菜剩饭倒狗盆里搅和搅和,无需主人操心。

家里来客人了,家里的狗也会沾点光,狗盆里扔着几根啃光肉的猪骨鸡骨。这是难得的奢侈,毕竟平日盆里也只有一些饭拌菜的残渣。

村里很少有老死的狗。

主人见狗要死了,就把养了好几年的狗宰了,用香喷喷的狗肉祭奠他的五脏庙。或是晚上,被踩过点的狗贩药麻抓住,塞麻袋里,偷摸卖给爱吃狗肉的人。

总归都不是什么好归宿。

而像电视里那种软萌可爱,狗毛又软又白的狗,曹弥没见过。

直到工作以后,和其他同事逛街路过一家宠物店,她才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那么漂亮的猫和狗。

被主人养得油光水滑的猫,见有人来也不怕生,从椅子上主动跳下来。迈着傲娇矜持的步伐,一点点靠近生人。

“好可爱!”

其他几个同事聚在一起笑着讨论。

她们恨不得伸手去rua这只雪白的猫团子,但隔着一扇玻璃窗,只好撅起嘴,发出嘬嘬嘬的招猫逗狗声。

“猫猫快到这边来——”

“哎呀,我的心都要化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猫呀——”

小猫好像听到她们讨论的话,在玻璃窗后站定不动,猫耳往后掀,瞪着圆溜溜的眼睛。

尾巴翘起在身后一晃一晃,像是湖边炸开的芦苇。

然后整只猫趴下,雪白毛发散开,几乎融成一摊液体。

——像是灼热夏天接近融化的香甜雪糕。

“曹弥,你不想养它们吗?”同事转头,见曹弥不像她们那么激动,又补充了一句,“真的很可爱呐——”

“嗯,可爱。”曹弥盯着玻璃后的猫,开口回复道,“所以更不能养。”

“也不想养,养宠物太麻烦了。”

那只猫被养得很好,模样干净又漂亮,现在被隔在玻璃窗前摇晃的手指逗得不行,傻模傻样歪着头。

张嘴喵了一声,猫爪印在透明的玻璃窗上。粉粉嫩嫩的肉垫,像初春枝头绽开的一朵桃花。

她站起身,拍了拍没什么灰的衣服,走到旁边。

同事们继续热火朝天地讨论,越说越激动,恨不得直接冲进去,把这只芳心纵火犯抱回家抚养。

曹弥等了很久,她们都舍不得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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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最后再怎么依依不舍,再怎么一步三回头,也还是狠心离开了这间宠物店,没有像之前说的那样买下它。

算了吧,曹弥想。

满心满眼都是你,会跳到主人身上撒娇卖萌的宠物,她不配拥有。

她目前养不起宠物,也养不好宠物。因为不只是单纯的喂粮铲屎,就算完成了每日任务。

没有足够精力,怎么坚持每天带它出门散步?控制不好自身情绪,怎么防止自己把脾气发泄在无辜的宠物身上?

想想就很麻烦。

曹弥无法创造出百分百的优质生活条件,因此干脆选择从源头去解决矛盾。

善心大发的人类,在路边定时喂养流浪猫狗,得到他人赞赏。

可如若这人自此消失,聚集在此处的猫猫狗狗,又将成为扰乱环境、袭击人类的祸患。

可不是胡乱释放善意,其他人就该感恩戴德。

它们将他视为主人,那他就要承担同等责任。

可他们却在自我满足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丝毫没有考虑其他。

——所以啊,所谓人类、不过是以温柔着称的刽子手罢了。

“你不是狗,是人——希望精神上没出什么大问题。”

从少年口腔中分泌的大量唾液,顺着咬合缝隙不断滴落到她手上。

有点多。

一只手根本接不住。

掌心就这么点大,积得差不多了,又顺着指缝往下滴。

楼道声控灯只亮了一会儿,很快又再度熄灭。视野变黑变暗,遗留在视网膜中部的红光,跟着渐渐消散。

只有触感变得异常敏锐。

曹弥指尖无意碰到对方口腔内壁,摸上一片极其湿热的软肉。手指在其中随意翻搅,就能造出颇为淫靡的唧唧声响。

指腹还压在对方舌苔上,被舌头色情地圈着舔。

“不、是狗的。哈、是狗——”

少年听完曹弥的话,喘息加重,却固执咬在她指节上,不肯松嘴。

他颤抖着抬起手,抓住曹弥纤细的手腕。

“是你的狗,是主人的狗,汪、呜汪——”

好不容易把曹弥手指吐出来,唇与指之间还牵着丝丝银线,又怕从此再也碰不到对方,赶紧把其他几根干净的手指都一一含过去。

“唔——”

因为一下捅得太深,手指插到他的喉咙口,少年整个人一僵。下意识干呕了一声,眼底也逼出了浓郁雾气。

即使这样了,也没着退缩,继续含着她的手指。

手指末端的球形关节,压到对方异常柔软的殷红唇瓣。他还在努力吞咽,像是要把她的手指,全吞进他脆弱狭窄的喉道里。

少年口腔滚烫,身体温度也不逞多让,全都烫得过分。

热气呼到曹弥手上,她见对方因为不舒服,整个身体都在细细颤抖,低头冷冷道:“松嘴。”

可手指还在对方嘴里,这种看似命令的语气,更像调情,没有一点威胁力度。

曹弥说:“松开。”

她又说:“你去找别人。”

曹弥对自己说,不能养,即使再像也不可以养。

既然打从一开始就觉得照顾不好,那在相遇之初,干脆就不要建立缘分。

曹弥想,一个人不也这么过来了。

做什么还要有另一个人,故意挤入她的生活里?

不需要,她一点也不需要。

于是曹弥闭眼狠狠说了句:“我不会养你。”

见对方没反应,她又装作嫌恶补充道,“要吐别吐我身上。”

“……”

但她实在应付不了这种主动扑腾在她身上的狗。

曹弥色厉内荏,只会口头放放狠话,还不如她妈能用扫帚驱狗。

她妈在门口一甩扫帚,再大喝一声,能把狗撵出三里地远。

村里没有狗不怕她妈。

曹弥很羡慕,但她学不来,没得到她妈真传。被这只坏狗顺着杆子往上爬,她也无何奈何,没有一点办法。

曹弥问:“你不觉得难受吗?”

黏在身上的身体挂件还是没有反应,曹弥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颇有种自暴自弃的感觉。

“仅限今晚。”

她说得艰难,毕竟独居人士的糟乱狗窝,不想欢迎其他来客光临。

“你明天,就给我离开。”

适应了黑暗,眼睛能看到更多细节。

曹弥看到对方就这样含着她的手指笑了起来,乱糟糟的黑发上似乎长出了一对狗耳朵,精神抖擞地竖在发间。

得寸进尺、嚣张至极,一点也没有开始那股可怜兮兮样。

曹弥想,糟糕、她被诈骗了。

这是条惯会装可怜的狡猾狗。

曹弥租的房子不大,一室一厅一卫,陈设勉强算是乱中有序。

鞋柜里放的几双鞋,基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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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七扭八靠在一起。正对门的客厅小茶几上,放着几袋小零食,还有一包拆开过的纸巾。

零食可能早就过期了。

毕竟曹弥每天下班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扑到沙发上养精蓄锐。她砰一声倒在沙发上,拖鞋还挂在脚上,两手交叠放在胸前,颤颤巍巍安详闭眼。

曹·社畜·弥,总算结束了被资本主义者无情压榨的一天。

这具风干僵硬的尸体,歪着头趴在沙发上躺尸。零食是绝不碰的,她懒得动嘴,手更不想伸。

轻易就能抓住的咫尺距离,对此刻疲惫不堪的曹弥而言,亦有如天堑。

吃完零食还要洗手,那太累了,她只想做点不那么累人的眼部运动。

看电视多好,可以锻炼她盯了一天电脑,酸涩无比的眼球。

曹弥把黏住不放的人形身体挂件拖回家,带着对方去了浴室。

“先去洗澡,然后再吃饭。”

示意般拧开热水旋钮,让花洒喷出的凉水冲刷手指,而后开口道:“现在开的是热水,不过要等几分钟才能热起来。”

这间老破小楼层高水压低,管道运输热水也要好一会儿。

水在浴缸里放着,曹弥又直起身,指向铁架上的一排洗漱用品:“粉色瓶子是洗澡的,紫色瓶子是洗头的,旁边是护发素。”

“洗面奶在下面,没拖鞋给你穿——那双我的,你不许穿!”

见少年一直往她拖鞋上看,曹弥声音显些破了调。

她的拖鞋就摆在门边,是一对可可爱爱的幼稚小黄鸭。鸭嘴椭圆又粉红,仿照当下最流行的鸭鸭无语表情包制作。

曹弥没什么童趣心,十五块钱买一送一,才是她愿意买下这双拖鞋的理由。

但现在,像是被少年窥探到内心不成熟的那面,她莫名感觉羞耻。

想把这双拖鞋扔出去丢掉。

遇事本该沉着冷静的大人,居然比对方都要来得天真幼稚。

曹弥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身体往旁边靠,挡住对方好奇宝宝一样的视线,顺便用脚把拖鞋往里踢了踢。

她色厉内荏凶着他:“你也不许看!”

这话说的没什么气势,更像恼羞成怒后的破罐子破摔。

脸颊泛着红,成为纸做的老虎,凶狠一戳即破。

有点可爱,但不能说出来。

少年眨了眨眼,收回目光,抬起头乖乖点头应道:“好的。”

“浴巾等下给你放门口。”见该嘱咐的都说过了,曹弥舒了口气,打开取暖用的浴霸准备离开。

“有什么事再叫我。”

可还不等她走出浴室,就又被对方出声叫住。

曹弥转头看向少年,目露疑惑问道:“怎么,还有哪里不懂?”

“姐姐。”

少年咬着唇,齿印堆叠。嘴唇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磨过,形状饱满而鲜红。可又因为太过饱满,反倒有种被蹂躏过头的情色意味。

他紧紧盯着曹弥,瞳孔黑而无光。像是恳求般注视着她,唇瓣一张一合,开口道:“姐姐不能、不能帮我洗吗?”

尾音颤抖,又在中途故意停顿片刻,引诱着眼前之人。

这只用于祭祀的柔弱羔羊,被绳捆绑,露出纤弱精致的锁骨,甘愿为和平献祭自身。

似乎在用这句话允诺,允诺曹弥可以作为成年人压制他,而后对他做出任何事。

可以把他钳制在浴缸内,隔着一层湿透的单薄衣衫,亲吻这具青涩稚嫩的身体。也可以用手燎原,叫他沦陷于她所给予的欲望情潮中,眼尾殷红却无力抵抗。

腿间灼热硬挺,无论触碰哪里,都引得他的一阵战栗。但又因浑身无力,只能硬着鸡巴躺在浴缸底,在翻搅的淫靡水声中,哀求他的主人给予他一个痛快。

这只引颈受戮的天鹅,在求他的主人一口一口、完完全全地吃掉他,带领他体会人间极乐,从男孩变成男人。

没关系的,再怎么过分对他也没关系的。

少年喘息加剧,在不断攀升的快感中浮沉。手背绷出青筋,死死抓住浴缸边缘,却不会伸出利爪伤害眼前人。

呐,主人。

他不会反抗的。狗狗不会反抗主人,狗狗永远忠诚主人。

就像为表忠心,拼命把主人的手指含在嘴里吮吸那样。她的指尖顶到喉管口,令他干呕不已,却不舍得吐出。嘴唇又被她的指腹狠狠碾磨,泛起火辣难忍的痛意。

——不过没关系。

主人所赠予的伤痛,只会令他加倍欢喜。

浴霸一开,浴室果然暖了很多,少年不再冷的发颤。花洒喷出的水也变得烫热,水雾往上升腾,朦胧了整间浴室。

耳边传来的声音又软又糯,夹杂有少年的信任。可越是满怀真挚的眼神,就越是让人想要破坏。

曹弥:“……”

还没到春天,就开始对她发情了。

顽强的成年社畜,面对男色能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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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弥的心很硬,只有满怀铜臭香味的金钱,才能把她顺利击溃。

而眼前这具还不能称之为是男人的身体,让她连避嫌都懒得。

曹弥懒懒抬起眼皮,打量着想勾引她的少年。漫上眼前的水雾被驱散后,她从鼻子里嗤了一声:

“算了吧,你又不是真的狗。”

“真的不可以么?”

少年耷拉着看不见的狗耳朵,看起来倍受打击。模样看起来很乖,推销时也说自己很乖,但其实一点都不乖。

不听她的话,还想着勾引她,就是一条喜欢骗人的小坏狗。

曹弥经历社会磨练,早已练就百毒不侵的体质,心冷的能去大润发连续杀十年鱼。

男色根本误不了她。

因此她啪一声关上门,隔绝那道能骗人的视线,站在门前冷声道:“不行。”

“有手有脚,你自己洗。”

曹弥记得她有新的浴巾毛巾,但不知给放哪了,弯腰在柜里到处翻找。

不大的木柜底层全被纸箱填满,装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许久没有整理房间的后果,就是在寻找时变成地毯式的全面搜索。

很多被她遗忘了的物件重新翻出,先变成惊喜,再演变为重复多次的惊吓。

万恶的网络购物,多件起买更加优惠划算,一点也不考虑孤身在外、漂泊打拼的苦命人。

曹弥一人住,嫌货比三家太麻烦,看直播一买就是大份量的家庭分享装。

反正放着也不会坏,干脆囤在家里慢慢用掉。

然后,东西装箱子里囤着囤着,就被人遗忘了它的存在。

曹弥低头抽出一个纸箱,打开,里面是满满当当的一箱纸巾。

她:……

前几天以为没纸了,赶紧趿着拖鞋跑去楼下超市买了一提抽纸,没想到原来都在柜子。

曹弥庆幸地合上纸箱盖,心想还好是她一个人住,错误也能自我消化。要让她妈知道,肯定会念紧箍咒,疼死不懂得勤俭持家的曹弥猴。

曹弥把纸箱推到身后,又从柜里掏出另一个箱子。

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她上次整理时随手扔的小东西。什么商家赠送的手机支架,粘性极差的挂钩,外加几个钥匙扣。

就是没有她想要的浴巾。

很好:

曹弥拍了拍手上的灰,把箱子推回柜底,懒得再找。

毕竟买回家的商品都保持这么一个贱属性,就算没被塞到犄角旮旯,也是能凭空消失,再也找不到。

等什么时候不找了,又会贱溜溜出现在眼前。

算了,干脆让他在浴霸下烘干得了。

曹弥冷酷无情地pass掉找浴巾的任务,心不甘情不愿的,把挂在衣柜最里层的一套毛绒睡衣拿了出来,放到亮着灯的浴室门前。

对方身形纤细,骨架看样子也不大,应该能勉强穿上。

浴室灯亮着,里面传出哗哗水声。

小脏狗在努力刷掉最外面脏脏的一层皮。

曹弥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她这人冷,提不起热情招待别人。

收留对方一晚,已经很够了。

她来到厨房,打开冰箱。

果然不愧是单身独居人的家,上仓装满了瓶装罐装的各种饮料,家当塞得满满登登,姹紫嫣红像道七色彩虹。

甚至下意识想伸手,拿起放在最外侧的一罐冰镇可乐。

她:……

遭了,条件反射。

曹弥瞅了一眼冰箱,还是收回蠢蠢欲动的右手。

冷藏室唯二的菜,一是被挤到角落边边的盒装鸡蛋,二是被她随手插在柜门上的一袋香肠。

像是给灶王爷享用的可怜贡品,再燃上几柱红香。

曹弥兴致缺缺地关闭上层冰箱门。蔬菜作为亮眼点缀,她可以不吃,但不允许没有。

曹弥不死心蹲下身,打开了冰箱冷冻层。

这里更不得了,全是饺子汤圆类的速冻食品。塑料袋里结的冰霜,就像大雪纷飞时,冰天雪地的白。

曹弥:不好意思。

这搞得她有点想去阳台,把那几盆绿植当配菜薅来吃。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生活逼得曹弥不得不妥协。退而求其次,煮了锅泡面,顺手下了几个饺子当配菜。

曹弥关掉灶台的火,因为面里放了饺子,汤不是那么清澈透明,带着些许淀粉勾芡过的粘稠感。

她刚打算盛面,就看到少年从卧室走里出来。

介于少年和青年间的年纪,让他的脸部棱角没有特别锐利。

小了几号的睡衣穿在他身上,手脚那短了一截,露出瘦削纤弱的手臂和小腿。

因为刚洗了澡,头发也不知道吹干,从发梢往下还在滴着水。

水珠开开心心坐上滑梯,一下就滑到了底,跌落到肩膀附近的毛绒衣服上。

曹弥眼角一跳,此刻她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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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妈附了体。

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曹弥严厉喝道:“为什么不吹头发?”

是难得显现怒气的声调。

不等少年回答,视线往下看,她注意到对方赤裸踩在地板上的脚,瞳孔猛地一缩。

对方脚趾被热水泡得粉粉的,在曹弥视线中不安分地扭在一处,衬得脚背上那块骨头格外显眼。

哦草。

曹弥眼角都要呲得裂开,从眼角脱落。

她眼睛难受得生疼,终于明白她妈为什么看她眼不是眼的,恨不得棍棒伺候把她逐出家门。

厌恶、理解、成为。

对不起,她现在也没办法控制自己。

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好几年的曹弥,此刻心里燃着莫名怒火,抑制不住脱口而出:

“为什么鞋也不穿?!”

“姐姐。”少年没料到曹弥会这样质问他,被骂到一怔,然后用牙咬住唇,一脸委委屈屈样。“对不起,是我没能找到吹风机。”

“以后不会了。”

曹弥额角突突的疼,像她妈那样伸手揉着太阳穴,忍不住回嘴道:

“吹风机就在水槽下面的抽屉里——看不到也不会去找吗?头发不吹干,以后老了头疼犯病我可……呃——”

她说的十分流畅,念顺口溜一样,快要说完才回过神,其他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这种说教一般的话,让曹弥觉得羞耻又尴尬。她想用脚趾抠出一座坟墓,再把自己埋进去。

就连空气里,都充斥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凝滞感。

曹弥抬眼往上看了看对方湿漉的发,不慎撞到那双泅着水雾的通红眼眸,又赶紧掩耳盗铃似的把眼睛往下瞥。

她抬手抚上额头,想摸摸看自己是不是着凉发烧了。

真是疯了,她为什么会这么说?无关紧要的人,做什么要去在意。

曹弥自己有时也贪省事懒得吹头,头发半干就躺上床睡觉。不穿鞋在屋里走,那也是常有的事。

都是半斤八两,说不得对方。

她又把手往里摁了摁,掌心温度正常,只在做饭时脸被热气烫得温度有一点点高。

曹弥吐出一口气,把手放下,转眼看向少年。

“是我没和你说清楚——算了,不重要。”

“先吃饭。”

少年安静坐在餐椅上,那乖乖巧巧的坐姿,再配上白软可爱的脸,显得十分惹人怜惜。

像是最听主人话的宠物,眼睛眨也不眨,一直盯着曹弥。

曹弥往左他就往左看,去右眼睛也跟着向右,无形柔软的狗尾巴在他身后摇晃。

激动,却也带有小心翼翼的矜持。

看到曹弥端着碗出来,更是扬起笑容迎接对方。

“姐姐!”

一般人看到这副场景,大概心都要软到化了。恨不得把对方抱在怀里,彰显她们泛滥怜惜的女性爱欲。

只可惜少年今天遇到的是心如止水、老僧入定般的曹弥。隐晦的勾引起不了任何作用,媚眼也只能抛给瞎子看。

曹弥扫了眼少年还在滴水的头发,把汤碗重重放到他面前,开口道:

“闭嘴,专心吃饭。”

曹弥做的是家常汤面,盖在最上方的荷包蛋金灿灿的,一圈焦糖色的边。

蛋液在中央缓缓流动,被薄薄的蛋皮遮挡。

大概摸清了曹弥是什么性格,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少年安安静静等着,嘴里不再说姐姐为什么不亲自来喂我这种混账话。

要是他敢说,曹弥就敢把他轰出去。

拿过曹弥递来的筷子,像小狗一样捧着碗,嘴里呼气,吹散表面热度,再赶紧喝上一口热气腾腾的热汤。

胃也暖了。

发觉味道不错后,他眼睛都亮了几分。

亮亮的,像有星星刻在眼底。

煎蛋被咬破,缺了一个带着牙印的半圆的口。金黄蛋液从里面淌出,缓缓沉浮,最后聚到液面最上方。

面条被夹起时,难免蹭上蛋液,像裹了一层滑腻香甜的料汁,入口也变得美味。

曹弥见少年大快朵颐,不一会儿碗就见了底,开口问他:“好吃?”

少年眨巴着眼,十分真诚地点头:“嗯嗯。”

为了作证自己的话,他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腮帮子都撑得鼓鼓的。

很白,很可爱,像街边刚蒸好的大白馒头,暄软有弹性。

说的话模模糊糊,听不太真切。就差比个大拇指,赞扬曹弥的厨艺。

他道:“姐姐煮的面很好吃!”

“嗯。”

曹弥犹犹豫豫夹起自己碗里的一根面条,尝试着往嘴里送。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天赋异禀,一两个月不做饭,厨艺不仅没倒退,甚至还猪突猛进跃升厨神。

被少年注视着,曹弥突然也有了信心。

她带着些许激动的心情,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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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咀嚼着嘴里的食物,用味蕾全方面感受。

曹弥:……

黏黏糊糊的面条口感,说不上好吃难吃。

她又不死心喝了口汤。

然后,心头乱撞的那头小鹿突然死了。

该死的,她还不如点外卖。

曹弥开始想念冰箱里的一排可乐,开始想念中午公司食堂做的水煮肉片。

会做饭和做的好吃是两种概念。

曹弥自己生火做饭,能做到不让她饿死,维持生命体征。更多味道上的要求,就是在为难她曹·胖虎·弥。

曹弥勉强把面条咽了下去,颇为难言地看向江玟。

猪食也说好吃……

都是假的,他也太会骗人了。

太危险了,曹弥想。

分明再清楚不过自己的厨艺水平,却被对方虚伪的夸夸技术欺骗,飘飘然起来,甚至还开始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虚假的美梦泡沫破碎,泡沫渣子溅了她一身。

——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从现在开始,她不能再相信少年嘴里说出来的任何话了。

嗡嗡——

白皙手指插入半湿发间,缭绕出丝丝缕缕的黑,又被上方热风吹得东倒西歪。

曹弥握着电吹风,给少年吹干了头发。

电吹风声音很大,盖过她手机上播放的视频声音。

“好了。”

曹弥关上开关,把电吹风放回抽屉。

见少年还用值得被小学老师点名表扬的端正坐姿坐在椅子上,曹弥言简意赅道:

“伸手。”

虽然手机被摔得四分五裂,但所幸电话卡没受到什么损伤,备用机插上卡一样能用。

其他倒是还好,就是软件登陆的时候太麻烦,需要各种验证。

叮——

手机振动,提示收到一条短信。

叮叮——

又是一条。

叮叮叮——

曹弥手心被震得发麻。

她实在不喜欢屏幕上方一直弹出的短信验证码。

家里没怎么更换过药箱,找到的碘伏半干不硬。

曹弥打开外卖软件,药店碘伏一瓶才卖五块,根本凑不够配送最低价。

她又拼拼凑凑买了些创可贴和药膏,终于达到起送价。

还没来得及下单,黄色袋鼠屁股底下的信息条提醒她,只要再满三元,就能再减两元。

曹弥:……

资本家的便宜,她不占就浑身难受。

用仅存不多的脑细胞,在满是硝烟的数学战场里激烈厮杀。凑单凑到身心俱疲、头昏脑胀,终是圆满完成任务。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点击下单,从口中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曹·大冤种·弥累觉不爱,打从心底狠狠诅咒这帮心机深沉,想方设法从消费者这搜刮民脂民膏的黑心奸商。

用镊子夹出一块海绵球,让对方抬起胳膊以便涂药。

少年穿着的睡衣不够长,在他身上颇为空荡。

手腕细到曹弥能用一只手环住,袖子撸上去,胳膊也是细细一根。

骨头连着皮,没多少肉。看起来好欺负的很。

被剪掉指甲的小笨狗,爪子挠人一点也不疼,只能象征性在坏人身上挠几下。

模样呆呆笨笨的,被欺负狠了也不会反抗。

曹弥用手钳在他的手肘处,防止涂药时对方挣扎得太过厉害。

可就算只是轻轻握在上面,也还是在对方胳膊上留下清晰可怖的几道指印。

像是豌豆公主。

皮肤娇嫩的,一点也不像个男生。

碘酒刚涂上去,火辣惊人的痛感就从伤口窜到大脑。江玟不自觉抖了一下身体,自口中嘶了一声。

看到江玟是这种反应,曹弥抬头问他:“痛?”

一贯冷言冷语的女人,涂在唇上鲜艳张扬的口红消失后,看起来不再那么难以接近。

裸露在外的唇色是偏白的粉。

饱满蜜桃只需轻轻一摁,就能压出香甜诱人的美味桃浆。

耳后几撮长发偷溜出橡皮圈的束缚,垂到肩膀,让她整个人在利落中多了几分慵懒,没有初见时那么冷漠无情。

江玟点头,乖乖回应着曹弥的话:“痛。”

“忍着。”曹弥觉得少年太麻烦,皱着眉嗤了一声,末了又忍不住开口吐槽道,“娇气。”

可即使嘴上这么说,涂药的动作却还是放轻放缓了很多。

棉签蘸着药膏,细细涂抹上狰狞渗血的狭长伤口。

伤口被乳白色的药膏覆盖,灼热痛意变成微微刺痛,渗进源源不绝的清凉感。

曹弥把江玟这只胳膊的伤处都抹上药膏,才松开他的手,示意对方换另一只。

“另一边也给我。”

江玟鼻腔满是消毒水的味道,不好闻,他之前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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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欢。

现在却逐渐适应了这种刺激性气味。

握住他胳膊的手软软的,他的皮肤贴在对方柔嫩的掌心下。

喜欢。

他真的好喜欢。

江玟打破寂静,看向耐心给他上药的曹弥。“姐姐。”

实话说来,曹弥不算是什么特别好看的样貌,长得比一般人稍微好些,却比不过电视里那些盛装出席、美艳逼人的明星。

更别论由内而外散发的冷,游离在社会以外的疏离感,让其他人更难注意到曹弥的脸。由内而外散发的冷,游离在社会以外的疏离感,让其他人更难注意到曹弥的脸。

曹弥没有说话,眼睛往下看,正好与对方对视。

少年不好意思似的抿着唇,对她说:“谢谢。”

江玟睫毛又浓又密,像两把黑色的刷子。轻轻一刷,就能刷走眼底的阴霾。

剩下的地方窗明几净。

曹弥回道:“不客气。”

她这才看到江玟笑的时候,脸上出现的两个酒窝。

只有离得很近才能看出来。

有些小的两个窝,嵌在难得有些肉的两颊。

像是湖面微微漾起的两个漩,一不注意,就很容易被人忽略。

客厅沙发不够长,天气也冷,曹弥只好把刚晒过的被子搬了出来。被芯放床上叠了几叠,再塞入被套。

她捏住两角,伸直手臂抖了抖,把被褥抖直后平摊到地上。卧室空调正在运作,房间里热乎乎的。

“好暖和。”江玟穿着曹弥的旧睡衣,对着摊好的被子左摸右摸,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他问,“是给我准备的吗?”

好神奇,手掌压下去,就能压出明显褶印。可一旦撤回手,褶痕就全消失了。恢复原样的被子蓬蓬软软,看起来很暖活。

“谢谢姐姐。”江玟躺进被子里,说了声姐姐晚安,而后乖巧闭眼酝酿睡意。

江玟:“zzzzz——”

曹弥:?

不确定再看一眼,江玟:“zzzzz——”

曹弥:?!

她这才真正吃惊地打量起对方。

江玟睡觉时习惯缩成一团,睫毛轻轻颤抖。灯光投射的光栅阴影,跟随他的呼吸不断变化。

吹干后柔软顺滑的发,乖顺贴合着少年的精致侧脸。

真睡了?

不会吧。

曹弥有些嫉妒,倒不是嫉妒少年精致美丽的面容,而是嫉妒对方沾枕即睡的超强能力。

心里酸泡泡一个接一个地冒个不停,她快要把自己酸死。不会吧不会吧,这世上不会真有人,一闭眼就能睡着吧?!

曹弥:“”

她面无表情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江玟,制止心中不断滋生的负面情绪。

想开点,人生在世不容易,总不能时时刻刻都贴在地上阴暗爬行。

曹弥刷着手机,大脑异常清醒,没有丝毫睡意。

从右侧躺换成左侧躺,翘左腿变成翘右腿,甚至挪了枕头位置、改变入睡姿势,也还是越刷越清醒。

炯炯有神盯着手机的曹弥:……

她眼睛瞪得像铜铃,心想自己已经完全没救了。癌细胞扩散到大脑,步入了不玩手机,脑子会更清醒的癌症晚期。

白天要当社畜没空玩手机,晚上躺床上拼了命地熬夜玩。零点之前,她是绝不可能睡着的。

曹弥放弃挣扎,强制性睡眠过于痛苦,还是让她安乐死吧。

玩到深夜,曹弥打了个哈欠,眼角上都是泪。抑制不住睡意,她放下手机准备睡觉。

闭上眼酝酿,不一会儿,就响起了轻轻的呼吸声。

曹弥一直以为的,在床下闭眼安睡的少年,却突然睁开了眼。

不像是狗。黑夜中,这双眼睛亮得像狼。

江玟埋在被子里嗅了嗅,已经没有消毒水难闻的气味了,现在鼻子里充斥的,全都是太阳的味道。

很香。

又很暖。

他悄悄探出头,雏鸟般叽叽喳喳叫着:“姐姐?”

没得到回应,又侧着头叫了一声:“姐姐。”

一连串叫了好几声,见曹弥被没他吵醒,这才悄悄掀开被子,站起来走到曹弥旁边。

曹弥睡得很沉,没意识到有人蹲趴在她床边,执拗地看着她。

江玟想,喜欢。

他好喜欢。

充满雀跃的叫喊,在心底响个不停。没有更换动作,就这样一直趴在曹弥床边。

随时间流逝,差点僵硬成一座雕塑。

曹弥和其他人不一样,没有那样不怀好意的淫邪目光。她的坦坦荡荡,到了一种十分可怕的地步。

让他洗澡,给他做饭,即使讨厌他打破原本的生活步调,也没像口中说的那样,立刻把他赶出去。

是主人——

是他的主人——

是他找了好久

', ' ')('

,才终于认可的主人!!!

江玟唇角弯起,在房间里偷偷笑了起来。而后,似想到了什么,赶紧用手捂住嘴巴,目露慌张,转头看向旁边进入梦乡的曹弥。

太好了,主人还睡着,没被他的笑声吵醒。

为了不让自己被主人抛弃,诡计多端的江玟小狗,特意跑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

他摸黑用水盆接的水,一点点悄悄往身上淋。冰冷刺骨的水,顺着胸口往下蜿蜒,轻易就吸走了体表热度。

冷、好冷。

江玟冻得直打哆嗦,牙齿咯哒咯哒碰撞咬合,嘴唇又一次变为惨白。

身体眷恋不久前得到的温暖,更加难以忍受想要占据身体的寒冷。

不能停,他不能停下。

滴——滴答——

江玟紧紧抓着盆,恨不得把手指都嵌入脸盆边缘。他一遍又一遍重复动作,机械性把水淋到身体表面。

滴滴答答的冷水,像下午无情的暴雨,残酷冲刷着少年纤细柔美的身体。

直到身体上下没有一丝血色,他这才停下自虐性的举动,用冷到僵硬的手摸了摸额头。

不烫。

身体冷到极致,触觉也变得迟钝,手指像是碰上一面坚硬冰墙。

再多感觉就没有了,因为冷到传不进他的脑子里。

江玟缓缓眨了眨眼,努力勾出一抹欣喜的微笑。

真好。

不过因为脸被冻僵了,努力笑的时候很痛。

冷到发疼。

他赤裸着身体,等身上水液自然风干,才重新套上曹弥给的睡衣,轻手轻脚走出浴室。

看了眼床下曹弥给自己搭的窝,又看了眼她睡觉的床,站在原地目露纠结,最后还是选择悄悄爬上了曹弥的床。

江玟没有打扰曹弥,也没做其他什么事,只是静静缩在床尾,把曹弥的脚挪到他的肚子上。

嘘。

没什么的。

不过是一条忠诚的狗,想用温热腹部给主人暖一暖脚罢了。

曹弥的脚常年冰冷,刚放到江玟肚子上,就让对方冷得打了个寒噤。

少年倔强缩成一团,为了不打扰曹弥,连呼吸都是断断续续的。前一秒吸气声重了些,下一秒就会特意放轻。

江玟想,这点冷不算什么,他很快就会习惯的。

他不敢去抓曹弥的脚。

身为宠物,主人不允许做的事,他绝不可以做。

睡梦中的曹弥,感受到脚下有张温暖适宜的软垫,于是挪动身体,把脚往对方肚皮上压了压。

脚底完全贴上少年腹部,脚趾也摁在他身上,江玟控制不住呻吟了一声。“唔。”

少年短促从齿间滑出的声音,让他比起完全无知无觉的宠物,多了份男性的喑哑性感。

江玟眼睫颤抖,觉得自己身上有点热。

因为常年吃不饱饭,他远没有同龄人显得高挑强壮。身上肌肉也没有,看起来很瘦、很弱小。

完全不是一条能保护主人的狗。

江玟从喉咙里发出低声呜咽:“主人。”

为什么不能喜欢狗狗呢?

“主人。”这两个字,被他翻来覆去的咀嚼。

好喜欢、好喜欢主人,主人也多喜欢我一点好不好?

“哈、主人。”唇齿张合,从口中吐出一小截舌尖,像是在低吟浅唱。

他在说,不要赶我走。我会很乖,会很懂事,不需要主人操心。

很热。

身上越来越热了。

江玟低低念叨着,在黑夜里一声叠着一声,怎么也不肯停下。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得不到曹弥喜爱,只能加倍加倍的努力,让曹弥不要那么讨厌自己。

“主人。”

江玟呼吸变得急促,想他如果真是狗,曹弥肯定会喜欢他。

会亲亲他,抱抱它,再冲他笑,分享悲欢与喜乐。

怎么办、他想和她在一起。

只要能和主人在一起,被当成一条真正的狗也没有关系。

脖子套着项圈,末端牵连上一根狗绳。引绳握在曹弥手里,随意她掌控自己。

——从此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主人。这也太幸福了。

晚安,主人。

江玟无声蠕动着唇,蜷在曹弥床尾,第一次这么放松地沉沉睡去。

睡着前他还在想,要是主人明天能改变想法,让他留下来,那该多好啊。

要是能喜欢他,就更好了。

江玟弯着唇角进入梦乡,在夜里做了个美梦。

他的梦里第一次没有伤痛,天上阳光灿烂,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地上也长满了花,满地都是用煎蛋做的,开得香喷喷的花。

曹弥其实很少梦见她妈。

都快不记得她妈长什么样了。

她妈叫徐凤娟,这名字普普通通,在中国一抓就是一大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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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型农村彪悍妇女,行事风风火火,嗓门比人先到家。

她爸每次都说她妈声音真牛逼,吵架时声音世界第一响,不吵架声音村里第一响。

曹弥她爸读了几年书,说话慢条斯理,一点也不像个农民。

但也不是完完全全的读书人,充其量算半个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的杂交品种。

可农村吵架不需要讲究逻辑,谁声音大谁就占理。再甩手坐地上一哭一嚎,阎王来了也要退避三舍。

曹弥她爸明显不懂这个道理,每次吵架都吵不过自己妻子。

争到面红脖子粗,梗着脖子嘴硬非要说好男不和女斗,然后被她妈从嘴里喷出的唾沫星子沾了满脸。

徐女士浸淫此道数十年,日复一日虚心锻炼,骂遍村里无敌手。

没人吵架能吵得过她妈。

再怎么洪亮的声音,在她妈面前,就显得像蚊子一样嗡嗡小。

蚊子嘛,随手一巴掌就能拍死。

徐女士嗓门大,一扯嗓子,声音能传到二里地。

夸张到趴田里休息的土狗,都会下意识打一激灵。狼狈夹着尾巴起身,给她妈传来的声音让道。

曹弥突然梦到小时候睡觉时的场景。

她脚冷,怎么都捂不热。钻被窝往她妈身上一贴,对方就扯嗓子嚎:

“杀千刀的,你脚怎么这么冷!”

她妈一边叫着,一边拍向曹弥那明显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脚。

脚被迫离开贴着的这具身体。

曹弥不说话,又悄悄抬脚往她妈身上一贴。徐女士被冷得一激灵,身体在被子底下抖三抖。

“拿远点!拿远点!”她恨不得直接把曹弥踹下床,用笔在被子中间画出一道互不侵犯的三八线。

“要死嘞,小小年纪湿气那么重——”徐凤娟伸手推了推曹弥,“你泡个脚再上床。”

徐女士推了好几下,愣是没推动在被窝里装死的人。她气得一拍床板,嘴里不断念叨着,说什么都要去找民间土方,给曹弥身体去去湿气。

“泡过了。”曹弥全当听不见,闭上眼不听她妈的话,整个人躺进被子里。

眼前一片黑,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却不知道她妈在她睡着后,手往下伸,揉搓着她冰冰冷冷的一双脚。

“下次再让我捂暖,直接把你这脚砍了。”青春不在的肥胖中年妇女,口中恶狠狠说着,手下动作却不停,“真是欠了你的!”

掌心原本的热度,带着摩擦产生的热意,让曹弥脚逐渐热了起来。

见捂热了,不冰了,徐凤娟才把手抽出来,为自己享不了福的悲惨命运长吁短叹。

她悲伤秋月时,像唱戏似的咿咿呀呀唱着词。

“我就是生来命苦,才会给你们姓曹的一家当保姆。”

曹弥第二天醒来,有时会发现她脚就贴在她妈的肚子上。

肥肥软软的肚皮,像贴在温暖的棉花上一样,舒服的她舍不得挪走。

趁对方还没醒,曹弥又贴了会儿,才慢慢把自己的脚收回去,起床洗漱准备去学校上课。

梦里她妈的脸始终模糊不清,只有那声音格外熟悉。

那是属于对方的凭证象征,被刻到曹弥的骨子里。她忘不掉。

铃铃铃——

备用机的死亡闹铃声响起,曹弥感觉心都停了好几秒。

眼睛睁不开,手先伸到床头柜,摸到手机摁掉闹铃,再把脸重新埋回被子。

还未真正起床的这段时间,格外珍贵又短暂。

第二个闹铃很快接着响起,曹弥用被子裹住头,像蛆一样缓缓蠕动身体,心中杀心渐起。

恍若化身为英勇就义的革命先烈,为推翻压在人民身上的三座大山砥砺奋斗。凭借着满腔热血,捅死万恶的资本主义剥削者!

曹弥回光返照般弹了一下,接着又破罐子破摔,恨恨锤了一下床,诅咒她入职多年的垃圾公司什么时候破产倒闭——

这家破公司、她真是一秒都不想多待!

闹钟又响了几次,曹弥逐渐清醒,发觉脚下热热软软的一团,又试探性往下踩。

稍一用力,平地很快陷了进去。周围暖烘烘的,像有火炉直接贴在她的脚底。

曹弥:?

什么东西?

她直挺挺从床上弹起来,瞌睡虫顿时跑了干净。

终于发现可怜兮兮缩在角落,满脸通红快要烧傻的少年。

江玟整个人呈现一种快要羽化升仙的病态感,睡衣没遮住肚子,被子也没盖好,就这样蜷在床尾睡了一个晚上。

衣领露出一小截伶仃苍白的锁骨,脸颊却是格外的红。皱起的眉毛,都快能捋下来打个死结。

因为病痛,更衬得他有琉璃的脆弱美感。

尽管身体温度高得可怕,却还是在曹弥醒来前一动不动,维持着入睡时的那个姿势。

直到曹弥终于起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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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愿意表露出自己的难受,从嘴里不断溢出低低小小的呜咽。却又因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努力想要咬住嘴唇。

曹弥麻了,一时间忘记该如何反应。

是该指责对方心怀不轨、心机深沉,爬床都爬到她这。还是赶紧叫醒对方,并把他逐出家门。

毕竟作为一名单身孤寡的独居青年,曹弥着实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床上会躺着一位豌豆王子。

不需要温度计佐证测量,光看江玟的脸,就知道他已经发了高烧。

烧的时间还不短。

难怪她脚会那么暖和。

曹弥思绪难免游移了一瞬,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在心里操了一声。

呃、她好像摊上事儿了,还是摊上大事儿了!

曹弥麻溜地换好衣服,又从衣柜里扒拉出一件长款的黑色羽绒服给江玟穿上。

少年闭眼沉沉睡着,头发贴在脸上,额角渗出细细汗珠。像是漂亮又精致的芭比娃娃,瘫在床上任她摆弄。

本想送少年去大医院,又突然想到她没有对方的身份证,不能在医院实名挂号。

好像也不允许冒名顶替。

曹弥:。

好麻烦。

她烦躁地啧了一声,心想可别被烧成个傻子,到时候再赖上她。

不过街头卫生院离这比较近,能带对方去那看病。

曹弥采取公主抱想要施展女友力,她本以为对方瘦不拉几,细胳膊细腿没几两肉,结果根本没抱动。

自己还差点趴在少年身上摔个狗吃屎。

曹弥:……

这豌豆王子挺重的哈。

曹弥疑惑地看了眼对方纤细孱弱的身体,又看了看自己这双不那么滑嫩娇贵的手,最后选择老老实实背着江玟出门。

像是头老黄牛,吭哧吭哧背着江玟。

曹弥咬着牙,额头冒着汗,身后少年从嘴里喷出的灼热吐息,大半都洒在她的脖子上。

还好这栋楼有电梯,不用背下八楼。不然曹弥直接放弃,干脆把这个麻烦精从阳台上丢出去,完成物理意义上的真实超度。

昨日下了暴雨,今天虽然放晴,地上还是有很多深浅不一的水洼。

她扭扭晃晃背着江玟,路都走不稳。跟幼童似的,走路都能踩进水坑。

好烦、好累。

曹弥一点也不喜欢运动,她喘着气,两腿战战,恨不得直接把江玟丢到大马路上自生自灭。

要是在她腰间套个犁,都能直接把地耕了。

踩下去的每一脚,都能踩出足以播种的深坑。

曹弥发挥自己在工作时的顽强斗志,在心里把碰瓷她的豌豆王子骂了一路。

走累了骂、走慢了骂,快到卫生院了,更是在心里骂到起飞。

曹弥越骂越有力气、越骂走得越稳,最后总算背着对方来到卫生院。

这种十分神奇的精神胜利法,只对工作过的苦逼社畜才有效果。

街道的卫生院逼仄狭小,墙皮都脱落不少,修建年头比曹弥岁数还要久。

大早上问诊的人不多,走廊里的人稀稀拉拉。输液室有几名通宵吊瓶的病人,披着起了毛的小毯子,躺在椅子上闭眼休息。

曹弥提着吊瓶,挂上铁架最顶层的挂钩,又帮江玟把羽绒衣拉好,裹成一只粽子,才躺到旁边的椅子上眼神涣散。

折腾半天,总算是让江玟挂上了水。

从来只愿活动手指的人,今日运动步数却直接爆表。

曹弥想,她好累、身体也好酸。

刚打开手机,就看到自己忘记退出,还停留在手机屏幕上的付款界面。

付款成功,她的心也碎了,身体似乎更重更累了。

曹弥面无表情倒吸一口冷气,瞅了眼铁架上挂着三瓶尚未拆封的药水。

一瓶六十,真的好贵。

这年头穷人不敢生病,也生不起病。

卫生院不能刷医保,全价无折扣。好不容易攒的钱,又插上翅膀硬生生从她眼前飞走了。

班是上不了,但假还是要请的。曹弥翻开通讯录,和她那冷酷无情的周扒皮上司请假。

拨出的电话很快被接通,对方在电话那头沉声问她请假原因。

周扒皮上司信奉无必要、不请假的工作准则。

曹弥:……

她想说自己学习雷锋,在做好人好事,带着老弱病残人士去医院就诊看病。可那样解释起来好麻烦。

所以沉吟片刻后,曹弥突然开口:“我的狗生病了。”

上司:?

她面不改色继续撒着谎:“现在要带我的狗去看病。”

上司:?!

最后语重心长,幽幽在电话这头道:“领导您也养狗,肯定能理解我的心情。”

剥削工薪阶级的领导,人虽然抠门,但还没到惨绝人寰、灭绝人性的地步,家里也养着几条狗。

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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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爱狗人士难得可贵的同情心,曹弥顺利请到了一天假期。

只不过这算是事假。所以三月份的全勤,也插着翅膀从她面前飞走了。

曹弥:qaq

她的心好痛、是真的好痛!

曹弥又累又困,勉强撑着眼皮保持清醒。

本来按照正常作息,她预留了至少半小时在公交车上的睡眠时间。

打工社畜睡得晚,起得早,比不过有虫吃的早起鸟儿,现在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打着瞌睡。

眼皮被强力胶黏住固定,过了一会儿又被努力分开。

曹弥痛苦想着,不能睡,现在还不可以睡。

她干脆端正坐姿,手撑着脸看向药瓶。

点滴一点一滴在往下流。

一滴。

两滴。

规律滴落的药水,枯燥又乏累。曹弥掐了把大腿,在昏睡和清醒之间艰难挣扎。

……

总算快滴完了,曹弥起身找护士换上新的一瓶。

江玟这一觉睡得很沉,梦里实在太美好,好的他不想醒来。

但身上热度消退,梦境也跟着一同崩塌。

江玟想,怕、他真的很怕。

怕美丽的梦不会在现实延续,怕好不容易找到的主人让他离开。甚至怕到整颗心都在颤抖。

可上天好像听到了他的虔诚祈祷,一睁眼,他就看到坐在一旁打盹休憩的曹弥。

对方没有察觉到他醒来,歪着脑袋。因为走得匆忙,头发都没有梳好,随便披在身后。

分明视野中还有其他人的存在,这些人在不远处大声喧哗,外放视频制造噪音。

但江玟看不见他们,看不见除曹弥以外的其他人。也听不见那些吵闹声。

还是梦吗?

江玟不确定地往下看去,发现自己被厚实衣物全方面的包裹。

羽绒服很厚很暖,拉链拉到了顶,结成一个无比温暖的茧。

他穿着曹弥的衣服,身上也沾染了主人的味道。

真好。

江玟从嘴角抿出一个笑来,他戴着帽子,就只露出了上半张脸。

笑容都被衣服挡住,显得少年傻不拉几、土里土气。

只有那双弯起的眼睛,向外表露出他的欣喜。

手背上划过一道凉意,瓶里微凉的药水,持续注入他的身体。

本该害怕的、本该尖叫的,可他现在居然一点也不怕了。

像是山间溪水从他身边淙淙流过,江玟弯下腰,把手指插入溪水中。

澄澈溪水流过指间,太阳高高挂起,就在他的正上方。

他又怎么会冷呢?

曹弥打了会儿瞌睡,在椅子上睡得脖颈发酸,赶紧清醒过来调整坐姿。

抬起脖子转了一圈,发现瓶内还在滴药,才把目光落到江玟身上。

对方醒了。

裹成厚茧的少年,在茧内窸窸窣窣蠕动,还把睡出红印的脸正对着她。

脸睡得红扑扑,头发乱糟糟,都被帽子盖住。

“姐姐早安。”

昨晚清洗干净、柔顺变膨的头发,又被重新盖了个严实。

漏网之鱼钻出帽檐,比主人还要精神抖擞,杵在半空耀武扬威。

唇角黏着一缕发,说话时,发尾都快被他咬进嘴里。

但如果把这张精致漂亮的脸遮住,就和其他过来看病的小老头没什么区别。

曹弥问他:“醒了?”

躺在椅子上的小老头艰难点了个头,眼睛却一直盯着她。像是被她豢养的狗,里面亮晶晶的。

曹弥看了眼手机里的外卖配送,发现骑手离目的地不远,开口说:“给你点了碗粥,等下稍微吃点。”

不久后电话响起,她起身出去,回来时手里拎了一个外卖袋子。

曹弥点了两碗白粥,把江玟那碗推到他面前,自己端着盒呼哧呼哧吃了起来。

即使吹了又吹,入口还是烫得惊人。

白粥在曹弥嘴里跳着踢踏舞,步伐又沉重又无序。隔了几秒,才表演结束顺利滚入喉咙。

很烫,但饿了一上午的胃,终于有所填补。

为了凑单,曹弥还买了两个鸡蛋。

她把水煮蛋放在掌心,抵上桌面磨滚一圈。呲啦,蛋壳表面裂出细缝,白嫩嫩的蛋白,很容易从蛋壳内剥离而出。

江玟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心脏在胸腔里雀跃地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瞟一眼,又等不住悄悄再瞟一眼。怎么都坐不安稳。

会喂他吗?

用勺子吹一吹,让他张嘴,喂给他吃。

江玟:/v/

鸡蛋已经露出了完整的滑嫩身躯,江玟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谢谢,那枚他肖想已久的水煮蛋,就被曹弥捏在指间,低头咬了一口。

发觉有点干,曹弥还低头喝了一口清粥润喉。

江玟

', ' ')('

:……

美梦破灭,他失望地垂下眼。嘴巴抿起,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郁郁难言。

见江玟一直盯着她手里的鸡蛋,曹弥掏出外卖袋里的另一枚鸡蛋,把它放到江玟粥碗边。

她说:“一人一个,不用不好意思。”

江玟:。

他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用错计谋的江玟,忘记曹弥是多么的郎心似铁。

男色当前亦能面不改色。

因此他脑内幻想的那些甜甜蜜蜜的喂食画面,根本不可能存在于现实。

江玟扭扭捏捏想着,如果是因为发烧身体没力气,握不住勺子,他的话应该能有几分可信度吧?

姐姐会不会信他?

是不是有点太装了?

好好的少年在椅子上扭动成蛆,他小心翼翼往四周打量,就看到临近躺在另一边的大爷,一手插着针,另一只手使得飞快,把饭往嘴里塞。

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进医院,大爷身残志坚,那是一口接一口,根本不带停的。

江玟:!

好、好顽强。

他年纪轻轻一小伙,总不至于比不过身边暮暮老矣的大爷。

江玟转而安慰自己,姐姐不喜欢废柴弱鸡。他要多吃些饭努力长大,成为可以养家糊口的好男人。

少年挺直身板努力坐端正,咬着牙颤着手,用没打针的那只手握住勺子,慢慢往嘴里塞着烫热的粥。

江玟:oo

他的手其实很稳,确实自己一人就能完成……可他觉得好可惜,失去一个和姐姐贴贴的机会——

真是可恶!

挂完四瓶吊瓶需要的时间不短,一个上午全耗在这儿,曹弥无聊刷着手机,刚巧碰见对门也来打针的邻居大妈。

曹弥:……

这该死的运气!

她的社恐雷达开始狂震,脑内拉响警报。刚想躲起来,就被眼尖的邻居大妈发现。

对门邻居大妈穿得潮,套着件花色皮袄,脚蹬长到膝盖位置的黑靴。头发烫成红色波浪,脸像刷上好几层白漆,衬得那嘴血似的红。

曹弥觉得邻居大妈是这世上最可怕的生物,比她妈还要厉害。

徐女士至少嘴上不饶人,她不听就没事。邻居大妈一张嘴,说上三天三夜不带喘气。

没反应她自己一人就能聊得起劲,有反应更是激动的不行。

脸上堆着笑,拉着人问东问西,恨不得把扒拉出对方的祖宗十八代。

大妈看到曹弥,眼里登时一亮。她径直向曹弥走了过来,扯嗓子问候道:“小曹啊,原来你今天也在卫生院——”

曹弥整个僵住,背脊莫名发凉,犹如小鸡啄米般的乖巧点头:“是啊,好巧好巧。”

“好难得遇见你的嘞——小曹最近工作怎样,没有工作到很晚吧?日常双休能保障不?哎哟,最关键是在公司有没有遇见什么看对眼的男生?”

邻居大妈越说越激动,曹弥只来得及回答前半句,就被打断。“目前工作还行,但……”

“说起来你那工作可真忙,我好久都没遇着你——看看,瘦了。这脸气色没之前好,小曹啊,可别把自己累坏了。”

“是不是晚上都开始加班了?吃点好的补补身子,女人嘛,要对自己好一些。哎哟——就是以后都这么忙的话,那可怎么找老公哟!”

即使每个话题都与恋爱无关,邻居大妈也能凭借她强大的聊天能力,将那些话题都转移到恋爱结婚上。

曹弥垂死挣扎,开口道:“其实我最近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邻居大妈听到也装作没听到,继续嘴里嘚啵嘚啵,猛力输出自己的想法观点。

曹弥被她抛出的一系列问题,砸到头昏脑胀。

曹弥:……

她放弃垂死挣扎,乖乖把话语权交给对方,不再自不量力想着抢回。

:,算了,您自个儿说得开心就好,我没意见。

被邻居大妈强行拉着聊了好一会儿,曹弥心很累。她感觉自己,从身到心都被对方拖出去狠狠强奸蹂躏。

对方嘴里突突突,机关枪似的冲曹弥扫射。

曹弥无力抵抗,邻居大妈被打成筛子,内心千疮百孔。这种十分粗暴的蹂躏过程,都快把她玩成一具破布娃娃。

曹弥眼中为数不多的光熄灭消失,魂也飘在天上,游离在躯壳之外。

突然转机出现,一道男声插了进来,适时打断邻居大妈滔滔不绝的话:

“姐姐,瓶里药没了。”

是江玟。

曹弥灵魂归位,当机立断道:“我现在就去找护士。”

她匆匆离去,恍若有什么洪水野兽一直在身后追赶着她。

曹弥打心底感谢江玟的救助,可俗话说死道友不死贫道,她没有办法,只好留少年一人面对这龙潭虎穴。

曹弥祈祷道,安心去吧。

来年忌日,定会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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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一柱最好最贵的头香。

邻居大妈兴致正浓,突然被打断,一句话梗在喉头不上不下。

对方咔咔转过头,看到椅子上躺着的江玟,白白净净长得帅气,八卦的火光,当即就在她的眼底熊熊燃烧!

大妈一屁股坐在原本属于曹弥的位子上,自来熟地说:“哎哟,你是小曹的弟弟吧?”

“我是小曹隔壁的邻居,之前都没见过你哈哈。”

“小伙子长的真帅,年纪多大啦、在哪上学啊?哎哎,快和大妈说说,有没有交过女朋友啊?”

邻居大妈:“bababba——”

无差别的大规模杀伤,快把江玟眼睛都给绕成蚊香眼。

江玟:qaq

天呐,果然是非凡的战斗火力。姐姐什么时候回来,他真的坚持不了多久了。

曹弥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不得不回来时,小步小步往里挪着,而后就惊恐发现邻居大妈和江玟之间异常和谐的交流氛围。

曹弥:?

邻居大妈握着少年的手,叹了一口气,差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你姐姐这几年一人在外漂泊打拼,很不容易的。”

江玟真诚点了点头,开口回道:“我知道姐姐很不容易,以后会好好照顾姐姐的。”

不是,你俩在说些什么?

曹弥愣在原地,嘴巴甚至因为吃惊微微张开。江玟和邻居大妈聊天的声音,还呼啸着往她耳朵里灌。

邻居大妈握着江玟的手说了半天,这才施舍般转头看了一眼曹弥,而后对着少年语重心长道:“不过大妈也不偏心——要是以后你姐对你不好,你来大妈这串门,大妈家里房间多得是,吃饭也就多添一双筷子,不碍事。保准能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手拉着江玟的手不肯松开,那副模样,就像是母鸡张开翅膀,要把乖巧懂事的少年纳入她的羽翼之下。

江玟也不否认,顺着杆子往上爬,在嘴边抿出一个笑,乖乖巧巧说着:“谢谢姨。”

曹弥:?!

她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弟弟,并且对方心机深沉,早早打入敌人内部,她对抗不了少年请来的援军。

邻居大妈松了江玟的手,对曹弥说:“小曹啊——你这弟弟可乖的嘞,以后多带他过来玩啊。”

曹弥想要否认:“不是——”

这世界为什么会魔幻成这副模样?每个字她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她居然就听不懂了。

邻居大妈瞪了曹弥一眼,一拉老脸喝道:“不是什么不是,这么乖的男娃,千里迢迢过来找你,你个做姐姐的还不好好待他?!”

“有你这么当姐的么?”

这么点时间,她就已经和江玟同仇敌忾,各种帮着第一次见面的少年说话。

曹弥:……

这个世界好迷幻,她这个正常人,居然格格不入了。

她恨恨咽下哑巴亏:“好的好的,他挂好了,我先带他回家了。”

江玟挂完点滴,苍白瘦削的手背上,居然有三个针眼。

给江玟打针的是个见习护士,年纪轻轻,给人打针心里慌得很。前两针没扎准,第三针才戳到少年静脉上。

针眼像痣一样鲜红色情,在他手背的正中央,刚抽出针,还在往外滴着几滴血珠。

细细小小的血珠,还来不及蜿蜒,就被涂有酒精的棉花摁住伤口。

“走了。”曹弥没好气地瞥了一眼江玟,开口道。

江玟没有立刻起身,贴着绷带的手握在一起,有些痛,但让他足以忍受。

他把手指绞成一团,垂着眼不敢看她:“我真的能跟姐姐一起回家吗?”

操,曹弥没忍住,又在心里大声操了一遍。

鸡皮疙瘩都要起一地,她实在不知道还有哪个字,能够符合自己心里的古怪感受。

演。

特么的还在演。

曹弥已经给江玟打上了心机绿茶的深沉标签,对方表面跟个林黛玉似的虚弱无力,实际惯使阴枪,叫她不得不防。

她磨了磨牙,沉声道:“我付了三天的药钱,你说呢?”

“好、弟、弟。”

江玟笨拙地打算起身,他穿了太多,里三层外三层,起来的时候像只笨笨胖胖的黑色企鹅。

跟在曹弥身后,走路时身体一晃一晃,就更像了。

真好,江玟想着。

即使他视野里只能看到曹弥的背影,那个已经占满他所有视线的人,看起来再怎么嫌弃他,也还是放慢了脚步,让他好好跟上。

江玟亦步亦趋跟着对方,不敢离得太近,也不敢离得太远。但他知道,他每走一步,就离那个温暖的家越来越近。

曹弥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正方形的抱枕郁郁想着,真是糟透了。

今天她不仅钱没挣到,甚至还花出去好些,收入直接赤字。

抱着枕头的手紧了紧,曹弥又接着把整张脸都埋进枕头中间,深深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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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口气。

因为对方还生着病,她就只能勉为其难把床给让出来。

莫名其妙被这块狗皮膏药黏上,怎么都甩不掉。

曹弥啧了一声,想到就凭江玟那副弱不经风的体格,连她都能一拳撂倒……之后又怎么能出去工作赚钱还给她?

果真不愧是豌豆王子,娇娇弱弱等着别人照顾。

不知从何而来的怨气,在曹弥心底滋生。

她只觉得一阵烦躁。

电视里放着当下最热门的偶像剧,曹弥一点也看不进去。她突然抬起脸,把怀里的枕头放到腿间,对着枕头握拳锤了几下。

砰——

捶死你个没用的废物菜鸡。

砰——

打死你个只进不出的吞金兽。

比起之前主动对外界的隔阂漠视,现在她脸上的表情要生动活泼许多。

曹弥恨恨咬着牙,因为心里生着闷气,两颊也难得浮现出显眼红晕。

长发自然垂落到肩,没有像工作时那样,扎成不易招惹亲近的高挑马尾。拳头打进棉花里的绵软触感,让她勉勉强强发泄着心中的躁郁。

养个快成年的男生?

想想都觉得头疼欲裂,麻烦死了。

虽然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可以让江玟住进来。但曹弥其实一点儿也不想有人横插一脚,硬生生挤进独属于她的平凡日常中。

对着枕头又锤了几拳,曹弥无聊到泄了气,瘫倒在沙发上。

头就枕在沙发最旁边的扶手上,枕头被她挤在身体和沙发之间,曹弥想,其实那些都是借口。

她其实讨厌的是自己,怎么都学不会狠下心来拒绝别人。

已经让他住了一晚,然后不过是卖惨扮可怜叫了她几声姐姐,就真的又让对方进门了。

平白无故当了回冤大头,只求付出不求回报——她曹弥哪里是这样的人?

曹弥面无表情盯着天花板,在心里吐槽道。年纪轻轻却不干正事,净想着出卖色相以色侍人……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么畸形的生活方式。

不会是被骗到牛郎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逃出来的吧?

曹弥瞥了一眼闭着的卧室门,江玟在里面睡着。

医生还给他开了点药,曹弥遵循医嘱,盯着对方吃了药,不过药物的副作用是嗜睡易困。

喝药时倒没出什么乱子,江玟弯起上半身,乖乖伸手接过杯子。

嘴巴贴近冒着热气的杯口,脸上的细小绒毛,也被袅袅雾气扑上一层水雾。

“喝。”曹弥说。

她盯着少年一口一口喝完了药,对方嘴唇开开合合,殷红唇瓣被水湿润,像是滚着露珠的娇艳欲滴的花。

漂亮又懵懂的青涩男生,一举一动都是对成熟女性无声无息的诱惑。

“喝完了,姐姐。”

江玟把杯子还给曹弥,重新缩回床上,还乖乖盖好了被子。

曹弥没有说话,拿着空了的杯子打算出去,就在她打算关门去客厅待着的时候,听见身后的少年突然打破寂静,自我介绍道:

“姐姐,我叫江玟。”

“玟指美玉的意思。”

曹弥手指下意识摩挲着杯壁,那处还是温热的,指腹贴在上面,被摁出一个微微凹陷。

她似想到什么,手指弯曲颤抖,带动悬挂在指间的杯子左右晃荡。

在阖上门前,曹弥垂眸道:“还是不要叫我姐姐了。”

“我不是你姐姐,我也没有弟弟。”

曹弥关上门,在门外静静站了好一会儿。

身体变得僵硬,关节处也粘合在一块,难以运转扭动。

她没养过弟弟,也没养过一条属于自己的狗。

可如果一定要选的话,比起弟弟,她还是更愿意去养一条乖乖听主人话的狗。

她不需要什么弟弟,也不需要那种过分亲密的羁绊关系。

——即使在小时候,曹弥其实原本是能有一个弟弟的。

曹弥她妈雷厉风行,是村子里出了名的不好惹,但因为没生出儿子,经常被村里各种人冷嘲暗讽。

在农村么,这世道就这样,生儿子是女人最最顶天的一件大事。就连村里最邋遢的一户人家,也能在聊天时捂着嘴笑,说曹家那儿媳妇的肚子可真是不争气,这么多年,就生了个女娃。

就是就是,也有不少妇人点头应和。她们围在一起说到尽兴,脸上皆带着满足的笑,见天色不早,当家的要收工回来了,才鸟雀纷飞回到自家开始做饭。

曹弥她妈有仇报仇,从不隔夜。

知道那些人在背后说她坏话,当即就把切菜的刀往案板上一拍,饭也不做了,手上解着围裙,嘴里骂骂咧咧,恨不得闪现到那户人家的家里干架。

被点着的炮仗,威力大的惊人。

徐凤娟两手往肥腰上这么一插,对着眼前破破烂烂的木屋,气沉丹田,而后河东狮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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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里的人,哪有像大城市那样儒雅温和的,什么脏就开口骂什么,怎么骂的爽利,也就怎么来。

曹弥她妈一口气骂了好几句,又响又清楚,嘴里吐出的字都不带重复的。

“你这贱娘皮,自己男人管不好,反到我这儿出气来了?”

“老娘我现在就在你家门前,有种的,你就给我出来!”

徐凤娟爽爽快快骂了一通,这事儿越闹越大,周围人也越聚越多。不少人端着碗站在旁边,把这场闹剧当作无比开胃的下饭菜,互相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那屋男主人总算出来了,他嫌丢面,刚打了自己爱嚼舌根的媳妇儿一顿,还来不及对徐凤娟赔个笑脸,就见对方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说自己是有多么命苦,多么不容易。

徐凤娟把控道德制高点,不费吹灰之力就赢了这场战役,雄赳赳气昂昂回家,手里还捏着男主人为赔罪塞给她的道歉礼。

“哎……你这脾气。”曹弥她爸摇头叹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徐凤娟就两眼一瞪,眼珠外凸,活像要吃了自己丈夫似的。

她大声嚷嚷道:“你什么你,你算个鸡巴配说话!都是你没用,连自己老婆都护不好。他们要骑我头上拉屎撒尿,我忍不下的。你说,今儿我要不去,你能替我报仇不?”

曹弥她爸哽住了会儿:“咱都好好说话,他们肯定能——”

“呸!”徐凤娟一听这话,翻了个白眼冲地上吐了口唾沫,冷笑道,“你曹亮也他妈是个废物,读的那几年书,不晓得冲到哪个臭水沟里头去了。”

“连护着你家女人都不会,你还会什么啊?”

越说越委屈,在外头还没怎么流眼泪,反而回自己家里,眼泪直接涌了出来。

“你说,我徐凤娟凭什么要被他们看不起?”

“我生不出儿子,是我的问题吗?啊?!”

曹弥她爸赶紧把问题揽到自己身上,“是我的问题我的问题——快别哭了,在孩子面前像什么样呢。”

曹弥她爸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也不是想责怪自己妻子,只是觉得她这暴脾气该收收,打算好言好语劝上几句。

可一见女人掉眼泪,就啥也说不出了。

他这几年书读的还是很有用的,至少不像某些愚昧无知的村民,把问题都怪在看起来生不出金蛋的女人身上。

女孩儿的性染色体是xx,男孩儿的性染色体是xy,最重要的决定性因素,出在男人这儿。

徐凤娟见曹弥作业不写,扭头抬眼看她,原本丈夫怎么劝,都止不住的眼泪顿时收了,她抹了把脸,扯着嗓子喊道:

“你个女娃看什么看,管那么多做什么?给你妈我好好念书——以后有出息了,去城里当个老师,叫那些天天犯红眼病的人羡慕死!”

曹弥学习成绩很好,在班里排第一,学校老师也夸她聪明。

就是人太内向,不怎么爱笑,也不怎么会开口说话叫人。

徐凤娟为此伤脑筋,曹弥随了她爸,为人处世是一点也不通透,技能全点在读书学习上了。

这以后可怎么办?

“死丫头,叫人嘞——”每次家里来上客人,曹弥头也不抬看着书,徐凤娟恨不得指甲掐进曹弥肉里拧上一圈。

“没事没事。”亲戚摇了摇手,乐呵呵笑着,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听说你女儿这次又考了第一名,真不错,一看就知道以后能有大出息。”

“哎哟哎哟——还好的。”徐凤娟嘴角都高高扬起来,又被她自己努力压住,抽筋似的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的蹦。

“娃儿全靠自学,我们这些没文化的,书也看不懂,不能教她什么。”徐凤娟腰板挺得贼拉直,努力不表现出特别得瑟。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天,徐凤娟说什么,也不让曹弥晚上把脚翘她肚子上。

——她怀孕了。

这个家突然热闹了起来,一批又一批的人进来又出去,向曹家俩夫妻道喜。

年长妇人隔着单薄的衣服摸了摸,惊喜叹道:“你这肚子尖,这胎保准是男娃。”

“男娃好——男娃娃好啊——”喜气染上每一个进来的人的脸,他们七嘴八舌恭贺道,“以后等肚子里的男娃长大了,就能当家做主喽。你们俩夫妻啊,也可以去享清福咯。”

他们注意到曹弥,故意伸手拍了拍,问她:“曹弥啊,你妈怀孕了,你是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

曹弥想了想,回到:“妹妹。”

屋里突然涌现出的快活气氛,渲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哈哈大笑,告诉曹弥要说弟弟,你妈肚子里怀着的,是个弟弟才好嘞。

那是曹弥第一次接触弟弟两个字,但她不喜欢,甚至下意识有些反感。

她看着书想,如果可以,她其实更想要有个妹妹。

——但所有人都希望她有个弟弟。

曹弥什么都懂,但因为年纪还小,她其实又什么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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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等着她爸回家,让对方和她到屋外的树下,问他:“爸,如果要弟弟,当初为什么还要生我?”

“我出生后把我掐死,让妈再生个男孩,不是更好么?”

她爸震惊失语地看着曹弥,而后叹了口气,蹲下身和曹弥对视。

知了在树上吱吱叫着,不远处池塘里还有青蛙呱呱的应和声。晚上的风,也透着些许凉意。

曹亮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你妈特偏心?”

曹弥摇了摇头,她爸接着揉了揉她的头,温声对她说:“但其实你妈也是爱你的,你不知道,当初是她坚持要把你生下来的——”

“你奶奶知道你是个女孩后,偷摸着要把你丢出去,我那时还在外,是你妈拖着刚生产完的身体,走了很多的路,才把你捡回来。”

她爸对曹弥说,即使知道你是个女孩,即使知道在农村这个吃人的环境,你妈也还是愿意生下了你。

他絮絮叨叨讲了好一会儿,怕妻子在家久等,拍了拍曹弥的肩膀,站起身来,牵着女儿的手打算回家。

“今天爸和你说的这些话,是我俩之间的秘密。”曹亮捏了捏女儿的手,对方手心软软的,“秘密知道吗?不能和其他人讲的。”

见曹弥点了点头,还是像平时那样,曹亮笑着说:“走咯——咱们回家咯。”

徐凤娟月份越来越大,肚子像是揣了一个一直吹气膨胀的弹性球,做活也变得吃力艰难。

她艰难站着炒菜,见曹弥时不时捏着笔往她这看,把锅敲得砰砰响,嘴里骂道:

“小兔崽子看什么看!快给我认真写作业去——你这细胳膊细腿能帮我什么?你妈我还没到躺在床上,非要等你照顾的时候,别想着在读书的时候给老娘偷懒。”

说完后又剜了曹弥一眼,接着道:“你的任务,就是给我好好读书,以后别像你妈一样,在村里浑浑噩噩过一辈子——懂吗?”

然后有一天,曹弥放学回来见家里没人,冷冷清清的,灶台上也没做着饭。

她想了想,放下书包,像她妈一样从米桶里舀出两勺倒进锅里,再掺了水打算煮粥。

火柴放的地方有些高,曹弥伸手拿的时候,不小心把袖子蹭脏了。

黑乎乎的烟灰印,让她有些心虚,怎么拍却都拍不干净。

她干脆放弃,把袖子挽起来,后面劈好的柴放进炉里,又带了一捆干草,点燃火柴丢了进去。

火很快烧旺了起来,跳跃的橙红火光,被缩在黑色的闸门之后。

锅里咕嘟咕嘟煮着粥,趁这段时间,她跑去洗了四个鸡蛋,一同放在锅里。

放的时候曹弥想,她一个,她妈一个,她爸一个……那个快要出生的弟弟,也给他一个好了。

曹弥坐在灶台后的木头长凳上,就是树桩被潦草砍了几下,削去皮。

她拿着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放膝盖上写着。从孔隙里漏出的火光,像是要烧到她的脸。

粥煮好了,曹弥用锅盖盖在上面,避免温度流失。

她真的等了很久,都没等到爸爸妈妈回来,所有作业都写完了,她肚子也饿了。

她百无聊赖坐在桌边的椅子上,想着她那个可能出生的弟弟。

会是什么模样?

会和她作对惹她生气吗?

即使曹弥已经接受,也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她不习惯生活在突然间变成另一个模样。

但是曹弥永远也等不到了。

她再也等不到强势暴躁的妈妈,也等不到在妈妈面前总是唯唯诺诺的爸爸,以及让她分外纠结的,在妈妈肚子里的那个弟弟。

他们在最后一次去医院产检时意外出了车祸。

大巴车打滑翻了出去,车里所有人都死了——

徐凤娟和曹亮,就死在离医院不远的那条大马路上。

曹弥去看过她爸妈出事的地方,那天她没有去上学,一大早就背着包,里面装了点馒头和水,从家出发就往外走。

她家里又一次门庭若市,挤满了一群又一群赶过来的亲戚。

不同于之前,这些亲戚暴露出丑恶的嘴脸,贪婪想要霸占曹弥家的东西,每次来一趟,总是不空手要带着些什么回去。

“你爸妈出车祸——总是有赔偿金吧?”光着头的男人搓了搓手,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对着曹弥开口道,“这钱呢,伯伯可以替你保管,等你长大了再还给你。”

“多少钱哎——啧啧啧,要是给你爸妈办丧事,里里外外都要花销哩。”

曹弥按照她妈曾经和她描述过的路线,一步一步靠近着目的地。

她看到从路上驶过的好几辆车,圆圆的轮胎转着,把尘土转飞出去。

她捂着手里的馒头,两只手把它遮的死死的,在灰尘消了以后,才又低头咬了一口。

冷了、硬了,并不好吃。

不知道走了多久,曹弥腿都走酸了,还是没有走到。

女孩发育的早,曹弥光长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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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长胸,这身穿着打扮也偏中性,头发剪的短短的,这一路倒也没什么人拦她。

她继续往前走着,终于快走到了,路边插着一个路牌。曹弥识了字,知道那写的是医院。

她走到了,但是地上痕迹都被处理干净了。

曹弥不知道她爸她妈死在哪。

可即使过了很久,也还是会有路过的人,停住脚步,摇头叹息着当年的那场惨剧。

“可真是太惨了——我和你说,就在那,当时车上一个人都没活下来。”

“还有一个孕妇,据说快要临盆,她男人扑到她身上,结果两个人一起被钢片扎穿了。”

哦——

声音灌到曹弥耳朵里,她眼珠往右转,看向来时的方向,这才知道,原来就在那里。

她刚才就从那里走过的。

但她认不出来。

一切痕迹都随时间消散了,当年那血都浸渍到柏油马路上,擦也擦不干净。

但现在什么都没了,最深的那摊血渍所处的地方,早就变成两个四四方方的小黑盒子,把她的家人装在里面了。

又来了。

过往纷至沓来的回忆,塞的曹弥脑子突突的疼。那些真的假的记忆碎片,不停用锋利边刃在曹弥脑内割出崭新的血痕。

不不不,不要去想,不可以去想。

明明已经忘的差不多了,不是吗?

痛到极致时,连叫喊都是奢侈,曹弥从沙发上·爬起来,又因为手脚发软猛地摔到地上。

她强撑着站起身体,推开卧室的门走了进去,翻出抽屉里的药,熟练倒出吞了进去。

曹弥捏着药瓶,瞳孔里都是虚幻的焦影,落不到实处。

是了。

曹弥想,她怎么能要弟弟呢?

她弯唇笑了一下,也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好笑。

她觉得比起养个弟弟,还是养狗好。

养的时候心狠一点,死的时候立马换一条新的,就不会太心痛了。

——但是,她自己真的做得到吗?

躺在床上的豌豆王子,眼睫震颤着,睁开了他的一双眼睛。

他环顾四周,想要寻找到成功救下自己的善良女孩。

可这里没有优雅高贵的皇室公主,也没有踩着水晶鞋翩翩起舞的辛杜瑞拉。

他被囚困于这座高塔之上。

印入眼帘的,只有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简陋卧室陈设。

不远处窗帘被紧紧拉到一起,严丝合缝,钻不进太多阳光。

这间显得极为逼仄狭小的屋子,是得不到上天太多眷顾的,普通又平凡的曹弥的家。

究其一生,她也无法从丑小鸭蜕变为洁白优雅的天鹅。

曹弥骨子里流着咄咄逼人,从不肯吃半点亏的母亲徐凤娟的血,也淌着想要以和为贵,退一步海阔天空的父亲曹亮的血。

再怎么追根溯源,也只属于农村人的血与魂。

他们没在生前给曹弥留下太多东西,用惨烈死亡换来的赔偿款,也只叫对方成为他人眼中一块极为诱人的香饽饽。

徐凤娟和曹亮,来不及教导曹弥太多的经验道理,也来不及把世间所有的恶都向他们的女儿掰扯清楚。

家人是孩子走向现实的堡垒砖墙,他们用厚实墙壁阻隔外界的诸多诱惑。

曹弥在父母围成的圈里安然长大,等到可以出去闯荡的年纪,等到心里明悟善恶是非,站在墙边从内往外使劲,就能推倒砌在上面的片片砖瓦,去往车水马龙的世界。

他们会在适当时机放曹弥离去,不会让她像他们那样困于农村,一生都活在这片贫瘠偏僻的土地上。

但是在此之前,在曹弥还没长出用来飞翔的翅膀之前,他们亦会用浓厚爱意化为枷锁,守护好自己唯一的女儿。

他们见证了曹弥从牙牙学语,连身也不会翻的孱弱婴孩,成长为如今一心扑在书上,几乎读到走火入魔的呆板小姑娘,也自以为有漫长的后半辈子来见证她的成长。

他们自信不会在曹弥的未来中缺席,从未想过会有突如其来的道别,却不想未来并不都如人们所愿。

出事的那天清晨,他们像往常那样叫醒曹弥去上早课,叮嘱对方莫要在课上分心。

曹亮摸了摸曹弥的头,说城里好像有专门借书的地方,办张卡就能借好多书,下次再带她一起去。

徐凤娟则拍了下丈夫肩膀,大声说时间不早啦,你个死鬼尽跟女儿说废话。临出门却又转头看向曹弥,挺着肚子让对方在学校里面好好表现,又说要是和其他同学起了矛盾,抄起板凳往死里揍,自己别吃亏就是。

他们以为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暂时离别,因此只来得及用死当最后一课,教会曹弥何为现实,教导自己的女儿在一夜之间成长独立。

人心易变,他们生前所谓的那些个亲朋好友,一名接一名迈进残破不堪的曹家。

于口中虚伪地表示着关心,他们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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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弥日后的艰难处境,也担忧被她独吞浪费的赔偿金。

他们关心的也不是可怜的曹弥,而是曹弥背后所谓的巨款。

即使再怎么嫌弃这个拖油瓶,也要装作是好好亲戚的良善模样,耐着性子与她虚与委蛇。

实则左顾右盼目露精光,心里各方盘算,恨不得将屋里值钱的东西一口吞下。

一个小女孩罢了,给口吃的就能活,哪里用得着那么多钱?

没人真正关心曹弥,话总是不出三句又扯到钱。

曹弥早就看透了那些人的薄凉本性,也厌烦了日复一日的作戏,一天晚上从家里翻出火盆,把浸透了父母鲜血的那些买命钱,一张又一张丢到盆里烧成灰烬。

她分不明白该给多少,所幸一股脑全送了下去。

都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可那些都是属于她爸妈的,没人可以从她这抢走。

曹弥骨子里,也展露出属于农村人的那份薄凉。

那些个叔叔阿姨、伯伯婶婶见了,当即脸色大变,口里叱骂着曹弥愚蠢,伸手往留有余温的火盆中掏去。

带有厚茧的皲裂大手翻来捣去,却怎么也翻找不出一张尚且完整的纸币,捉不住被烧成白灰的漫天纸钞。

“这些都是钱,都是钱呐!!!你个蠢东西,怎么把钱都给烧没了!”他们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哀悼着本该触手可及的钱币,恍若那是本属于他们的钱财,“曹家那女儿犯神经病了哦——把她爹娘的赔偿款都烧没了——全烧了,一张也没留下哇——”

曹弥冷眼看他们以手锤胸,涕泗横流悔不当初,这般模样,倒是比给她爸妈送葬那天要真情实感的多。

曹弥没什么远大的志向规划,公司住所两点一线,日日奔波劳碌却又得过且过。

增加银行卡里为数不多的存款余额,是曹弥现在坚持工作的最大动力。

窗外天色从湛蓝变为深黑,黑夜降临,上空缀有几颗偶尔闪烁的星辰。手机自带的电子日历跳页翻转,在日期最后一位上主动加一,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啦。

曹弥在心里稀稀拉拉给自己鼓起了掌,庆祝自己这一天活得不易,勉强算顺利地从昨日熬到今日。

普通人嘛,好好活着就行,也不用去在乎每一天是否活得有意义。

自己的行为能对社会造成多大贡献,都是那些吃饱了撑的,琢磨做点什么促进肠胃消化的万恶富人的事儿,不是曹弥的。

富人可以在亮闪闪的聚光灯下凹出漂亮的造型,也可以在娱乐场所尽情挥霍金钱,而贫穷又普通的曹弥每天该考虑的,是怎么与领导艰难斗法,在她的工作岗位上多浑水摸鱼一段时日。

见江玟醒了,曹弥手指往锁屏键上一摁,关掉手机,转头对江玟道:

“我不需要弟弟,你——不如直接来当我的狗。”

曹弥说话的声音异常冷漠,像投入石子的深渊湖泊,激不起丝毫波澜。

她想,要真心狠手辣把对方当做工具,当条随手逗弄玩乐的狗,就不能付出太多真心。

这颗心曾经破损过一次,她废了好大力气才把伤处修修补补。

现在还呼呼往里灌着风,震得贴在伤处的胶带簌簌的响,曹弥想,不会再有人能走近她残破的心里了。

她很懒,没有太多精力用来照看对方,也习惯了冷,不想和陌生人互相取暖依偎在一块。

她注视着江玟,在极短时间内见证了江玟的神情变化,可早在等待对方的确切回复前,自己就在心里做好了万全准备。

先设想和打料到最坏结局,那么其他所有的回应,都不算是太坏了。

曹弥以为,江玟定会表现出被她言语羞辱后万分不甘的,扭曲愤恨的神色。

却没想到,对方竟连一丝羞耻和犹豫也无,十分自如就接受了身份的转变安排。

对方听完,眼睛噌的一亮,满口答应下来:“好的呢,主人!!!”

主人二字,被他说得铿锵有力,荡气回肠。曹弥莫名感到后悔,可话已出口,已是覆水难收。

曹弥不懂江玟脑里究竟是何等古怪的回路构造,能让他如此轻易就答应自己的无理要求。

在睡觉时曹弥把一些没用的记忆垃圾,自动丢进脑部的回收站里格式清除,所以忘记与江玟的初遇场景。

因为先说了一个狗字,他就真的像狗一样上来含住她的手指,甚至兴致勃勃凑到她耳边汪汪叫了两声。

分明就是一条不要脸,无下限的绿茶狗。

曹弥刚才说的那一番话,对江玟来说算不得是什么惩罚和羞辱——把他当狗,分明是戳中江玟心底,对他红果果的奖赏。

还是最最大的特等奖。

日思夜盼,刚打瞌睡曹弥就把枕头递过来,这种好事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江玟简直要高兴到起飞。

他于脑内展开各种遐想,那张刚睡醒的白净脸蛋,此刻又诡异地红了起来。

“我很乖,很好养的。”

江玟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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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着汪了一声,主人两个字被他含在嘴里,粘粘糊糊的,不像是什么正经称呼,反倒显得颇为色情,像在床上进行的某种情趣对话。

曹弥好不容易伪装出的冷漠表情彻底分崩离析,表情也变得一言难尽。

心里原本怒号翻滚着各种情绪,被江玟一打岔,只剩下无语居多。

她见江玟脸颊上猛然飞出两坨红晕,眼神也变得迷离,像刚出锅的芝士一样粘在她身上,几乎可以扯出几缕长长的细线。

江玟瞥了一眼曹弥,按捺下心头雀跃,扭扭捏捏开着口:“我真的能做主人的狗吗?被主人牵着狗绳出门的那种——”

曹弥:?

你脑子究竟是塞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脏东西?

顺着江玟的话一想,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自己可没有遛人的古怪癖好。

还没来得及发声制止,江玟因为联想还在继续输出,甚至越说越离谱:

“那主人要不要把我锁起来?禁锢我的人生自由,想让我出来的时候才把我放出来——主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的哦,就算用鞭子抽,江玟狗狗也绝不会向主人呼痛的!”

曹弥在心里呕了一下,划掉这个过于恶心巴拉的肉麻称呼。

江、玟、狗、狗,这四个字还不如狗东西这三个字让她呼吸顺畅,她是绝不会这么称呼他的。

江玟又在那哔哔哔,叫曹弥想忽视他都难。

“主人可以在这里给我放一间笼子,不用太大,要勉勉强强才能把整个人塞进去那种……啊啊啊——睡在那也太幸福了!!!之后我会不会都不想出去了?脖子这最好套上一根粗粗重重的狗链子,主人一扯,我就能感觉到——”

“之后也不用再坐着吃饭了吧,要趴在主人脚边进食吗?”江玟捧着脸痴痴笑了起来,一点也不为自己的软饭思想感到羞愧,“主人会给我准备什么样的饭菜呢?给我准备的狗碗,会不会是主人自己用过的,真是好期待啊——”

曹弥实在听不下去,恨不得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期待个棒槌期待!!!快停下在红线边缘大鹏展翅的作死试探行为!!!

她总算琢磨过味儿来了,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三观不正的变态阴暗批,没想到自己是那个绝世大傻逼,傻不拉几真上套了。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她修为不够,和江玟这个千年老妖一比,简直算是根正苗红的五好少年。

曹弥想通后脸色扭曲,当即噔噔往后退了两步,对还在言语输出的江玟表示敬畏。

就、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曹弥阴暗面还没来得及大展身手,就被更加不要脸的江玟淫荡面给彻底打败。

眼见江玟越说越过分,真要曹弥用对狗的行径来对待他,甚至自己脑补出成套方案,曹弥只好开口打断对方,咬牙切齿道:

“你说的那些,只会让我监狱几年游。”

曹弥想,是谁的额角在突突地跳,又是谁的脑壳突然疼了起来?

是我吗?该不会真的是我自己吧?

江玟意犹未尽,啧了一声:“偷偷的也不行么?”

曹弥坚定拒绝:“不行!”

“哦好——那我就亲亲主人,这可以吧?”

江玟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明媚灿烂,他掀开被子扑通跪趴在地上,想要低头亲吻曹弥的鞋,表示忠诚。

途中还抬眼问曹弥,需不需要把身上衣服都脱掉。

手上动作却是格外迅速,不等对方回复,贴身衣物眨眼间就掉到地上。

来不及反应的曹弥:。

有什么赤条条,白白的东西,一直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妄想迷了她的眼。

搞笑——

不过是一具属于青春美少年的鲜美肉体,在她面前摆弄风骚罢了。

曹弥眨了眨眼,在脑子里冷静酝酿着头脑风暴,顺便感慨世风日下,如今这世道,像她一样遵纪守法的优良公民已经不多了。

然后她突然间反应过来:oo?!

她赶紧弯腰制止江玟丧心病狂的脱衣举动,那里还剩下一小片遮羞布,曹弥将手死死摁在对方手上,大惊失色劝阻道:“不不不——你不要脱——不要脱完啊——啊啊啊——”

曹弥这辈子最大的情绪波动,都给了眼前的这名少年,她悲愤化身尖叫鸡阻止江玟:

“你还在感冒——还在感冒知道吗?!上面不能脱——下面更不能脱——快给我把衣服穿好!!!”

江玟随即满脸失望地应了一声,慢慢吞吞捡起衣服穿了回去。

胳膊和袖筒的距离不到一厘米,他却故意把整个过程放得很慢,五秒并做一秒,半天才伸到一半。

定格似的慢动作,把江玟的不死心都写在了他的脑门上。

曹弥看不过眼,一把帮他把衣服套了回去,还用力扯了扯衣摆,完全盖住容易着凉的肚子。

她为刚才的鸡飞狗跳暗暗磨牙,敲了一下江玟的脑壳以示惩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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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当狗的意思是——只需要偶尔像狗,给我提供情绪价值就好。”

“不是让你真的像狗一样,笨蛋!”

虽然曹弥一开始想的不是这样,但为了扞卫自己的贞操,她必须要更改单方向的霸王条款,才能不让这条心机绿茶狗有机可乘,悄咪咪地爬上自己的床。

曹弥不爱买衣服,无论是线上还是线下。

线上可供选择的类型太多,难免让她在纠结中突发选择困难症。

因为颜色、材质和图案的不同,款式类型相似的服装,能被细分成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别类。

譬如最简单的纯白t恤,光是领口,就有圆领、方领,和v领之类的区别。

无图案的纯t选项,被万恶商家故意放到最后。商品页面五花八门的搭配选项,让消费者挑得头昏脑胀。

好不容易结束战斗,把商品加入小黄车,却发现两件起买比单买一件要便宜不少。

曹弥不想为此献出自己的网页点击率,就像某站视频开头博主求的点赞投币收藏,能给,但总归是吝啬的。

如果不慎手滑点了赞,抠抠搜搜的曹弥会重新翻回那一页,回收自己刚才点的赞。

除非真的拍得很不错,她才不会磨磨唧唧贡献今日处女赞。

可比起线上,曹弥更不想线下购物。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曾被线下导购的花言巧语狠狠欺骗感情,并对此心有余悸。

店里的导购就像拔屌无情的海王渣男,广撒网猎艳。

曹弥左脚刚抬进屋,还没来得及看清店内的陈设装潢,就被热情无比的导购簇拥。

堪比野外辛勤采蜜的工蜂,扇动翅膀飞来飞去,同时取下架子上的衣服对着曹弥来回比划。

曹弥被一件又一件往怀里塞的衣服淹没,拒绝速度根本比不上对方高涨的服务态度。

她们闭着眼把从试衣间走出来的曹弥夸得天花乱坠,脱离现实基础,说衣服是怎么怎么合身,美女穿上后又是多么多么漂亮。

曹弥:。

还好她认识清醒,才没被导购口中的糖衣炮弹所击倒。

天花板上经过调试的特殊灯光,以及斜放在墙角的变瘦等身镜,都是施展高档骗术的辅助道具。

可惜当时初来乍到的曹弥,连砍价也不会。

翻到衣服标签虚假标注的两个零,又瞥了眼笑容满面的导购,哆哆嗦嗦在心中建设半天,张口却只砍掉标签后面的尾巴零头。

曹弥预感不妙:哦操。

对方脸上笑容更加灿烂,先是装模作样烦恼一番,再把确定交易的小锤一敲,衣服袋子递给曹弥,让对方以后多来这里转转。

曹·冤大头·弥捏着袋子,在心里说了声再见,以后再也不见。

她被这个市侩精明的社会伤透了心,结果去菜摊买菜,又被摊位上笑眯眯坐着的爷爷奶奶欺骗了纯真感情。

曹弥:……

她好恨,完全就是一比一的骗术复制,老人家眼角皱纹笑成了褶,一口一个乖囡出来买菜,装菜动作却是不相符的雷厉风行。

好菜掺着烂菜,以正常价格一兜子卖给曹弥。

傻乎乎被宰的曹弥,接过塑料袋说了句谢谢,回到家蹲到地上,摘了好几分钟枯黄的烂菜叶。

还来不及安慰自己,就发现海鲜摊子那买的活虾也躺尸了好几条。

曹弥心梗不已,死去的基围虾沉在水底,虾眼外凸,无情嘲笑着她的天真。

曹弥很生气,一怒之下,真的怒了一下。

那又能怎么办呢?

曹弥左眼写着人傻,右眼写着好骗,无论怎样横竖都血亏。

她只能捧着冰可乐,对满地凄凉的烂菜叶深深叹了口气。

当今这个社会,只有不讲良心的王八蛋才能赚大钱。曹弥良心未泯,注定玩不过那群缺斤少两的无良惯犯。

曹弥其实也不想讲仁义道德,不成为那种全网通缉,十恶不赦的大坏比,当个不委屈自己的小坏比就好。

成为坏比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无良摊贩面前,揭露他们罄竹难书的累累罪行。

坏比有属于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不会被人类虚假的鳄鱼眼泪打动乌漆麻黑的一颗心。

口腔里的可乐气泡,小朵小朵在喉咙里炸开。曹弥又喝了口可乐,打算为此不懈努力。

但还没实现夙愿,就惨遭失败的滑铁卢——

咸鱼怒了一下,也只能翻个面继续被太阳暴晒。

这辈子都当不成坏比的曹弥,含泪跑去超市购买新鲜蔬菜。她为白纸黑字标明的昂贵菜价恨恨买单,明白超市才是适合她的最佳去处。

就算是当冤大头,她也要在清醒中,当那个清醒被宰的冤大头!

穷字当头,曹弥也只能忍着头疼点开商品图片,货比三家努力挑选。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来都来了。

简短四字,凝结了老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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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千万年的智慧结晶。

这句话适用于任何场景,兵不刃血,叫人无法开口拒绝。

堪比西方口出必践的神秘言灵。

曹弥现在就处于来都来了的神秘阶段。

点都点进去了,顺带着浏览一遍这家店铺里的衣服款式,又怎么了?

她左滑右拉,对照尺码表翻阅着底下的评论区。

网购人喜欢先看差评,上千条评论内零星折叠的几条低分评论,逃不过曹弥的火眼金睛。

她把差评一个个翻找出来,点进去浏览完毕,再下滑退出,继续点击下一个。

可看得多了,曹弥也开始头疼起来。

头疼手也疼,手关节像是得了帕金森,在半空疯狂颤抖起来。同时还不忘揽住旁边舞伴的腰,让手机女士也跟着跳上一曲莫妮卡。

眼珠也快脱离眼眶,酸涩发胀的让她难受。

曹弥伸手揉了揉眼,又重新把头低下去。她看到右上角的t恤图案,从一枚小小的萝卜刺绣,变成了骨头形状的白色刺绣。

曹弥想象力严重贫瘠匮乏,只有图片和文字的抽象形容,让她完全无法理解。

不能化抽象为具象,也没有ps绝技,把模特图的脑袋抠下来p成江玟的。

视频里介绍的这么大是多大?四十多厘米的肩宽,究竟又有多宽?

曹弥脑袋里塞满了十万个为什么,面无表情放下手机,尝试着在空中比划。

拇指食指张开,各角度多方调整。

好不容易比出认为的尺寸,又怕不够精确,僵着脸左右扭头,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和她玩躲猫猫游戏的可恶卷尺。

所以线上有线上的好,线下有线下的好。

只不过对于不会砍价,纠结社恐的曹弥而言,都算不得什么最佳选项。

曹弥烦躁不已,手指杵在手机屏幕上方,抽风似的来回画圈。

到底是该给江玟买s码,还是码?

买家秀里有评论说尺码偏大的,也有反驳说偏小的,不知道应该以谁为准。

看到店铺免费赠送的运费险,曹弥一咬牙一闭眼,干脆每个尺码各来一件。

她在纠结困难的选择下终于突出重围,衷心感激运费险的发明普及。

曹弥为了避免选择困难症,特意在入职前筛选了部分公司企业。

春夏秋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将近四分之三的时间被要求穿着工装。

曹弥对此很满意,天凉了,就在工装外穿件薄外套。再冷些,就套上超厚又保暖的羽绒外套。

她宅到极致,休假时间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一天运动的最远距离,涵盖了从卧室到家门口的来回长度。

她化身神医,完美从源头根治疑难杂症。

生机在曹弥体内一分一秒消失,她实在坚持不住,两眼发直,化作一具无法言语的僵硬雕塑。

落到腿上的手机,还停留在花花绿绿的商品详情页面。下方是大数据万恶的猜你喜欢,把更多类似款式的衣服都推送到手机app里。

曹弥在买家和卖家的斗争中壮烈死去,她挑不出,只好瘫在沙发上死不瞑目。

她突然思想升华,不再纠结陈芝麻烂谷子的那点破事。

心想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内耗队友。

一个合格的网络冲浪者,无时无刻不在发疯。

曹弥把小媳妇样的,在卧室里叠着衣服的江玟叫出来,手机强硬塞到对方手里,豪气万丈一挥手,化身成功包养小白脸的霸气女总裁。

“你自己买吧,五十以上,八十以下。”

光听那挥斥方遒的豪横语气,还以为是带上万字的大生意。

曹弥把难题抛给江玟,整个人顿时轻松不少。她甚至温柔拍了拍江玟的肩膀,让少年慢慢挑、好好挑。

“没事,你慢慢挑,不用着急。”

江玟爪子举在半空,他捧着手机眨了眨眼,乖巧抬脸回道:“好的,主人。”

身上穿着曹弥的旧睡衣,踏着对方新买的毛绒拖鞋,一副不爱拆家,需要主人夸奖的好狗狗模样。

因为脸过于精致,导致他穿什么都很契合。

只不过此时,少年显然不愿意换下身上的这套睡衣,说话语调被不情不愿地拉长。

“那这套衣服——”

不等江玟说完,曹弥赶紧打断对方,冷酷无情开口道:

“新衣服到了就把这套衣服换掉。”

曹弥强调:“我的,肯定是要还给我。”

她实在怕江玟不知羞,当着她的面说些只有穿主人衣服才能睡着的混账话。

自从说要江玟当狗,对方适应地比她还快,睡觉前像给皇帝侍寝温床的小妃子,趴在床尾缩成一团。

洗完澡的曹弥从浴室出来后,被这一幕震惊到无语凝噎,半晌才找回自己声音。

“你这样像什么样?给我下去。”

“你床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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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玟从被子里弱弱探出头,含羞带怯看了曹弥一眼,眼睛里像有钩子,要往曹弥心里钩。

他学着电视剧里的柔弱心机美人,开口说道:“奴家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当主人的狗。”

殷红嘴唇一张一合,叫声骚的不行,异常荡漾。

“呜——汪——”

曹弥额角青筋跳了跳,觉得自己是个成熟女性,不能和傻子太计较。

于是她冷声问:

“你今天一个人在家,在电视剧里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见江玟还沉浸在人设扮演中,汪出九曲十八弯,曹弥忍无可忍:

“操!你给我好好说话。”

遇见江玟后,曹弥说脏话的频率直线飙升,整个人变得暴躁,对着领导也差点习惯性张口闭口操上一句。

曹弥:……

好险,还好她反应过来咽了回去。

曹弥要感谢领导的不杀之恩,毕竟面对无节操的江玟,再也没有其他字能比操这个字,更符合此时的心境变化。

江玟不好意思地用被子隔住他那道眼波流转的勾人视线,嗫喏着开口:“宝莲灯。”

曹弥:?!

她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难以言喻,都快要裂开来,不明白为什么一部正经修仙剧,也能把人看得荡漾起来。

曹弥在心里下了结论——

龌龊的人,真是看什么都觉得脏。

江玟口口声声说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举出宝莲灯里哮天犬和二郎神的例子,说狗和主人日日都要在一起。

曹弥应该关照他的情绪变化,不能让他当一条孤苦无依的狗,要陪他一起做游戏。

江玟哪是不懂?

他分明懂得不得了,无师自通掌握了网络杠精的成名绝学,吵着闹着博取曹弥的关注。

曹弥苦口婆心劝了半天,江玟才终于松口,穷图匕见。

像是让了天大的步,江玟说电视剧里的狗都有项圈,他也要有,还要是独一无二的特制项圈。

曹弥:……

这种相互攀比的不良风气,究竟是从哪传来的?

在曹弥无意的纵容下,江玟已经学会蹬鼻子上脸,知道曹弥对他好,就忍不住更加得寸进尺。

“要——主人——”

曹弥色厉内荏道:“你给我下去睡!”

江玟委委屈屈说:“不要!”

曹弥气极反笑,顺手从床头扯了两截垃圾袋,把江玟从被坨里挖了出来。

热烘烘的被子,里面果然很暖。

她不会打领结,只好像小时候戴红领巾一样,给对方在脖子上胡乱系了一下。

曹弥说:“给,你的狗项圈。”

她还是没能真正把江玟踹下床,冷着脸弯腰捡起地上的被子,抱起来丢到床尾,让江玟睡前记得盖好,不要再冻感冒。

曹弥:“……”

“算了,你爱睡哪就睡哪。”

“谢谢主人,主人晚安。”

然后那天晚上,江玟捏着曹弥给他做的简易项圈,在床尾沉沉睡了过去。

睡着时,唇角还带着挥之不去的浅笑。

曹弥关灯前看到江玟的睡颜,毫不留情吐槽道:“真是蠢死了……傻狗。”

她小声骂了一句,熄灯后躺到温暖被窝里,脚下也是热乎乎一团。脚踝被人握住,脚底贴着江玟柔软的腹部,曹弥抿着唇,却没像之前一样反应激烈,非要把脚收回来。

江玟握着手机,低头仔仔细细挑选起来。

过了十几分钟,曹弥觉得对方应该挑好了,正巧电视节目插入一段广告,她趁机转头问江玟:“挑好了吗?”

江玟摇头,浓密睫毛上下一碰,像蝴蝶扇动它的一双翅膀。

“还没有。”

曹弥哦了一声,也不催着江玟,心想衣服确实是难挑。

一集综艺看完,曹弥抱着方形抱枕,问向一旁半蹲的少年:“挑好了吗?”

江玟扭扭捏捏,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回道:“还要一会儿。”

他捏着手指比划:“就再那么一会儿——”

曹弥又哦了一声,头转回去继续看着电视。

电视播放到精彩桥段,曹弥目不转睛盯着屏幕,听江玟说挑好了,顺手接过手机。

她瞥了一眼订单:“哦——我来付款——我先看看你选的——呃?!”

曹弥看到那几件呼呼漏风,连奶子都遮不住的奇异装束,眼角抽搐。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因为太过震惊而被强行吞回肚子里。

“这就是……你选的?”

分明曹弥关紧了窗户,却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阴风,冷得她骨子里泛起凉意。

男款情趣服,确实大多都在五十到八十的范围区间,不过昧着良心说那是布,就特么几根绳子,什么都挡不住。

对比价钱,曹弥觉得好生不值。

她还看到江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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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购物车里加了狗耳朵和狗尾巴,买就赠送皮鞭和手铐。

风好大,心好累。

曹弥在进行着自我检讨,心想自己真是错的离谱,怎么能让江玟自己来挑衣服。

这只狗每天只想着怎么爬她的床,一点礼义廉耻也不懂。

——也不知道最后吃亏的会是谁。

在这种衣服脏了她的眼睛之前,曹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对方。

她拎着抱枕直接跳起,拼命追杀着面前不知羞耻的少年。

“主人——呜——不要光脚,要穿鞋——”

“这能叫衣服?!啊,这能叫衣服?!”

“我是让你买几件可以穿出去的衣服,不是让你买在床上卖弄风骚的情趣服——蠢狗!”

铁石心肠的曹弥,为了让江玟得到一生难忘的残酷惩罚,冷笑着把江玟精心挑了一晚上的男款情趣服都付了款。

然后不顾江玟小狗可怜兮兮的哭求,摁着对方的手,让他确认了所有商品的退款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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