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在河对岸混杂在泥泞中,带着怪异的臭味,让黄河以北的洼地成了地狱所在。
步项明、阚玉凤所带三万人马与萧绛等人在灵州城外大营中碰头,又列队骑兵一万五千人马,向着也兴撤退的方向追击,在赤木口咬了上去,将也兴部围在了贺兰山东侧。
也兴部全军覆没,也兴得人头被步项明砍了下来,送回了土默部。
缴获骏马三万匹,牛羊六万,还有武器钱粮无数。
大获全胜。
*
从也兴攻破镇北关日起,宁夏战报便八百里加急,隔日一封一路送回顺天府。开始的时候,司礼监还敢留中不发,兵部尚书衡关奉在御门听政的时候闹了一次,后来接到军情,便立即送入养心殿,无人敢拦。
宁夏大捷的捷报与步项明奏本一起在惊蛰后五日到了顺天府养心殿东暖阁中,赵戟看了眼捷报放下,又仔细阅读密奏,许久后才合上奏本。
“舒梁。”
“奴婢在。”
“这捷报你如何看?”
舒梁躬身站在下首,过了片刻,凑上去,细声细语道:“万岁爷刚入主皇极殿,便有了这宁夏大捷。这是上苍庇佑我大端,也庇佑万岁爷呐。”
“是吗?”赵戟敲了敲那奏疏,问,“步项明的密奏你看过了吗?”
“步总兵的密奏事关国家大事,奴婢怎敢拆阅。”
“好,那朕说与你听。”赵戟道,“步项明在密奏中仔细梳理金吾数十大罪状,霸占各类皇家草场佃田,任人唯亲,贪墨行贿,私吞国帑达百万之巨。如此行事还喂不饱他的肚子,竟然贸然行事开设私市与鞑靼人交易武器马匹,使得鞑靼人兵强马壮,自己倒是赚得盆满钵满。鞑靼人入关,他却因私怨扣押兵符,导致军情延误,致使宁夏百姓死伤无数,国土被辱,是贻误战机,渎职大罪。”
舒梁听闻色变道:“金吾若竟真敢如此行事,简直丧心病狂。奴婢求陛下下旨,抓他回京入诏狱问罪,若真有此事,凌迟以儆效尤。”
“怎么,你不知情?”赵戟抬眼瞧他,“他不是你保举的监军太监么?”
舒梁撩袍子匍匐跪地,掷地有声道:“奴婢不知。若知他是这般贪婪之徒,不敢保举。”
“你撒谎!”赵戟一脚踹他肩头,将他踹倒,怒道:“他所上贡银钱皆经你舒梁府上,你难道不知道他与外族人做生意?朕如今是大端天子,手下奴婢竟然还做这等不干不净的事情!这等丑事传出去,天下人如何甘心臣伏?”
“奴婢真不知情!主子明察!”舒梁以头抢地,颤抖道,“主子爷,奴婢对您一片忠心,怎么会让他同外族来往!主子爷明鉴啊!”
舒梁重重叩首,言辞恳切,说到最后声音哽咽竟然落泪于金砖之上。
“金吾犯事,保举之人应承同罪。主子爷若不信……奴婢唯求一死以证清白!”
赵戟冷眼瞧他惨状,过了半晌才道:“他在宁夏的事,与你何干?问上两句就要死要活,你司礼监掌印,事务繁多,别为了这样的小人小事耽误了。宫里内阁都还需要你多多担待。”
舒梁泣不成声道:“多谢主子爷慈悲。”
“起来吧。”
舒梁拭泪起身,待他站定,赵戟又道:“宁夏虽遭战乱,十室九空,好歹也算是抗击鞑靼的大捷战,该有论功行赏。”
“奴婢前日已与内阁和兵部议了个办法,请主子爷过目。”舒梁从怀中拿出奏本双手递了上去。
赵戟没看,只道:“步项明功劳大,封个侯爵也不是不可以。剩下的人你们看着办就好。吧。”
“是……”舒梁顿了一下,“敢问主子爷,杀了金吾的赵渊……如何处置?”
赵戟脸色冷了下来:“这样的事还要来问朕?”
“是奴婢糊涂。”舒梁连忙答道,“金吾便算是罪大恶极也应朝廷治罪,一个庶人当众手刃监军钦差,便不能放任自流,让百姓有了别的想法。”
“还有那个谢太初,抗旨不尊,杀军士而逃逸,也应缉拿归案。”赵戟道。
“是,奴婢这便去办。”
舒梁恭顺退下。
带他出了养心殿,将大门合上,赵戟才猛然摔碎了手中茶盏,将心中愤怒厌恶宣泄其中。
茶盏粉碎,声音清澈。
稍许便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在门外道:“主子,奴婢严大龙当值来了,您可无事?”
赵戟不答,冷冷地盯着地上的水渍。
严大龙又道:“主子爷,奴婢进来了。”
又过片刻,见里面没有传出制止的声音,他领着身后长随内宦入了殿跪地而拜,瞧见地上粉碎的茶盏,连忙挥手让人仔细打扫碎片。来人扫完了大的碎片,又仔细在地上用双手摸索,将那些细小的瓷片挑出来,过程中自然免不了划伤,掌心便有了血丝,他也忍着,一直垂首筛查。
待暖阁内每一寸地面都筛查了一次后才起身端着瓷片在一旁安静侧立。
这其间,地毯换了新的。
亚大龙又沏了一杯茶来,放在赵戟手边,也悄然站在一旁。
赵戟心中的气愤消散了一丝,他端起茶来饮了一口,茶盅里飘了几朵茉莉。严大龙仔细笑道:“奴婢知万岁爷爱茉莉香,便挑了些库中的干花碾压,做了这点缀。擅自揣测您心意,求您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