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视线终于舍得看向纱帐那头,可也只是一眼,对着身后跟着的太医道:“去瞧瞧。”
太医正在把脉,殿内安静无比,只剩下严翊喝茶时杯盖和杯口碰撞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后,太医便走到了殿中,弯着腰道:“启禀皇上,思嫔娘娘的身子不算是大碍,老臣开几剂药按时辰喝便好。”
“那便开药喝就行了,”男人将茶杯放下来,嗓音冷冽,“朕忙,先走了。”
说着,他便站起了身,快要到门口的时候,转身看向还坐在凳子上一口一口吃着点心的小女人道:“还不走?”
岁杪腮帮子鼓鼓的,一双桃花眼瞪大,然后依依不舍的将糕点放下,跟在男人身后小步小步的往钟扇宫走去,而李茵叶在殿内,嗓音温婉,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对着思嫔道:“你自己的身子还是要自己照顾好......”
思嫔难得笑着道:“谢娘娘惦记着,对了,昨夜半夜里你送的那个糕点可好吃了,还有吗?”
李茵叶似乎是没想到思嫔忽然说出这句话,一双眼眸立刻往殿内看去,见只剩安嬷嬷便松了口气,下一刻,她笑笑道:“你若是喜欢,我那还有许多,都给你送来。”
思嫔笑着:“那多谢娘娘了。”
御花园内往愿合宫的那条小道上,岁杪跟在严翊的身后,看着他迎风摇摆的袖口,低着脑袋一步一步的走着,可前面那人今日不知是怎得了,本走的好好的步子忽然一顿,岁杪思绪游走的有些偏,于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便撞了上去。
“呀,”岁杪捂住了自己的额头,皱着小脸抬眸看着眼前的男人,眼里包着泪道:“三哥,你干嘛呀!”
“朕能干嘛,”男人转过身来,垂眸看着她的小脑袋,嗓音温吞:“自个儿走路不专心,还赖朕是吧。”
本是知道自个儿的问题的,可听见男人这般直白的说出来,岁杪便低着脑袋也不搭理他,头顶上又响起男人的嗓音,这次倒是带着低哄的声音道:“好了,是朕的不是,撞疼岁岁了。”
岁杪这会儿愈发委屈上了,歪过头不去看他。
这幅委屈巴巴的模样逗笑了严翊,自然是知道她自幼娇宠惯了,也没去计较她这个小脾气,严翊闷声笑了笑,大掌盖住她的小脑袋,轻轻的拍了拍,嗓音温润道:“告诉朕,方才在想什么。”
岁杪瘪着小嘴不说话。
顿了顿,他眉心一蹙,护短护的极快,道:“可是受欺负了?”
见他似乎要出头的样子,岁杪摇摇小脑袋,半晌后扭扭捏捏的憋出了一句话,“三哥,我方才在殿内听人说请了你几趟都不来,那你怎么......怎么方才又来了。”
第34章 . 皇后身子不适 皇长子
御花园内, 路面小道上冒出了一点点的尖尖芽,元宵过去像是冬季也走到了尾巴,天儿没往常那么冷, 岁杪的小围脖已经许久没戴了, 这会儿露出白皙的脖颈,只是带着有点点粉嫩的色沿着脖颈到了双颊。
这副小模样让严翊看了许久, 半晌后嗓音温润道:“朕来, 自然是有朕的道理的。”
这个回答可让岁杪有些摸不着了, 与她心里头想的似乎有那么些不同,她装模做样的咳了咳,扭捏的姿态顿了顿, 旋即低低的哦了声,便没再说话。
可小脸上写了几个大字——我不高兴。
严翊没忍住, 修长的指尖伸出, 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颊, 旋即轻叹一声,无奈低声道:“朕还能因为什么来。”
这话一出,岁杪的小脸上又重新挂起了笑容, 扭捏的姿态又重新出现,咬了咬唇,轻声道:“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啊?”
知道她是想问什么, 也知道她是想要什么答案, 换做往日严翊自然是没这个闲工夫在这你一句我一句的玩闹,可如今眼前人是心上人, 到底是屡次让他破例的人,这次也不例外,顺着她哄着她道:“自然是因为怕某个小家伙受了委屈, 到时候把气撒到了朕身上该怎么办?”
岁杪到底是刚接触这些事情,蓦然听见他这么说,哪怕心中有答案,可还是红了脸,低着脑袋喃喃道:“三哥说话岁杪听不懂,岁杪先回宫了。”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御花园,往愿合宫的方向走去。
严翊站在原地,眉眼温润的看着她的倩影,脚步轻快,和风吹过,他嘴角一扬,身边传来了王福的声音,“贵妃娘娘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下一瞬,严翊的视线便往王福那边看去,面色哪里还有方才的温润和煦,一如既往的冷冽,吓得王福缩了缩肩膀,赔笑的打了打自己的嘴巴子。
虽然是这么看着王福,可严翊倒是赞同这句话的。
岁杪幼时便时常被人夸可爱,而他虽然第一次和岁杪接触的经历并不是特别的美好,可后来久而久之,他那段时间托岁杪的福,受先帝宠爱,接触岁杪多了起来,对她的印象便也是可爱娇纵,哪怕有时候的确是娇气过头,可倒不会让人觉得心生烦厌,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倒让人觉得好玩可爱。
“朕只盼她永远都这样,”严翊望着渐行渐远的小身影,“永远都这么开心,像个孩子。”
“肯定会的,”王福由衷道:“贵妃娘娘一定会明白皇上的一番苦心。”
这个话严翊没有接,而是沉默片刻后,转身离开了。
冬日暖阳斜照,将整个皇宫像镀了一层金光那般,愿合宫内的宫人们正在扫雪,堆起了高高的一层,几个宫人在院子内玩的乐此不疲,嬉笑声传入望着镜子发呆的岁杪耳里,她倒是不觉聒噪,反倒给这平静的午后添了一丝烟火气。
只是她今日的心情倒是有种说出来的滋味,自打从御花园回来后便是如此,她自个儿都不知怎么的了,一会儿想笑,一会儿又觉着心口有些胀胀的,岁杪不是特别理解这种情绪,葱白的小手拿着一个簪子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耳边响起脚步声,她回头看见是沉儿,后者上前道:“方才听说思嫔又不愿意喝药,要皇上去一趟。”
换做往日,岁杪自然是听了便过去了,所以沉儿说完也没继续往下说,只是这次,岁杪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于是便主动催促沉儿道:“然后呢,皇上去了吗?”
沉儿似乎是有点惊讶,可却也没表现的明显,而是回答她的问题,“回娘娘,皇上没去。”
岁杪这会儿又低低的哦了声,旋即便听见沉儿道:“娘娘今日有些不同。”
“哪不同?”岁杪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误以为沉儿说的是脸。
沉儿一边将茶沏好,一边若有所思道:“就是觉着娘娘今日似乎对后宫的事感兴趣了,往日我们说起不都是嫌聒噪的很便是嫌无趣。”
沉儿说到一半又顿住了,旋即笑笑道:“瞧我这猪脑袋,都忘了皇上向娘娘表明心意了。”
可沉儿的话让岁杪陷入了沉思,那日的确是严翊向她表明了心意,可那天她并未给严翊答案,她也还没说过她心里有他这句话,“那你的意思是,我这个就是在意皇上了?”
岁杪的声音轻轻的,她自个儿都没察觉到,还是从沉儿的口中说出方才有那种觉悟,而心口的那种情绪似乎找到了开关,一下子疏通了。
想通了的岁杪并没有多矛盾纠结,她素来不会责备自己,对这些认知也是照单全收。
到了晚间,王福倒是又来了一趟,依旧是那句,“老奴奉皇上口谕,过来瞧娘娘用膳了没,若是没,便叫娘娘记得用膳,皇上今日还得处理许多奏折,明儿抽空再来看娘娘。”
岁杪自然是道好,旋即便看见殿内桌案上还有一碟刚上的点心,想到上次的拿碟点心,于是便指着它道:“那这样,你将这一碟点心给皇上,就说要他注意休息。”
似乎是没想到岁杪会这样,王福笑了笑,“那奴才便替娘娘送给皇上了,皇上定然会开心的,说不定一开心,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岁杪听出了不对劲,不解道:“可是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