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阿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忽希冀地睁大,“是比隔壁阿涂家的先生还要厉害的夫子吗?”
“当然。”她笑着眨了眨眼。
阿梧跳起来:“好耶好耶!阿梧这就去找阿涂,告诉他阿梧也要有夫子啦!”
青衫的小人儿欢呼雀跃着,飞快地跑远了。
谢双双面上的笑容却渐渐淡去,眉心微不可见地蹙起。
莫名的,她想起了阿梧那一日的呓语。
“噩梦里面,有比屋子还高的大火,会跳舞的大火……还、还有噼里啪啦的声音。”
“好多东西都砸下来了……快要砸到阿梧,要把阿梧压扁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话似有端倪。
梦境的根源是现实,人若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一些事情,不会做这样极端的噩梦。
那会是……因为什么呢?
***
除了被不轻不重地“惩罚”了一下,穆珏并没有对她怎么样,也没有继续干涉如意酒楼的事情。
或许是不屑过问,又或许是无暇顾及,这件事似乎逐渐被淡忘了。
她也隐约听说,自穆珏重新回归朝堂后,四方抨击太子的舆论仿佛被人推动一般,在悄然间滋生壮大。
皇帝已达知命之年,又因政事劳累,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时常卧病不起。
朝廷党争激烈,暗潮汹涌。
有人在蠢蠢欲动。
似乎躲在暗处织一张网,狞笑着,随时准备抛出诱饵。
绥庆六十三年的盛夏,注定要不安宁了。
第31章
那一日, 她尚在镇国公府的小厨房时,便向哥哥谢奕问了当今朝野的局势。
左相郑其奈,是当今颇得圣宠的婉贵妃的父亲, 也是三皇子穆桓的外祖父。郑其奈为人处事圆滑, 旁人见到他时, 他便总是笑呵呵地拢着衣袖, 十分好说话的模样,倒是右相贺临整日板着张脸, 显得十分古板沉静。
不过,既然能稳稳当当地坐在丞相的位子上,这些老狐狸定不如表面一般简单。
今日无事,谢双双早早起身,盥洗换衣完毕后, 便踏着晨露出了太子府。
准备去酒楼时,又顺道拐去西街李家阿婆的铺子买了几卷槐花糕。
日头还早着, 路旁的小贩才刚刚开始摆摊卖东西,她一袭浅色素衣,心事重重地转过街道口,来到如意酒楼。
此时客人并不多, 殷烛几人还在后厨忙碌早膳, 前堂只趴着一个小人儿——阿梧醒来不久,还坐在木桌旁昏昏欲睡。
谢双双将槐花糕放到阿梧面前,清香飘散至鼻尖,阿梧立刻惊喜地睁开眼睛。
“双姐姐!”阿梧用手捧上肉嘟嘟的脸蛋, “你怎么记得阿梧喜欢吃槐花糕呀。”
“才不是给你买的, ”谢双双笑哼一声,“双姐姐自己吃。”
阿梧机灵得很, 知道她说的不是实话,顿时嘻嘻一笑,一把抱住槐花糕:“双姐姐才不喜欢吃呢,大家都知道,只有阿梧喜欢吃槐花糕。”
“好了好了,”谢双双笑得无奈,把槐花糕往阿梧面前一推,“吃东西还堵不上你的嘴么。”
阿梧“啊呜”一声咬了一口,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她却用手撑住下巴,神游天外,嘴里无意识地念念有词:“左相、右相……”
“双姐姐,你在说什么?”阿梧含糊不清地嘀咕。
谢双双有些心不在焉:“在想一些事情。”
既然左相郑其奈已是穆桓一派的人,那么尚未参加党争的右相贺临……
思衬片刻,她又叹了口气,感觉自己莫名其妙。
分明是个自小两耳不闻皇宫事的人,想这么多做什么?
双姐姐这算什么回答呀。阿梧有些纳闷地咬了一口槐花糕,槐花的清甜香气顿时顺着舌尖甜进心底,他睁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继续问:“那双姐姐适才说的左相、右相,是什么东西?”
见阿梧眼中闪着熠熠光辉,一副好奇的模样,她抿唇笑了笑,还是开口解释起来。
“皇帝陛下为了更好地处理政事,在朝廷设立了许多文官武官的职位,其中呢,在文官中位列第一的便是丞相。”
谢双双撑着下巴,继续道:“绥庆朝有左右二相,左相为郑其奈,右相为贺临,不过,说到贺相这人呢……”
“啪!”猝不及防间,清脆的瓷器碎裂声陡然传来。
谢双双一怔,到了嘴边的话自然便断了。
她转头看去,只见黎九韶脸色黑沉地站在不远处的木桌旁,手上空空如也,十分干净清爽。
倒是不久前端在手里的瓷盘子,已然混合着酒酿米糕,碎成了一地的混乱。
谢双双面无表情地沉默半晌,挑起一边眉毛:“请问……黎少爷,你是嫌自己工薪太多了吗?”
黎九韶却没回答,眼神变得阴鸷,盯着她道:“你方才说什么?”
她说什么了?谢双双眨了眨眼睛:“你不是听见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