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这么跟她道,“你想死也死不成了现在。”
什么意思?
邹娥皇懵了,睁大了瞳孔,慢慢地抬起了头。
道祖呼出了一口长气,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温热的午光刺透木窗,照亮了他的整张脸,只有一双眼睛是带雾的灰。
“意思就是,”云无心缓缓道。
“十五年之后要开启的幻海天秘境,即将为了你在几日后打开。”
“那里面有丹王遗留的九转丹,可以用来续命。”
低沉的声音清晰异常,然而邹娥皇却只疑心自己听错了。
幻海天秘境,她当然不会陌生。
昔年,她便是在这座秘境里取了不死神木。
只是...幻海天秘境可以说是整个修真界的共同财产,非蓬莱的私家后花园,每百年一开,各大门派名额均有限度,从没有为了个人提前开过的先例。
怎么会为了她。
邹娥皇直觉这件事情背后还有个大坑,修真界从没有无缘无故的馅饼,之前的星盘就是最好的例子。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狐疑的视线,蓬莱道祖别过了脸,艰难道:“当然,你也可以不去。”
“邹娥皇,本座希望你去;但是作为师父,我偏生又见不得你去。”
云无心想,如果他还是当初那朵未开化的鸿云就好了,这样他何必管这些的人间事,何必把自己的徒弟逼上另一条绝路,他何必干着夜自咎的活。
“此世将乱,你可知?”
那日匆忙在蓬莱召开的论道台上,终究还是语焉不详,诸多内情不过只能修饰着说。
比如众大能均知道这天下将乱,但是他们均不知,到底是为什么蓬莱道祖与宴霜寒如何笃定天下将乱,也不知他们两人说的命数究竟为何。
“天地之伊始,有了一支笔,名唤帝王须。而有笔就会有书,所以降世书相伴而生,而降世书上,只预言了一场毁灭。”
“几千年前,气运打散,这是毁灭开始的标志;一百年前,神兽身死,这是第二次的警示;二十年前,妖族入侵,于是人人忘了那场毫无预兆的大旱,但是按照之前降世天书上的内容,大旱之后的下一灾,就是灭世。”
“历历代代的生灵,人或妖,总有记得那降世书的,记得的人,就会想要去力挽狂澜。”
降世天书是修真界传说中的灵宝。
邹娥皇只听过一次两次,从没想过这东西居然是真的存在的。
更没有想过,这东西居然还能和自己扯上关系。
蓬莱道祖俯视她,从这个角度能清晰地看见姑娘斑白的长发,他声音于是放得很低,“很久之前有位大能散修,自称裁决者,这老者的一辈子都在等这一场浩劫,然而一辈子都没等到,据说最后是在密州收了个徒弟,也不知所踪,只给这个世界上留下了一句话,说到灭世之前,会有一把剑横空出世救世。”
“此世鲜少人知。算到如今,只有昆仑和蓬莱还略知详情。”
“天骄宴上,你败于宴霜寒手下时,夜自咎见过了你的剑。”
“他当时大惊,同我打了个赌,他说那应诏而来救世的剑,是你背后背的这把。”
“而我赌的是,救世的那把剑,是他徒弟宴霜寒的。”
“现在,”道祖道,“你拔出了剑,而宴霜寒也炼化了死海,我和夜自咎的赌局,才刚刚开始。”
他声音微顿,清晰地看见邹娥皇后退了一步。
邹娥皇说:“道祖,可不可以不是我。”
她低声道:“我担不起的。”
二十年前救了人间一场大旱的姑娘,担不起那句句仙人的称赞,也看不了哀鸿遍野的民间,甚至都受不了郑力的一跪。
从头到尾,哪怕邹娥皇穿书了,她也从没想过,有一天要让她去干主角的活。
她心里有一万种念头呼啸而过,在一个瞬间她都想告诉道祖这只是一本既定轨迹的书,有命定的英雄。
她好害怕。
如果这事只和她有关,其实搞得怎样砸都无所谓,可如果这背后是千丝万缕,邹娥皇只觉得手上的剑都变得迟钝了。
好像二十年前的大雨还在下,好像那日口里其实不是苦味而是铁锈。
就在这个时候,邹娥皇听见背后的剑嗡嗡作响。
第50章 我是来还剑的
蓬莱道祖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这个时候他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
倒不是为了和夜自咎那个什么赌局不赌局的。
只是救世,名头听着响亮,难道就真是什么好事不成, 左右不过九死一生罢了。
如果邹娥皇自己不愿意,那谁说的了她错了。
反正还有个宴霜寒在前面顶着么...
道祖云无心这样一想,心情就又愉悦起来了。
要想活得久吧,就不能太好面儿。
他抿了口温热的茶, 脸色一转刚刚的凝重,语调也带了点松然的笑意:“这样也好,从现在起, 你便闭关三年, 至于什么续命的灵丹妙药,蓬莱又不是没有,短续个十年八年是没问题的, 等到十五年后幻海天秘境开了, 叫他们给你带回来九转丹也是一样的。”
“天机子今日来了,说要见你, 本座估摸着也就是为了这些破烂事。”
邹娥皇这才仰起脸。
她问:“道祖, 天机子在哪里?”
邹娥皇很久没见到过天机子了。
上一次还是几千年前的天骄宴上,对方亲眼见着她被宴霜寒打的剑心破碎,灰头土脸地地落荒而逃。
——而邹娥皇十分确定以及肯定,自己在最后落荒而逃的时刻,绝对听见了天机子无情的嘲笑声。
因为那场天骄宴上大部分人都是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哪怕笑也是捂着嘴含蓄地微笑,只有天机子一个人发出了耳熟的鸭子笑声。
得意洋洋的。
招人恨得牙痒痒。
两人还在幻海天秘境里同行的时候, 这人就曾惆怅地对她叹气,说他有个师兄使得一把好剑, 因为这个原因他一度对剑都怯场了。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天机子在昆仑的辈分等同于她在蓬莱的辈分,所谓的那一个师兄,再没别人了。
只有宴霜寒。
邹娥皇当时嗤笑一声,擦着自己的黑剑道:“什么好剑,我去试试。”
天机子闻言捧着肚子笑,“你该庆幸你没这个机会,我师兄从不轻易出手,不然你这般嚣张,又是三脚猫的功夫,在他手下,剑心破裂也是迟早。”
这句话说的实在欠揍。
而天骄宴后天机子那笑又着实太幸灾乐祸。
以至于现在邹娥皇想起这个人,第一反应不是旧情,便是手心痒痒。
特想抽他...
蓬莱道祖:“他现在就在待客楼,你可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