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永熙朝顾鸿这里,因春猎而得厚赏者同样不在少数。
因此,每年都有想借春猎出头拔尖儿的世家子弟。
今年的春猎比起往年更加隆重,蒙兀室韦各部送岁供的使臣恰在春猎前夕到了大周境内,漠南王世子阿日斯兰也在其中。故而为显上邦亲和,君王顾鸿便请蒙室各部使臣及世子一同随驾而去。
顾修生在极北蛮荒之地,对纵马行猎这类事多少有些偏爱,怎奈宫中那闹着玩儿似的猎场根本无法满足顾修对纵马驰骋的向往。加之韩墨初在新岁过后,又与他每日添了三篇策论与一篇兵法,课业繁重,顾修每日练枪的时辰也不得不一缩再缩。
春猎旨意一来,十三岁的少年便是再沉稳也难免心生期待。
少年人的心思单纯,一旦有稍许分心,明眼人一眼便看得出来。
顾修的功课虽说每日如常,字迹也不见潦草,韩墨初仍是在那些策论里寻到了几处没加斟酌的词句。
韩墨初也没有多言,更没有像个老学究似的苦口婆心。而是拽过顾修的左手结结实实的抽了二十记戒尺。
抽完后还不忘柔声细语的拍拍顾修的肩头笑眯眯的说:“殿下,这会儿可千万莫要心里长草,回头手伤不愈,您可就拉不了弓,也射不了箭了。”
顾修虽性子佐犟,可他分的清是非对错,韩墨初对他一向如此,责教从严,张弛有度,只要有错便绝不放任。
经过那二十戒尺的提点,顾修的策论水平又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春猎前两日,晴昭公主顾锦为顾修带来了一件让顾修眼前一亮的礼物。
一件少年人穿着的银丝盘虬轻甲。
夜里,韩墨初将轻甲与顾修试穿上身,镜中的顾修身姿挺拔,雄姿英发。十三岁的少年个子直逼到了韩墨初耳根处,脸上已经稚气全脱,眉宇间已经有了些许新秀初成的英朗之气。
身着轻甲的顾修与韩墨初印象中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全然重合,顾修这个孩子似乎承袭了云家满门忠烈的所有优点。
与其说他是个皇子,倒不如说他天生便是个将军。
春猎启程当日,韩墨初身为皇子内臣,依制随行于皇子身边。
韩墨初没有穿甲胄的资格,但也换了一身利落的骑装。骑在马背上的他有种说不出的英姿飒飒,俊朗丰神的气韵。
因此次春猎有蒙室各部随行,为彰大周天!朝男儿之风,君王顾鸿便下旨皇子以及各家宗亲世子一律骑马随行。除了实在体弱的三皇子顾伸外,其余诸子一律不许乘车。
“嘶,这都走了多久了,便不能歇歇么?我的腰都快断了。”六皇子顾攸摇摇晃晃的骑在马背上,像一块随波逐流的烂肉似的颓声丧气,若不是御马训练有素,早就将这滩烂泥摔了下去。
顾攸这等做派,身为长兄的二皇子顾值着实有些看不过眼,纵马骑行到人身边,一把拍人腰侧,示意人把背挺直:“六弟,往日你娇纵些也就罢了,今日还有外部世族在,你便不能收敛些么?”
“疼!”顾攸的腰背直了一下,很快便又塌了下去:“二皇兄你打我做甚?我年纪小,原本就骑不得这样的高头大马,怎么能怪我呢?”
“六弟,若是你如三哥那般体弱不能骑射也就罢了,日常去宫中猎场玩耍,也不见你有哪次不去的。眼下才骑了多远你就受不住了?”四皇子顾偃也骑到了顾攸身边,顺势抬手指了指不远处身形端正的顾修:“再说,七弟年纪比你还小,不是也骑得很好么?”
“嘁,他是边陲蛮荒来的野狼崽子!懂点骑射怎么了?”顾攸气呼呼的将嘴撅起来,将近十四岁的少年,满脸写着小女儿一般的娇憨。
顾修与那三人相隔不远,听得见几人的对话,在顾攸叫他狼崽子的时候,顾修很适时的把脸侧了过去。
一个犀利如刀的眼神便盯得顾攸脖子一缩,灰溜溜的轻夹马腹,朝前排靠近丽妃车驾的方向骑去了。
两个时辰后,正晌时分。
君王顾鸿下旨原地整休,诸位皇子皆寻了自家母妃的车驾去歇息。顾修无母,便与韩墨初原地下马,席地而坐。
春风习习,吹得人浑身舒畅。
“驰儿,你怎么就坐在这儿了?亏得长姐在车上等你。”顾锦领着白檀玉檀两个小宫女,拎着食盒穿过那些原地整休的人群走到顾修身边。
今日的顾锦也穿了一身飒爽干练的银红色紧袖劲装,女子所着的劲装与男子不同,为显突显女子的妖娆妩媚,腰间比男子多了一条飘逸的丝绦,衬得本就眉清目秀的顾锦,愈发灵秀可爱。
“长姐。”顾修翻身站起,顾锦十分自然的与人拍打席地而坐沾上的尘土。
“韩少师,您怎么也不与七殿下铺张单子呢?这哪里还像个皇子的样子?本宫若是不来,您是打算让我七弟午膳就用这些马背上应景儿用的干粮和清水了?”顾锦的话匣子被打开了,细数着韩墨初照看不周的罪状。
韩墨初一一应承下来,虽说他根本没听清公主连珠炮似的话里究竟说了什么。
“罢了,你这小东西既然不想随长姐回车里,那长姐便陪你在此处用膳。”顾锦着两个宫女寻了张宽大的软绸毯子,容得下三人同时席地而坐。
三人便坐在春风中,就着眼前的山景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