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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一生孤苦如此圆满(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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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彻夜长谈,瑞香本以为自己支撑不下来,但正事说得他一时惊一时怕一时雄心壮志,往后又被缠缠绵绵搂着再做了一回,事毕洗过澡好好弄出射在里面的精液,就昏睡过去了,第二天居然也没有觉得作息很奇怪,还是按时起来了。

皇帝有常朝,早早回了前面,没叫人吵醒他,瑞香起来后就听说宫里能动的人几乎都来了,求见请安无人怠慢。

瑞香不急着见人,叫人拿来彤史,准备用印。

彤史这个东西,记录的是皇帝临幸后宫的次数,日期,皇帝那边记上,皇后这边盖印为证,为的是将来有人怀孕,对照查验,确认血脉。不过对皇帝来说并没有多严谨,可以增,可以删,可以撕,可以改,可以临幸而不记录,也可以记录却不临幸。虽然送到瑞香面前来的人都是郑重其事,不敢轻忽,但瑞香坐月子这段日子,不是急务的都不拿来说给他知道,所以瑞香这也是第一次看。

他也难免心里在意一下,但翻开却意外了:“怎么没有那个……回纥美人?不是说已经进宫了吗?”

女官轻声答道:“陛下那边还没册封。”

其实这也不是个理由,就算临幸个宫奴,宫里规矩也是得记上,如果不记,就是不认,孩子也不打算要。这个回纥美人应该是临幸了的,瑞香猜得出来,只是奇怪为什么压着不册封。想了一阵,很努力以坏人——皇帝的思路猜测,觉得最多不过是拿来吊着还没离开的回纥使团吧……

总不能是这个美人不要了。毕竟那也是经过考量收进来的,但能够借机要挟回纥人多拿点好处,甚至就此留下他们多谈一些秘密协定,那也是好的。这个美人本身绝对没有他的身份,来历更重。

瑞香不由有些唏嘘:“也是个可怜人。”

他感叹的同时,就看到身边女官的神色不对,一挑眉:“怎么了?”

女官期期艾艾:“听说……陛下给这位回纥美人身边,配了个尚宫呢。”

宫里身边的人也是有数的,品级待遇都有成规。比如皇后,宫人十二,内监十二,这是贴身伺候的人数,含凉殿里里外外其实所有人都是他的仆从,算起来怎么也有上百,如果再算上宫内对皇后负责的内官外官,怎么也成千上万了,后权就是这样成立的,没人没钱就没有权。

如五品才人,身边四宫人四内监,如果独居一宫,这宫里洒扫粗使的仆役自然也听他调派,身边最大的亲信自然也就负责管理,但这样的话这个宫里是没有尚宫的。

有尚宫,也难怪女官表现出在意,怎么说,至少也得是一个婕妤。

皇帝之前对瑞香透过底,回纥美人的位置不会高于九嫔,婕妤仅次于九嫔,虽然还没册封,但留下这个尚宫,也确实算是一种暗示。毕竟是有来历有用的人,将来……

瑞香笑了笑:“人都进宫了,到底是什么样,你们打听出来没有?”

女官叹气:“他那尚宫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套不出多少消息,他现在未经册封,也不能出来走动,只听说……挺不一样的。京里胡姬不少,但宫里嫌太低贱了,从没有过得了册封的胡人……”

其实早几百年,胡人还曾经入主过中原,不过都得汉化才能活下去,所以汉人总是觉得,自己这大海波澜壮阔,几条小溪流进来不过是增添色彩,其实微不足道,还是看不起的。何况现在回纥人不算强盛,自然更不放在眼里了。

瑞香没入宫的时候见过胡人,想了一想,不知道这回纥来的美人到底是白皮肤还是小麦色,是绿眼睛还是灰眼睛。他又翻了几页,发现居然比自己想的少,罗真是开头,白才人也就几页,断断续续,回纥美人没有,两个月加起来最多十五天。那回纥美人进宫的日子,侍寝的日子其实就算不记,也是有据可查,最多再五天,也就是二十天。

他的内心觉得很微妙。皇帝虽然不是一日不能无这个事的人,但其实频繁时需求也很频繁,至少对他是如此,以前他没怀孕的时候,皇帝一月的彤史记得也比这满,虽然他是最多,但也不会都是他。不过现在贵妃淑妃禁足,妙音陈才人怀孕,菖蒲体弱,罗真又只是一个开头……

大概是没心情或者太忙?

虽然不知道罗真到底怎么回事,刚看到他的名字就发现后面没了,瑞香也还是决定先问新人的事:“这回纥美人就先不说了,陛下留下他不封,恐怕就是要和我商量的。这个白才人呢?”

从掖庭上来的人,除了瑞香挑出来那四个人初封低,是为了立规矩,都是宝林,其他都是从才人做起,白才人的晋封也是循例,看着没什么特殊,可是他接了的是罗真的宠爱,也是不简单了。

女官道:“他也有些来历,不是当年给陛下选的人,是给先帝的……不过先帝驾崩得早,所以在掖庭到如今。”

瑞香一愣:“多大了?”

怎么想年纪都不会太小。

女官道:“二十三了。”

是不小了,不过含凉殿的人不会多说什么外头都叫他老才人之类的,皇后和他年纪差不多,一个老字到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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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谁?

于是又若无其事接着说:“听说父亲原是五品外官,在宫里也算有出身的了。”

确实,妙音是奴籍,若不是怀孕,没有机会坐上九嫔之位,菖蒲无论出身多高,十一二入宫做宫奴,总是瞒不过人,薛家现在也提不起来什么人——当年年满十四岁的男丁全部斩首,十四岁以下流放边疆,找回来之后虽然恢复了名位,但要缓过来,没有十几年怕是不行,罗真呢,又是实实在在的平民出身。

有时候瑞香也想,若是没有贵妃和淑妃二人入宫,恐怕外头都要怕他权势过盛,左右圣意了。

有时候,权力可以给,但制约也是必须的,毫无破绽的皇后,也令人害怕有不轨之心,反而无法长久昌盛下去。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少了这个一,其实才是一线生机。大道如此,人更如此。

瑞香沉吟:“人来了?”

今天是他出月子后第一次请安,虽然还没下旨恢复,但毕竟含凉殿分量更重了,多献殷勤没错的,也没人敢不来,白才人毕竟已经被册封了,下一步就是拜见他,才能叫真正名正言顺,当然也一起来了。

女官知道他在问什么,答道:“来了。瞧着人倒是挺规矩的,安安静静也不多话,容貌也确实出挑,看着有点单薄弱气,不过不像是病了,倒是挺惹人怜爱。谢充容身子沉重,据说怀相也不好,起不来身,就没来,陈才人大腹便便的,倒也来了。”

瑞香叹气:“这么重的身子了,出门若是有个万一……”

他也不好说丧气的话,看了看时辰差不多了,亲手拿过印玺盖上。

皇后之玺是最郑重的,彤史这种要紧的记档,还有皇后的懿旨是必须要用,平日里他用一方小印,上刻阴文,蓬莱仙骨。蓬莱殿是开国时定下的皇后居所,只是后来屡经变动,连皇宫的中心都变成了大明宫,蓬莱殿虽然还是在皇帝的宫殿后面,皇后却不一定住在这里了。

瑞香进宫后,住的是蓬莱殿更后面的含凉殿,地方也够大,成宣皇后的立政殿反而偏僻了些。蓬莱殿就拿来做命妇对皇后朝拜的礼仪场所,年节时后宫大宴,招待内外命妇,凡是郑重点的场合,都放在这里,算是也被瑞香占了,且是历来皇后的居所,因此要用一个词象征皇后权威,蓬莱还是最好的。这印玺还是有一天皇帝给他,叫他回复下面人的奏表用——皇后之玺毕竟不方便。

瑞香的名讳,其实家里本身只是想取花名,又吉利,觉得听起来能保一个一生遇难成祥,谁也没有想过,蓬莱花就是瑞香的别名,蓬莱殿就是皇后的宫殿。也是一种巧合。

他看过彤史,叫人端来皇后之玺,盖上之后又让拿出去,这才整装出去见人。

殿内齐齐一片行礼问安,瑞香坐下,含笑道:“你们也是客气,还不是请安的时候,就都急着跑来了。”

贵妃淑妃不在,菖蒲就得接话,他也诙谐,开口道:“皇长子出生,咱们也想沾沾喜气,说两句吉祥话讨赏,来得晚了,还怕没了呢。”

他一说,殿内就跟着笑,很是和睦,人人喜气洋洋,跟着纷纷道贺,说吉祥话,不过都很聪明,没人要求抱皇长子出来看看。笑完,瑞香看向陈才人,他怀孕的日子也不短了,算着该有七个月了,瑞香自己一直是八九个月就差不多要入盆,入盆十天之后就要生了,看他刚才行礼也是笨重为难,忍不住关怀道:“身子这么重了就该小心才是,你不来我也不会怪你礼数不周。”

陈才人低着头,脸上带着安静的微笑:“臣妾身子尚可,出来走走也是好的,能够贺一贺皇后的喜事自然不能不来。”

菖蒲也跟着叹气:“其实,陈才人的怀相还好,御医两三天来一次,都说孩子还没正过来,真要生怕就在八月底,九月初,不然臣妾也不敢让他出来的。只是谢充容……唉,御医都快住在他宫里日夜守着了,这一胎实在是受罪。”

这个瑞香也知道,跟着叹气,蹙眉,他和妙音相识最早,虽然地位悬殊,但相处出来的感情不是作假,忍不住担心:“谁说不是,但愿他这一胎能够平平安安,将来大人孩子都好。”

又想起来不能厚此薄彼,对静蕙也说:“你身子沉重了,以后也不要在乎这些虚礼,好好养着,请安也好,宫宴也好,嘈杂热闹的地方都不好,还是最好不来,有空出去多转转就是,若是缺什么短什么,告诉昭仪就好,他不能做主的,就来找我,我也能替你做主了。不要怕,如今宫里孩子不多,我和陛下都盼着你们好好开枝散叶。”

陈才人闻言,还是尽力欠身谢过。

瑞香还是不太放心妙音,想着应该去看看,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就压下来不想,把皇帝昨夜说的大宴的事说了:“我想着,我这个月子过去,真是成了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不管是内外都少了许多该有的应酬,不如就在蓬莱殿摆个大宴,到时候大家亲近亲戚一起热闹一番……不如就摆在八月吧。”

他想过了,贵妃和淑妃已经关了半年,外面的人不明就里,但是都有自己的猜测,不能按住他们更久了。何况如今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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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子降生,宫里正是需要摆出一团和气,欣欣向荣的时候,再不让他们露面,声音更加不对了。

何况早几天晚几天都没用,但愿这次禁足能让他们想开一些,以后自己宫里篱笆扎牢,别出事就好。早几天放出来还算是施恩,他们不得不承自己的情,一谢恩这件事就成功揭过去了。

现在贵妃和淑妃显然消沉,瑞香这里气势又空前的足,想起他们来也不是很头疼,但还是没多说什么,只是提了提宴会的时间,和到底请哪些人。既然说是自家的亲近亲戚,那自然诸位出嫁的宗君公主县主,王妃,近臣命妇都会来,人数也不少了,否则不必开蓬莱殿。

妙音不必说,起不来要躺着保胎,陈才人也才说了让他休息,请安都不必来了。

见皇后似乎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就要端茶送客,菖蒲作为在座身份最高的人免不了担起引见的责任,对一直安静陪坐,含笑本分的白才人点了点头,觑空道:“这是白才人,今天也该他拜见您了。”

白琉璃立刻起身出列上前,恭恭敬敬大礼参拜,口称千岁。

瑞香仔细看了看他,招手示意,口中不停:“看着倒是懂事的,你初次拜见,我也没有什么好赏你的,听说你闺名琉璃,正好我这里有一对天青琉璃簪子……”

说着宫人已经拿来,是一只锦盒,打开来给白琉璃看了看。白琉璃立刻推辞。以他的身份,其实是不能用琉璃的,不过皇后赏赐,还是初次拜见给的东西,不能不收,瑞香也说这颜色其实不算违禁,他就只好收了,心里叫苦。

东西是好东西,他也确实喜欢,可是太贵重了,受之有愧。而他本来想的不过是安安稳稳享几年福,结果先是和一群失宠的美人宝林住在一起,后来又得了这对簪子……总不成是皇后和皇帝都看出他其实不是个软弱无用的人,另有安排吧?

虽然想的太多,但此时此刻白琉璃能选的路不多,不管是皇后要他表示服膺,还是现在赏了要他将来派上用场,他都不能拒绝,还要高高兴兴受宠若惊地接着,再三谢恩,然后老老实实退下。

瑞香又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就端茶送客,然后离开正殿,换身衣服去妙音宫里,其他的事都可以回来再说了。

妙音宫里人不少,人人都有点愁眉苦脸的意思,又因为充容还怀着孩子,不敢露出不吉利的样子,强打精神露出笑脸,一路引着瑞香进去。

室内满是焚艾的烟气,瑞香微微蹙眉,但还是绕过屏风进去,见御医也站在当地,恭恭敬敬诊脉。妙音躺在床榻上,脸色难看,人也看着好像瘦了,肚子更加显得惊心动魄。瑞香一看就觉得不妙,肃容阻止御医和宫人行礼,快步走到床前,见妙音撑着身子还想起来,一把按住他:“好好躺着,这些虚礼就别管了。”

又扭头问御医:“充容如何了?”

御医这些日子大概是担惊受怕已经不少,倒是镇定:“熏艾后已经平稳许多了。”

瑞香有心追问他们到底有没有把握,能不能保个母子平安,但是当着妙音的面问也无用,使了个眼色给自己的宫人,就赏赐之后让下去了。

妙音其实这些日子药膳补药都没少吃,但吃得很谨慎,人还是瘦,形容也憔悴了很多,等人出去之后殿内静下来,这才细声细气说话,以前清润嗓音也沙哑了:“皇后怎么会来我宫里?还未祝贺大皇子的事……”

他多少有些熬了太久,支撑不住的样子,瑞香赶紧不让他说了,摇了摇头,看着他:“你我之间,就不要说这些场面话了,身体要紧。等你孩子生下来了,有的是时间。现在你就好好养着就是了。”

妙音苦笑,被他握着手腕,翻过来抓住瑞香的手,在枕上摇了摇头:“我出身卑贱,原本是不配入宫伺候陛下和您的,如今更有幸怀孕,大概已经用尽了一生的好运气。若是……我只盼着这个孩子能够平安降生,以前,我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这种福气,能过一天是一天,有个安稳日子就知足了,进宫后陛下厚恩,皇后仁德,我所得到已经远超我能够盼望的,就算只能到此为止,也是心怀感激。如果……我知道皇后是好人,一定会照顾我的孩子……是吧?”

他这话实在不祥,但也是掏心窝子的话,瑞香无法阻止他说出来,但却不能轻易答应,只是用力握着他的手说:“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自然会对他好,可是你是生母,谁也不能替代你,一辈子还长着呢,你要有点心气,振作起来。你忘了,你还说希望这孩子是宗君或公主,生下来就是天潢贵胄,无人欺侮……你难道不想看他出嫁?”

妙音脸上焕发一种雾蒙蒙的光彩,笑了:“您不知道,我是公主府的家生子,从会走路起,就学怎么伺候贵人。乐器,唱歌,击鼓……十几岁又被选中,调教成了,送进宫里来。我都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是谁,可是恐怕死也忘不了公主喜欢什么样的乐曲,乐器。我这种人卑贱低微,命如草芥,朝生暮死,所以……能活一天,都是我赚来的,谁对我好,也是我赚来的。我不爱读书,这您是知道的,因为……读了书又有什么用?稀里糊涂,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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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得太多,要的太多,日日夜夜,还怎么熬?就算如此,我也看了太多……”

瑞香忍不住掉眼泪了,他低头掩饰,温热泪水却落在妙音手上,他察觉了,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自己握住的这只温柔的手,双手合拢了,反过来安慰他:“您和陛下都对我极好,我是真的知足的,若是有个万一,求您不要为我伤心,要为我高兴,毕竟我也过了幸福的几年。若是我真能活下来,看着这个孩子长大,您还是他的嫡母,他还是要先孝顺您,我今日求您照顾他,也不算自己说尽了不吉利的话。”

他笑了,仍然是很美的,只是比艳丽的初见,温柔了许多:“臣妾多谢厚恩。”

瑞香不得不答应了。

他反复安慰妙音许久,这才出来,望着天空,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御医还没走,见他出来就跪了下来,一口气说了所有的实话,过于顺畅,简直像是最近做保证都累坏了:“充容身体受了烈性药的荼毒,能有这一胎着实不易,自然也倍加辛苦,如今已经保胎许久,自从有孕又一直精心,只要不出意外,一定能够生产,只是……恐怕再多一个月,就一定要早产了。”

瑞香脸色难看,但声音很低:“那岂不是胎位不正?若是他没有力气……”

御医也苦笑:“足月生产固然好,可若是母体负担不来,到时候还是一样没有力气生产,早产说不定还更好一些。”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可说:“但充容的身子……皇后也是知道,因用过烈性药,生产其实应该比一般人容易一些……他产道更容易打开。若是早些生产,保全母子二人的可能就更大了。”

这话到底有些涉嫌议论他不该议论的东西,御医说的也很为难,只是不敢敷衍瑞香。瑞香想了一阵,他也是生过孩子的人,很清楚这其中的过程,片刻后就明白这是说妙音以前被调教,前穴能容下的东西更多,更容易扩张开,说不定宫口也是……

他也顾不上觉得羞耻,甚至真的松了一口气:“但愿如此。”

这御医就不能接话了,等瑞香再敲打了几句,就成功退下,全须全尾的走了。

瑞香登辇回宫,心想妙音非要他承诺一定会接手抚养这个孩子,大概也是卧床保胎太久,心里不可能不想最坏的结果,看御医的话,母子平安还是能的,万一……

他真心想保大人,可妙音一辈子只能有这么一个孩子,且妃妾怎么会有皇嗣重要?皇帝想来也不会答应。心事重重回了含凉殿,却看见皇帝身边的从人站在自己的殿外,不由吃了一惊。

李元振正小心翼翼指挥人抬着两个不大的箱子进去,见到他立刻迎上来行礼,十分喜庆的样子:“您回来了?陛下等您好一阵了。”

瑞香露出惊讶的神色,也来不及多问他,急忙进去。皇帝正占了他平日看书喝茶合香的那张书案,盘腿坐在坐榻上,听到声音抬头看着他,一幅委屈不悦的样子,说话简直是表功:“怎么才回来?等你许久了。”

……瑞香都开始觉得理亏了,赶紧上前,就被他拉到身边坐下,解释:“我去看了看妙音,他……唉,真是辛苦,也是可怜人。”

妙音的出身宫中无人不知,但是他自己是从来不提,瑞香也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详细。皇帝显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也跟着沉默一阵,道:“他是信佛的,宫里虽然没有佛堂,但他也敬道祖,天地若是有灵,总该保佑他和孩子。”

瑞香道:“我看御医的说辞,倒也不是不能母子平安,但愿……唉,听说宫外有些寺庙灵验,他既然信佛,不如就叫人供长明灯?或者捐点香油钱?他现在也是充容了,还怀着孩子,我看为他祈福,也没人说得出不是来。”

动静是大了点,但是也是情有可原。

皇帝点了点头,捏了捏他的手:“你托个可信的人去做吧,做了告诉他一声,求个心安,倒不必大张旗鼓,否则反而不好。”

瑞香点点头,忽然觉得很脆弱似的,靠进他的怀里寻求安慰:“我看他那个样子,又是怕他不能……又是觉得自己好像也很难过,刚才回来的路上,还想要是能够保大人就好了,可是他那么看重这个孩子,要是自己活下来孩子却……一定也是生不如死的。要是这种事换在我自己身上,我也……”

皇帝搂着他轻轻拍了拍,动作温柔,声音却很严肃:“别胡思乱想,就算真有那么一天,你也要听我的话,我不能没有你,孩子……终究可以再生。”

瑞香其实觉得这争执挺傻的,但是他还是想争:“可孩子也是我的命……”

皇帝一把抱起他,搂在怀里不放,声音又沉又闷,好像赌气:“你不是我的命吗?少胡思乱想,咱们的孩子一向乖巧,你都是足月顺产,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瑞香一时哽住,又想掉泪,又觉得自己这话头起得不好,但却不肯答应,安抚似的摸了摸皇帝的脖颈和后背,等他也收敛了那点失态,又好好说话。李元振实在聪明,大概是知道他们二人要说话,所以不急着送东西进来,他重新坐好了,想了想,想起自己本来准备对皇帝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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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今天他们都来了,我就想,宴会的事可以推迟到八月初,贵妃和淑妃都出来最好,齐齐整整,也免得还要被人猜测。既然为了景历开这个宴会,我就不愿意别人老是眼神飞来飞去,回去嚼舌了。”

皇帝并无异议:“也好,叫你的人去传旨,让他们领你的情。”

瑞香横了一眼,是“我图他们领我的情吗?”的意思。皇帝笑了笑,不说什么,拉着他的手不放。

瑞香又说:“白才人我也见了,我见犹怜的一个人,你还真是……福气不小。”

他本来是想直接说琉璃簪的事,但是不知怎么语气就酸溜溜的了。论容貌白才人自然不及他,但也别有一种宫里其他人没有的风流之态,仔细想瑞香也不知道自己在酸什么,但就是正大光明,理直气壮的酸了,甚至还恨不得噘嘴露出幼稚的表情。

皇帝现在对他是越来越没有脾气,以前多少说他一两句,那是因为皇帝直说只要你外面装出贤后的样子,实际上做事随你高兴实在不像话,两人相知不深,多少也要说话留点余地,因为人说出的话都不会被当做真正的底线。

现在么,瑞香端着贤后的姿态,偶尔任性一下,皇帝反而高兴。见他酸唧唧的却不曾甩开自己的手,皇帝就多少有底了,看着他吃醋的小模样,忍不住含笑叹气:“他还能和你相提并论不成?”

瑞香哼哼:“人家挺好的啊,我看是挺漂亮的,听说你们男人就喜欢这种,楚楚可怜,小鸟依人……”

越说越不像了,一点也不宽容大度,还像是在背后说别人坏话,瑞香觉得不像话了,立刻停下,并不愿意自己怎么失态。

皇帝见他收敛起来,也不笑了,要搂他瑞香还想挣扎,又不想弄得太像是闹脾气,只好忍住,僵硬地被抱过去摇一摇,就听皇帝说:“他有什么你没有的好处了?我对你如何,你还不知道?少胡思乱想了,乖。他是有自己的好处,懂事,本分,要是够聪明,就不会给你添麻烦,还能帮上你的忙,宫里这样的人,对你是最好的。”

瑞香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闻言还是忍不住唱反调:“你嘴上这么说,谁知道心里怎么想,这个年纪,肯定不是掖庭那边推上来的吧,你们……”

他也是边说边想,说到这句,真有点在意了,忍不住挣扎出皇帝的温柔怀抱,瞪着他要一个说法。

宫里是不停会有人得宠,他也拦不住,更不能拦,至少现在不能,可他并不是不会在意这些细小的差别的!

皇帝看了他片刻,摸了摸他的下巴,但也不多说别的细枝末节,而是全盘托出:“他是我在御苑看见的,掖庭令推的人,你心里也有数,年轻,漂亮,出身不会太低。罗真那是漂亮,没法忽视,自然有人愿意押宝。其实我早就想着,掖庭里的人,横竖也是不可能再得幸了,年纪渐渐大了,还留在宫里未免不好,打算都放出去,只是难免叫人置喙,所以还得再提拔一个。你晓得我为什么选了他么?当日他在御苑看见我,并没上来,只远远行了个礼,站在原地等我走了才走。只这一条,不是聪明,就是真的规矩。我们两人那次可是真的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一个眼神也没有对上,他低着头,我也只看了一眼……”

话已至此,瑞香明白了。他不知道皇帝打算放掖庭的人出去,虽然知道考虑很多,但这几乎就是保证以后不会再有新人了,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真的放人?那以后会不会还要选?”

皇帝摇头:“皇考皇兄,妃嫔都成千上万,宫中人满为患,宫外也怨声载道,我如今已经逐渐有了自己的孩子,开枝散叶这一条已经不用说了,又何必劳民伤财?等这次放出去人了,就不必再选了。”

瑞香一时沉默。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嫁给了什么人,爱上了什么人,夫君宠爱在自己身上,却免不了其他人争春,毕竟其他人也要活着,宠爱,位分,孩子,家里的前程,无论如何得求一样吧,什么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他甚至想过,自己的年纪在宫里实在不算小,就算皇帝对自己越来越亲昵宠溺,像对孩子,那也是一样,等他逐渐老了,两人就算真情还在,也免不了有更多年轻的小妃嫔上来伺候。他总不能不让他与旁人发生什么?

那不是他该说的话,也不是他想说的话。

但皇帝主动放掖庭的人出去,又承诺不会再采选,他……也不可能贤惠的劝一劝,反而觉得身上一块大石消失,丝毫不知道自己脸上露出了怎样的希冀,怎样惊喜的光彩。皇帝一直知道他不可能不在意,现在,好歹也算是给了他一点意外之喜。

瑞香沉默很久,终究憋不出什么像样子的话,好一阵,道:“那以后,大概还是要礼选的?”

他都有些佩服自己的理智,好像是皇帝这承诺太突然,让他在惊喜的同时心里又根本没底,甚至要搜肠刮肚想些让自己一瞬间镇定下来,失望起来的事。

皇帝叹气:“这个大概是难免,不过,我想宫里人还是够多了,出身高的贵妃淑妃两个就够了,到时候敷衍着选两个就是。”

他凝视着他,说起这些也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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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瑞香和他对视,心里忍不住一叹,心想,如此,他至少也是满足的了。

皇帝大概看出他在想什么:“还是受不了了?”

瑞香不敢承认了。他是真的,对白才人甚至都能够接受容纳,但皇帝如此问他,好似只要他不愿意,又要给出什么承诺,他却不敢说了。人的一生太长,他怕自己现在用尽皇帝的耐心和宠溺,将来……遭到反噬。

皇帝若是觉得他任性,无理取闹,不再温柔可爱,就再也没有这种温柔了。

他不说话,却不知道自己被宠得实在太娇气,居然眼里泛出了泪光,看着格外委屈可怜,有话也不敢说的样子。

皇帝轻轻叹气:“你要是不生气,将来给他们初封高一点,我不碰他们,不宠他们,好不好?”

他其实不必要做出这样的承诺,毕竟没有新人,也有旧人,可是旧人瑞香受得了,将来五六年后,孩子长成,瑞香也要年近三十了,他怎么看着皇帝去宠爱其他年轻的,十五六岁花一样,出身高贵的新人呢?

这是不一样的,皇帝也知道。在他眼里,一个皇后比千万个妃嫔都重,一个瑞香比所有人都重,虽然不能不选,可他也不愿意勉强他了。世间男人和他的妻妾们之间,本就是不公平的,深情厚爱,也还是不公。皇帝有太多雄途大略要做完,更不能为情任性,但若是能做到,他总不会伤自己妻子的心。

瑞香哽咽了:“我不能要你这样做。”

他其实知道这是退让,皇帝是知道他心里不能说的难过的,但被如此猜中,又被如此承诺,他居然是难过更多,觉得爱的辛苦,忽然全部揭露在自己面前。

皇帝也望着他,露出柔软的表情,丝毫没有等着他高高兴兴答应的意思,他是真的明白的,可是他也是真的明白,瑞香为什么难过,为什么觉得爱这样辛苦。

两人都好似脆弱下来,瑞香瘪着嘴爬进他怀里,把自己藏起来,小声道:“我要是一个小东西就好了,被你带在身上,藏在袖子里,分也分不开,起居坐卧都在一处,哪怕是一个玉佩,一根发簪,能永远和你在一起,能永远不分开就好了……”

至少这样,就没有人会觉得他在挡路,没人会恨他,他也不必再限制自己,忍耐狂妄的欲念。

皇帝抱紧他,亲了亲他:“我已经叫人将你我的墓室打通,再做能放两个人的棺椁……将来千年万年,咱俩总是躺在一起,再也不分开的。”

帝后虽然说是合葬,但那只是礼仪规制上放在一起,实际上的墓室距离,不比紫宸殿和含凉殿更近,瑞香以前没想过这件事,现在听他提,心里猛然涌过一阵热流,恨不得哇一声就哭出来。

他眼泪刚涌出来,又忍不住觉得这合葬的前景实在是太美好,又被憋得哭不出,好一阵才缓过来,黏在男人怀里不出来,皇帝缓缓摸着他的头发,也搂着他不放。瑞香好一阵后,才缓缓恢复过来,靠在他怀里,仰起头亲了亲他的下巴,柔软道:“我是很知道知足的,我一直都很乖,你……你也很好,比我想的更好。”

皇帝不语,搂了搂他,片刻后道:“你就是太乖,也受了委屈,我要是能从一开始就对你好,多点耐心,多点了解……上次你生了孩子,我也不知道其中的讲究,胡作非为……有时候想到能遇上你,让我明白这种滋味,从此不再孤身一人,已经是极好的运气,有时候又觉得,早些年我从未在乎过任何人,若是稍有一点经验,在你身上不至于留下许多遗憾,就更好了……”

瑞香和他十指相扣,忍不住道:“我不怕,我也不委屈,我就要你只见过我一个……这样的人。”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许再有第二个,哪怕是先来的也不行。

皇帝不语,亲了亲他的额头。

我若没有遇到你,是一片荒芜,你若没有遇到我,点不亮这一片星空。满池莲花灯也好,一宫瑞香花也好,没有你,许多都不复存在,这个我也不会有了。

好一阵,瑞香才想起自己在开始这个话题嘤嘤闹脾气,又被戳中了真心之前,到底想说什么,不由觉得氛围实在被毁完了,清了清嗓子,端出正经的态度,说:“我赏了白才人一对琉璃簪子。”

说完仰头看着丈夫,露出你肯定明白,但我做的好不好,还是要你来评定的神色。

皇帝对宫里这些争锋示威的事都烂熟于心,何况前朝后宫手段本就相同,听个开头就懂了,见瑞香一脸求表扬的可爱模样,忍不住摸了他一把,不过这回摸的是胸口,瑞香呀一声一缩,护着胸瞪他。皇帝笑了,心满意足地开口:“这样最好。你什么都不说,他反而猜得最多,或许不等你再做什么,自己就能做的比你想的还多。他在宫中,上有妙音罗真二人,升位自然要靠你。不管你是要他替你冲锋陷阵,还是为你摇旗呐喊,他都很难拒绝。何况厚赏必有缘故,你只管坐着,他就会看你的眼色行事了。”

说着叹气:“唉,我家香香也长大了,这一招确实漂亮,无为而治,好乖。”

他虽说是很认真的夸了瑞香,但用的词难免带着满满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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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倒像是敷衍了。瑞香皱了皱眉,不太满意,但是又被亲了一阵,忘了抱怨,好一阵才说:“我也没有想太多,不过差不多就是你说的这样了。宫里好不容易形势安定下来,你我都不愿意多生事端,他能懂事那是最好,若是聪明就更好……你是不是故意把他放在那里的?”

皇帝没否认:“你也说他聪明是最好的,就算不聪明,他有宠,别人没有,也会安稳许多。”

宫里的妃嫔,看似轻松愉快,有点宠爱,只要陪陪皇帝,就能躺着享受荣华富贵,其实也没有那么简单。能够得宠本来就不容易,对皇帝一定是有用,对上面的人也要取个合适的态度和姿态,才能被容得下。除此之外,约束管理自己的宫人,同住一宫的人也要打好关系,对外形象更是需要经营。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总是不可能容易的。世道对每个人都限制良多,

其实现在瑞香对白琉璃并无任何要求,可他不能让白琉璃知道,必须要给予一定的压力,让他明白恭顺就是他的投名状,有了这个开端,以后才能最大限度的顺利好好相处下去。上位者仁爱,下位者恭敬,这就是他要的相处之道。

宫妃在日常中要承担的责任就是管好自己,管好自己的人,不添麻烦,姿态漂亮而温柔恭顺,但实际上,不是没有其他的作用。比如,其实瑞香没有想皇帝那么复杂,只是想万一回纥美人搅乱了宫里的宁静,罗真一时不能用,白琉璃就可以出面。

不管是夺宠,硬顶,甚至争锋相对,总要营造个势均力敌的局面。

或者传话,训人,帮他传达不方便说的意见,收服别人,甚至是配合瑞香做恶人,让别人投向瑞香……

能玩的手段又多又肮脏,不过皇帝都没提。宫里现在没有这么复杂,也不必现在就说到这么深。有时候手段是一种很微妙的事,什么都不做但传递了自己的意思,让别人去猜测,比做了还要妙。瑞香现在慢慢开窍,手段也越来越好,那自然是好事。不过无论如何都有他,也没必要绞尽脑汁去算计别人。

那也不是瑞香愿意的,更不是他想要的。

瑞香多少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其实没有丈夫想的那么思虑周全,但至少他事情是做对了,被夸了也不会特别心虚。不过既然想到回纥美人,也难免问一句:“我记得你说过回纥来的人只留一个,不知道册封要怎么办?”

皇帝显然是想过了,只是留待和他商量,很迅速地说:“和回纥还在谈,不过我想你也猜得出来,你一向猜我的心猜的很准,他初封不能太低,一来这样才能说服回纥人我们是认真与他们合作,二来,他以后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升了。”

这是民族决定的,回纥出身,在宫里不能拥有更高的身份。瑞香沉思片刻,问:“那就是婕妤?”

皇帝嗯了一声。

瑞香又多少有点好奇,和隐隐约约的挑衅之意,好像幼猫总是忍不住伸出的爪子:“漂亮吗?”

皇帝笑了,懒洋洋搂着他:“你看到就知道了。他和中原之人,确实不一样,想的也不一样。”

瑞香见过胡姬,所以多少能理解一点,想着应该也快见到了,又不太愿意总是和丈夫讨论别人,就略过不提。皇帝沉默一阵,似乎很爱这种靠在一起的轻松亲昵,良久才说:“啊,对了,他们还带来新的调料和种子,听说是很好吃的葡萄,还有西域一些东西。咱们现在和西域交通不便,你应该还没试过,叫他们烤羊给你吃。”

这倒是新鲜的,瑞香也想试试,应了一声。

皇帝搂着他,多少有些不想松手,然而该说的话也说完了,又亲又摸好一阵,又搂搂抱抱,实在是不能继续拖延下去了,终于慢吞吞放开瑞香,两人重新坐起身,皇帝叫了李元振进来。

李元振来的时候还带着瑞香见过那两个箱子,熟门熟路打开,捧上来。

皇帝对瑞香露出苦恼的表情:“你陪着我就好,我还有这些没做完,等会做完了,再一起用晚膳。”

瑞香露出惊讶的表情,没想到他会把政事带到这里来做。那两个箱子里都是一卷一卷黄麻纸,显然是没看完的奏章。皇帝从前不会和他把前朝的事说的太详细,也不会把政事带回到后宫。这不仅是因为两者混杂在一起不好,更是因为皇帝就没有这个习惯。他忍不住说:“这里还是不太方便吧,我毕竟会打扰你,不如去书房?”

他的书房是另一个偏殿,地方也不小。

皇帝摇头:“何必搬来搬去?你就在这里。”

……果然是想要他陪着。瑞香心里一时柔软不可言说,但为了避嫌,还是坐到了对面去,叫人拿自己没看完的书来,又安排了一番奉茶点,瓜果的琐事,这才真正坐下,但也不是很想碰书,心不在焉地拿起来翻看,时不时就抬头看看丈夫。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很多温柔,但每次皇帝对他退让一步,这里面新的天地就让他震撼吃惊,目不暇接。

皇帝已经提笔翻阅卷轴,李元振倒是无事可做了,安安静静站在一边,一点也不显眼。瑞香盯着丈夫凝神的端严俊美容貌看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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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慢吞吞抬起手用书遮住自己的脸,悄悄笑了笑,斜倚在窗边,又翻过一页。

嘉华在庭院里玩,声音细细碎碎,兴高采烈,瑞香回头看了一眼,想,这大概也是皇帝第一次被孩子,妻子围绕,在如此复杂而鲜活的声音里做他的正事,而且是他自己想要这样的。

人生本来孤苦,如此美满,又有几个人能够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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