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一片的眸子被泪水一遍一遍冲刷,樊梨花一把掀了墓碑,应龙他一定不想留在这里,无论是死是活,她都会带他走。
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樊梨花胆子更大的女人,她竟然眉头不皱一下的去挖坟,没有工具没关系,她还有双手,那双可以抚琴也能握枪的手,一遍遍与新坟上的黄土亲密接触,细嫩的皮肤被生生磨掉,鲜血疯狂外涌,让人看着都疼,她却像没有感觉一般的挖呀挖。
“樊梨花你疯了。”看着她衣服上,身上,脸上,头上到处沾满了黄土,那双洁白的手已被血和土染的失了本色,杨藩心疼又愤怒,他知道她性子烈,却没想到烈至如此。
梨花无视杨藩的存在,像根本听不到他在讲话,只一味的挖呀挖,好像她的生命中只剩下这一件有意义的事了。
“樊梨花。”杨藩一把抓住她的手,梨花挣扎几下动不了,看着她的样子,杨藩打从心底里疼,樊梨花,这个他打从很小的时候就放在心上捧在手里的姑娘,终是因他而毁到这种地步了么?
“滚。”冷冷的一个字甩到杨藩脸上,樊梨花死寂的眸子底下满是痛色。
杨藩,樊梨花不愿伤害任何人,不愿埋怨任何人,不愿恨任何人,即便你毁了我的爱情,断了我的婚姻,我也可以理解你,你有你的无奈,你有你的考量,可发生这件事,是你生生逼我恨了你;
杨藩,樊梨花不欠你什么,一场订亲盟约,我用我的名节,我的声誉,我父兄的命还给你了,而你欠我的,我的青春,我的爱情,我的家庭,我的未来,我的孩子,我所有所有的一切,加起来你八辈子也还不完。
“薛应龙没有死。”杨藩知道自己是个可悲的男人,他只是想证明自己在樊梨花心里不是无足轻重的,即便不爱,恨他也要她恨他,至少,恨能证明他是存在她心里的,他制造这个假像,只是想梨花气极恨极会回去找他,即便打一场,他心里也好过,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说什么都没想到,她竟然会那样伤害自己。
“你说什么?”梨花的声音不可抑制的颤抖,大悲大喜之后,反倒不知是什么心情了。
“我说薛应龙没有死。”杨藩妥协了,这辈子他栽了,就栽在樊梨花手上,对待任何人他都可以辣手无情,唯独对她,他狠不起来。
薛应龙确实没有死,可落在杨藩手上,皮肉伤还是没少受,杨藩把梨花嫁薛丁山的所有的愤懑都撒在了薛应龙身上,只因杨藩要薛应龙配合他破坏婚礼,薛应龙不肯。
虽然梨花从来不说,可薛应龙知道,梨花很爱丁山,盼着与他成亲一直就是她心底里最深的愿望,他怎么忍心去破坏?
虽然面上嘻嘻哈哈,可薛应龙知道母亲心里有多苦,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他又怎么会舍得去破坏?小小的人儿本就瘦弱,被如此折磨一通,更是不见人形,见到他的那一刻,梨花差点没认出来。
“娘亲。”看着樊梨花的样子,薛应龙真的哭出声来了,原以为自己的不配合,母亲就可以得到想要的幸福,可是结果却还是因为他,毁了母亲一直渴求期盼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梨花冲过去抱着薛应龙,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慰,那样子真的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母子,尽管他们的年纪看起来那么不像母子,可两人抱在一起的感觉,散出来的就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呵护,一个儿子对母亲的依赖。
☆、从此两清
“我们回家。”无论如何,应龙没有死,对梨花来说都是一个惊喜,否则这辈子她都无法原谅自己。
“樊梨花。”杨藩紧紧握拳,看她无视他无视的彻底,真当他是纸老虎呢,可看着这样子的她,他又什么都做不了。
“我不会感激你,也不恨你,从此以后我们两清,所有的纠葛都止于今日,今后我樊梨花,与你杨藩,与他薛丁山,都再无关系。”她真的再也没有力气陪他们玩了,杨藩的霸业雄心,薛丁山的波澜壮阔,与她再无关系,这两个男人,一个口口声声深爱着她却也同时把她毁了个干净彻底,另一个她深深爱着却每每相爱相杀,她再无力气陪他们游戏人生,爱她的,她爱的,从此以后都是陌路人。
“你真的能做到吗?”杨藩喃喃说道,她几次三番为薛丁山打破底线,这次真的会是陌路了吗,说实话杨藩不信,他没能力打动樊梨花,可他深知薛丁山有那个能力,可是看着那瞒跚的背影,杨藩第一次感觉到后悔,当初那样明媚骄傲的樊梨花,生生被他毁的渣儿都不剩。
“对不起。”薛应龙深深低头,要不是他,娘亲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跟你没关系,就算没有你,他也不会让我好过。”梨花深知,应龙对杨藩来说只是个跳板,杨藩想要整治她,向来方法多的很,她又不是没见识过。
应龙还想说什么,却发现梨花不受控制的倒下去,除却鼻息间清清浅浅的呼吸,真的像一个活死人,这三天心力交瘁,支撑这么久已经是奇迹,应龙一把抱起梨花就往外跑,此时此刻,他急需要找到一个大夫。
再次醒来已是在寒江关,梨花睁开眼便看到守在床边的母亲和彩环,看到母亲,梨花忍不住想要流泪,那种被整个世界抛弃却突然见到亲人的感觉,真的无法形容,她只想扑进母亲怀里,告诉自己,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抛弃她,至少母亲还是爱她的。
“我可怜的孩子。”樊母老泪纵横,她到底上辈子作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这样折磨她的女儿,丧夫失子,她的人生已然是一个巨大悲哀,唯一仅剩的女儿,这样一次一次被欺负,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彩环别过眼去不忍在看,虽然小姐没有嚎啕大哭,夫人没有抽泣出声,可那压抑的气氛却最要人命,那个薛丁山是不是傻,她家小姐这么好,他却一次一次给她致命打击,用的着的时候就来求人,用不着了就一脚踢开,薛丁山,你最好祈祷这一辈子再也别有求人的时候,再有下一次,我让你进了门我就不是人。
薛应龙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膳,梨花深度昏迷,什么都吃不进去,就靠这药膳吊命才活了过来,看着屋内几乎没发出多大声音却惨绝人寰的一幕,薛应龙心疼,为梨花这个人,也为她那崎岖坎坷的命运,不过薛应龙没有像彩环那样疾世愤俗,虽然他和彩环一样愤怒薛丁山,但是他知道,母亲的命运已与薛丁山系在一起了,这辈子注定要纠缠不休。
与寒江关的低气压不同,唐营里仍是一副严肃认真的状态,战场之上,每一件事都关乎身家性命,丝毫马虎不得,整整三个时辰,商量好了策略,定好了战局,分配好了人员,天时时利人和。
薛丁山不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这次吃了这么大暗亏,他要还无动于衷那他就不配姓薛,当然,这个道理杨藩也懂,所以他也在做出相应的准备,薛丁山心里有计划,杨藩心里自然也有计划,而这个计划他谋划很久了,如若成功,一定可以毁了大唐半壁江山。
两方人马都在做战前准备,务求拿下对方,与薛丁山而言,不拿下杨藩他咽不下心里那口气,于杨藩而言亦如是,薛丁山的出现,抢夺了杨藩所有的光芒,只有他死他才能心安。
两方人马都本着拼死一战的决心,明日之战,注意艰苦也注定精彩,也必将载入史册。
☆、有她
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像小孩子纯净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薛丁山又想到了梨花,她的眼睛也像星星一样有神,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随即又自嘲的笑笑自己,还能怎么样呢,无论大唐还是西凉,人言最是可畏,就算梨花不死在白虎关,在那些流言蜚语下也不会好过,可恨的是他还什么都做不了。
想到这里便一阵气闷,恨恨的拿手捶城楼护栏,却发现接触到的不是铁槛栏的冰冷,而是有着温热温度的,女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