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病房刚被苏沅夸的时候,黎哲熙以为这小刺猬是被砸懵了,可等医生来查房,黎哲熙才知道对方还真不是砸懵,而是海马体受损所以暂时性失忆了。
作为中枢神经的一部分,这个伤要痊愈不难,但是时间会比较缓慢,这让刚刚有点激动的黎哲熙瞬间变得哭笑不得。
靠着枕头的苏沅,头上还贴着纱布,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着黎哲熙,好像真的觉得对方很好看的样子。
黎哲熙拉过凳子,坐在床边和苏沅对望,这种毫无防备又乖巧可爱的苏沅实在是生平仅见,黎哲熙猜林望凡应该是见过的,而关毅飞应该也。
睡在床上头晕目眩的苏沅被黎哲熙的脸熏得五迷三道,问对方是谁?黎哲熙很不要脸地表示——我是你男朋友。
苏沅眨着眼,艰难地挪着脑袋,想看看周围是不是有什么未被发现的摄像头——今天如果不是愚人节,那就是自己不小心上了什么整蛊节目吧。
头戴一顶虚假的女巫帽,黎哲熙彻底化身成骗白雪公主吃毒苹果的坏皇后,一边握着苏沅的手,一边温和地说着苏沅身上的标记,什么纹身、胎记、红痣一样不落,等提到苏沅的后腰怕痒,舔一下都会让他激动时,被这情报吓到的苏沅彻底相信了眼前这个好看的有些不真实的男人。
骗过脑筋打结的苏沅,黎哲熙还要搞定别人,让他庆幸的是,苏沅在多伦多生活了将近一年,居然只有一个朋友,而和黎哲熙一块来的两人,其实都听过一点内幕。比如黎哲熙这个富家公子会去大草原做野人,一部分是找人,还有一部分则是疗伤——疗情伤。
当黎哲熙和助理小哥说自己找到丢失的男朋友时,对方吓得一杯水全都倒进了自己的领口。
负责人小姐姐兴高采烈地想要八卦,不过被黎哲熙三两句就敷衍了过去。
颜控晚期,性别女爱好男的苏珊娜,在看到黎哲熙时,下巴都要掉了。她是真没想到自己店里居然卧虎藏龙,虽然她也觉得苏沅很好看、很可爱、有时还挺呆萌,但黎哲熙这种级别的美男子就太超纲了。
听说黎哲熙是苏沅的男朋友,苏珊娜再次大哭,怎么她看上的男人不是跟别人跑了,就是喜欢男人,之前一个苏沅,现在又来一个,难道好看的男孩子都看不上好看的女孩子了吗!
苏沅这次去属于工伤,医疗费由婚礼的新郎新娘负责,而苏珊娜会继续按天算工资。
交待完事情,又从阁楼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黎哲熙在苏沅生活了快一年的地方转了一圈,视线扫过屋顶上的悬窗,有什么滚烫又热烈的东西从胸口喷出,他舔了舔嘴唇,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苏沅还活着,他找到了对方,这就是结果了。之后的之后,他会用很长很长的时间来追求。
下楼时,苏珊娜小心翼翼地问黎哲熙会不会把苏沅带走,她的花店一直都是做精品花艺的,虽然自己说不上特别富裕,可见过的有钱人不少,黎哲熙这种天生的大少爷,光看个腕表就能知道——苏珊娜猜自己整个店卖了估计都买不起那个表。
黎哲熙歪头想了想,其实如果可以,他是很想把苏沅带走的,趁着对方不记得也不设防的时候,但想到最后他摇了摇头。
苏沅的记忆并不是不可恢复,只是目前比较混乱而已,在那场割裂的情爱故事中,他一直以来的自信被苏沅的拒绝打得粉碎,如果他做了和林森柏一样的事,等苏沅想起来,肯定会立刻从他身边逃走吧。
“这要让他自己决定了,毕竟我现在还是备选状态。”黎哲熙眨着左眼,略带轻松的回道。
去到医院把东西放下,黎哲熙又收到了苏沅N+1句的赞美——全都是夸他好看的。而且说这话时,苏沅的表情很认真,眼神很向往,巴拉巴拉的嘴唇被咬得粉中透红,弄得黎哲熙很想把人按在床上堵嘴,最好亲到这小刺猬没法说话为止。
一点也不知道黎哲熙野心的苏沅,第一次褪掉外壳,拿着自己柔软的内里,开开心心地去面对眼前的男人。
等苏沅因为吃药而睡着后,黎哲熙坐在床边蓦然间有些恍惚。他本来应该为看到这样的苏沅而高兴,可高兴结束,他又一次陷入了不可控的惶恐中,因为他知道有一天苏沅会清醒,有一天对方会想起一切,然后苏沅将再次套起那身无坚不摧的硬壳,把每个试图靠近的人都推走。
其实苏沅并不是天生如此,只是在了解了现实后开始习惯坚硬。他在上学时就知道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他被父母养成的自卑没法通过生活来排解,因为林望凡的伤害,苏沅拒绝了之后每一个靠近的家伙。
——非常简单也非常现实的办法。
黎哲熙抓起苏沅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下,然后又很不甘心地咬了咬对方的手指。
一向只会站在高处运筹帷幄的黎大少爷,何时尝过这般滋味,他自信了半辈子,最后却跌在了苏沅的小水坑里,想想他都觉得好气又好笑。
-
苏沅在医院住了三天就出院了,头上的纱布去掉,
', ' ')('露出一个乌青的印子,原来的肿包已经下去,接下来就等青紫褪掉也就差不多痊愈了。
来加拿大,黎哲熙拿的是180天的个人签,他不知道苏沅会不会跟自己离开,目前他也没提这事,只是在花店附近找了个公寓住下。
第一天,黎哲熙就搂着苏沅的腰,一脸不开心地要对方留下陪他,苏沅看着自己的小阁楼很是犹豫。
虽然黎哲熙不知道苏沅怎么死里逃生又消失多年,但肯定离不开林森柏那个王八蛋,所以他很有技巧的表示自己找了苏沅很多年,而苏沅一直不回去,是因为国内有仇人。
刚刚恢复,且还有点头晕的苏沅,对这么大的信息量表示了崩溃。不过黎哲熙一向会做人,他坐在公寓的沙发上,捏着苏沅的指尖,仰头去看对方,他们一个坐一个站,这姿势让苏沅看起来莫名多了点强势。
黎哲熙以退为进地表示自己还是备选,可他当初是真的以为苏沅死了,为此不但哭过,还跑去大草原找罪受,断掉的肋骨虽然长好,却还是留下了旧伤,到了阴雨天就会隐隐作痛。
苏沅听着这些,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已经偏了,加上黎哲熙的皮相实在过于优越,搞得苏沅现在都不敢去看对方,生怕自己管不住手和心,会想贴上去摸一摸这个天上掉下来的漂亮男朋友。
最后还是苏珊娜帮忙,苏沅才答应和黎哲熙一起住,毕竟花店的阁楼可没有全套洗浴装备,一到冬天,洗个澡都能把人冻个半死。
搬到公寓后是分房睡,不过苏沅每天一睁眼就会看到黎哲熙变魔术般拿出一束花来,虽然只有几支,可每天都不一样,弄得苏沅无比好奇对方是什么时候去买的。
苏沅恢复期间,黎哲熙把恋爱要走的过程全都走了一遍。
追求、约会、牵手、拥抱、接吻。
在抱着苏沅站在广场迎接新年倒计时时,黎哲熙想,也许当初他就该早那么一点,在林望凡发现宝物又弃如敝履之前将苏沅找到,那么他们或许就不会走上那么漫长的弯路。
新年的钟声敲响,黎哲熙给身边的人一个绵长而温柔的亲吻,当他松开手时,被他亲到气喘的苏沅发现,眼前的男人哭了。那双如星如月的眼眸里飘荡着阴霾的雨雾,他伸手去擦,却被黎哲熙一把抓住。
-
鲜花会引来蜜蜂也会勾来蝴蝶,在那首漫长告白的诗篇最后,黎哲熙送了苏沅一篮子蝴蝶,因为都是活的,飞舞起来绚丽又轻盈,苏沅看得一脸兴奋,差点就要以身相许。
黎哲熙趁此机会要到了一个约定——等苏沅恢复记忆后,不管是否留下,都要等他三个月,三个月后他要是还是无法打动对方,那自己就放弃。
-
苏沅其实不知道以后的自己会如何选,他觉得黎哲熙哭的样子会让他呼吸困难,心口一下下地抽痛使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答应对方任何的事情。
到了新年,黎哲熙的签证只剩下最后一个月,他送了苏沅一个新年礼物。
接过本子时,苏沅还很奇怪黎哲熙怎么会送自己一本普普通通的记事本,可黎哲熙抱着他撒娇说不能看,要等想起来后才行。
他们在屋里光着脚跳舞,黎哲熙学着女步,却因为个子太高没法转圈。
一曲结束,苏沅踮起脚去亲黎哲熙的眼睛,他们会在沙发上捧着一桶爆米花,头对头地看着电影,也可以一张床搂搂抱抱地睡到天亮,但是黎哲熙从不会去碰苏沅,就算有了反应也是直接去厕所解决。
苏沅问他为什么,黎哲熙抵着苏沅的额头说:“因为你不喜欢。”
-
出事前的那段时间,黎哲熙几乎每天都会和苏沅上床,他会在对方的后背上留下一排吻痕,有时苏沅腿根发疼,低头一看,就能找到一两枚破皮了的牙印。
做爱时,苏沅是舒服的,会高潮,会呻吟,会颤抖地用腿去缠黎哲熙的腰身,但是结束后,他又会快速地进入自我厌恶的状态。
黎哲熙明白这是为什么,所以他现在什么也不会做。
比起四年前,苏沅的身体已经被调教得更加敏感,有时睡熟了,睡衣卷到胸口,黎哲熙还看到乳头上曾被穿孔的痕迹。
那些火灾前没有的伤疤,必然是在之后的几年里留下的。黎哲熙不知道苏沅是怎么逃走的,可他总觉得对方现在恐怕没那么容易接受性交的热烈。
-
在签证到期前的一周,黎哲熙忽然邀请苏沅和自己一起回家,这个想法在两个月前就有,那时黎爸爸给黎哲熙打了个国际长途,说黎夫人怀孕了。
两棵老树突然开花,对于那时已经找到苏沅的黎哲熙来说,绝对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他会把这个弟弟或妹妹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养。
其实苏沅此时的记忆已经恢复到了高中,剩下的时间都是记忆的碎片,在黎哲熙提出回国的请求时,苏沅沉默了许久,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反感听到这个消息,但在看到黎哲熙落寞的眼神后,他还是点头同意了。
收拾行李前,黎哲熙保证之后
', ' ')('还会回来,可苏沅在整理完衣服后,还是拿出了那本未被翻开的记事本,他摸了摸封面,然后把本子塞进了箱子的夹层中。
-
回国去见黎哲熙的父母,苏沅很是紧张,不过等见到真人,苏沅才惊讶地发现,黎哲熙和自己的父亲母亲间,居然显得很陌生也很遥远。
黎爸爸早在黎哲熙受伤时就已经见识过苏沅的重要性,所以面对这个好像学生般的男孩也没什么恶意。
倒是怀着孕的黎夫人,狠狠地打量了一遍苏沅,然后扭过头瞪着儿子,似乎想从两人间看出什么特殊的化学反应,当然最后必然是什么也找不到的。
上楼后,苏沅在黎哲熙的房间里坐下,面前敞亮又宽大的落地窗外,攀爬着葱绿的蔷薇藤蔓,苏沅双手放在膝盖,局促又小心地问起自己母亲。黎哲熙说他的父亲已经去世,而母亲坐牢后放了出来,不过在对方领养了那个有心脏病的男孩后,就去沿海城市打工了。
早些年,苏妈妈还会回家来看看,可有个睚眦必报的林森柏在,他又怎么会让苏沅的舅舅们过得舒服,如果不是这些人提出的康复中心,也许穆霄白不会那么快就走上绝路。在一家人打工受阻,生活越来越倒霉后,之前掩盖的面目开始逐渐暴露,因为吵了太多次,苏妈妈终于在失望中带着根本不认她的孩子离开。
这些黎哲熙都知道,但他不会告诉苏沅,毕竟生活是自己选的,结果怎样都怪不得别人。
-
之前黎哲熙一声不吭地从上流社交圈内失踪,这次黎夫人怀孕,作为家里长子肯定要负担些事情,黎哲熙也因此找到了自己的第二乐趣——给苏沅换衣服。
他算是知道当初林森柏为什么那么喜欢买买买了。
-
回到家后,身边的环境日渐熟悉,黎哲熙觉得自己头上好像悬挂了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等到苏沅恢复记忆,这把剑,就会落下。
不过他没想到,自己去了一趟锦城,碰上已经成为言家CEO的言宁佑,过去总是装得畏畏缩缩的男人,这会倒是脱下兔子皮露出了本性,两人说了没一会,之前在花园里休息的苏沅突然脸色发白地跑了过来。
到了黎哲熙面前,苏沅也不说话,只是嘴唇白得吓人,额头上还出了不少冷汗。
平时和病人相处最多的言宁佑,随手摸出个手帕和薄荷糖,在黎哲熙转头望去时,那个站在光影分割线外的男人,正专注又茫然地看着这里。
黎哲熙知道对方看的是苏沅,可他不懂林森柏眼中的茫然,好像很想过来,但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
带着苏沅回到公寓,泡完热水澡又喝了点药,结果到了半夜,黎哲熙还是被对方的哭声惊醒。
裹着被子将自己藏在角落的苏沅于黑暗中湮没,黎哲熙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他知道,苏沅是想起来了。
想起被林森柏关在国外的那些日子,想起逃走后毫无目标的生活,以及曾经他们那状似赌博般的约定。
黎哲熙在苏沅的身边坐下,盘着腿看着抱膝躲着的苏沅。
其实晚上时,苏沅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害怕那个男人,他们一个走出花园,一个步入花园,在门栏灯光的交界处,抽出烟正准备点的林森柏侧头看了苏沅一眼,只是那么一个照面,苏沅就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他怕到手脚冰冷,小腿抖得差点没法走路,在抓住黎哲熙的手臂时,苏沅真的差点软在地上。
等到晚上睡觉,他在梦里看了一场奇妙又纠葛的电影。
电影落幕,他睁开眼,望着双手手腕内侧的伤疤,他还清楚地记得,这是林森柏拿绳子捆他时,他用力挣扎,结果被割伤出血后留下的。
-
天微微亮了,黎哲熙动了动发麻的双腿,窝在角落的苏沅已经没再出声,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拿起的手机上果然有好几条林闵辰打来的电话。
他给对方回了过去,明明才不到六点,结果对方秒接起来,听声音显然是一夜没睡。
林闵辰问黎哲熙是不是把苏沅带回来了,黎哲熙出门后回了个“嗯”,电话那头的人长叹一声才表示,他哥昨晚又发病了。
林森柏的躁郁症非常严重,当初林夫人对他做的事,加上遗传带来的后果,已经使得对方根本不像个正常人,在林望凡把苏沅偷走后,林森柏又一次病发,可没有穆霄白,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病要从何入手。
彼时的苏沅,已经逃离向了另一片大洲,而林闵辰和心理医生商量后,用药物加催眠的方式,让林森柏忘记了苏沅的长相。
在林森柏的记忆里,苏沅的存在变得模糊,他还记得发生过什么,记得对方的声音、体温和柔软,可每次他用力去想,却只能得到一片模糊不清的五官。
当他想得次数越多,关于苏沅的画面就会越发磨轮两可,有时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这是一种潜意识里的心理暗示,林闵辰按着对方整整一年才小有进展,结果一回国就碰上正主
', ' ')(',不过通过这一年的治疗,林闵辰作为医生,至少可以控制住病发的林森柏,但是他还是警告黎哲熙,最好还是别让这两人见面了。
背靠房门,手里的电话已经挂断,黎哲熙闭上眼,想起夜晚明亮的宴会厅内,他们一个光下,一个影中,一步之遥就是天堑,可是谁也不记得,谁也不知道。
-
黎哲熙出门后,苏沅松开被子,扶着墙一点点站起身来。
他想起过去发生的事情,想起这半年和黎哲熙的相处,他走到桌边,拉开抽屉,拿出那本被自己带回来的记事本。
本中的每一页都画了一朵花,旁边是黎哲熙利落的小字,写着名称和花语。
苏沅一页页地翻过去,每一页结束时,他都会想起黎哲熙送他花时的表情。
第一次,在公寓时,是隐隐得意的快乐。
第二次,在多伦多,则是期待又害怕的怯懦。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或者说,是自己被改变了?
-
永恒的爱,坚硬坚强
我追忆的爱情,浪漫、纯洁、沉默
热恋中,我是不可或缺的配角
暗恋里,我在等待足以与你相配
……
花语组成的诗很长很长,可最后的结尾却和四年前迥然不同。
苏沅翻到最后,发现黎哲熙改了结尾的花朵。
黑色的曼陀罗——不可预知的死亡和绝望的爱。
樱花——等你回来。
蓝色鸢尾——精致的美丽,易碎且游离。
紫藤——对你的执着。
茉莉——你是我的。
密蒙——请幸福到来。
以及,蝴蝶兰——我爱你。
花束结束后的第二天,黎哲熙送了苏沅一篮子活着的蝴蝶,那是记忆斑驳而明亮的碎片,黎哲熙希望它们活着,又希望它们可以飞走。
就像做了一场漫长而悠久的噩梦,当梦醒时,苏沅合上记事本,他走到门前轻敲了三下,他不确定黎哲熙就在门外,可对方很快回应了自己。
门外传来的敲击声,就像暗号一般,苏沅头抵着门板,举起手,落下了黎哲熙想要的答案。
你守望着精致又易碎的美梦,
等我赴那场热烈而悠久的约。
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