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童。”薛丁山睁眼就看到站在他眼前的窦仙童,而她的手刚好支在城楼护栏上,也就是他刚刚捶打的那个地方。
“疼不疼?”心疼的拉起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吹,是他大意了,光顾着为梨花伤心而忘记了考虑仙童的感觉。
“相公,我……”仙童知道丁山郁闷所为何事,她很想安慰他几句,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该说什么呢?说你们好事多磨,说你们天定姻缘吗?第一次的时候可以说一句天定姻缘多磨难,第二次的时候可以说一句好事多磨来日长,可是第三次她要说什么呢?看着相公不开心,她也不可能高兴。
“对不起仙童。”他忘记了,他和秦汉、罗章不一样,根本就没有资格在这里装深情,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就注定有些东西不一样,他不能因为梨花而不顾忌仙童,也不能因仙童而不考虑梨花。
“等到征西结束,我和你一起去寒江关,一起接梨花回家。”仙童一直觉得在这段婚姻里得到的比付出的多,虽然注定不能一夫一妻,可她该有的不该有的都有了,又何必去求求不得的呢?
樊梨花注定是他生命里抛不开的人,那何不敞开心扉去接受,关于这一点,她早已想明白,抛开别的不讲,仙童也很心疼梨花,同为女人,三休三弃,她不认为如果自己落到那种境地还能否坚强的活着。
丁山摸摸仙童的头发,是他多想了,他的妻子窦仙童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在乎这种鸡毛算皮的小事,仙童一早便说过,只要他心里有她,她便什么都不在乎,而时日越久,她在他心里的位置越巩固,他注定做不到一生独一人的专情,却能做到对你专情,只要存在于他心里,他便能宠你一辈子。
窦仙童对薛丁山就是这样,分不清到底爱仙童多一点还是爱梨花多一点,薛丁山只知道,这两个女了占满了他的心,让他心里幸福感爆棚,有她们在,他的人生就是圆满的。
“别担心,无论什么时候,我和你一起。”反握住他的手,仙童温声说道。
“嗯。”不知是仙童的声音太温柔,还是她的手太温暖,薛丁山信了,想到这个女人不求回报的为他付出,甚至不求他一颗完整的心,他便觉得,大概这世上就没有比他更幸运的男人了。
有仙童这样的妻子无怨无悔的陪着,一颗真心待他,真的不能在求什么了,那一刻的薛丁山,眼里只有窦仙童,忘记了身份地位,忘记了明天那注定的浴血奋战,忘记了那个让人撕心裂肺的梨花,只有这个总能温暖他生命的窦仙童。
不得不承认,梨花像烈火一样,每每把薛丁山的生命烧的只剩下渣儿,而仙童却是水,滋润他的生命,给他再生的力量,无论发生什么艰难的情况,有她在身边,薛丁山都感觉很温暖很安心,那是一种别人都给不了的感觉。
月光清幽照耀着悲欢离合,仙童轻轻抱住丁山的腰,她的头抵着他的肩,她的手很柔软很温暖,像有魔力一般能抚平人心的创伤。
“明天我一起去吧。”想了很久,仙童还是开口,她知道丁山不想她再参加这样的危险活动,尤其是有了勇儿和猛儿之后,可他窦仙童注定不能像那些家庭主妇一样烧饭带孩子,她也有自己的人生目标与奋斗理念,她愿意为他煮饭生孩子,并不代表她就要放弃自己。
“好。”很久没说话,久到仙童以为丁山根本没听懂她的意思的时候,他开口了,其实他想拒绝,可他显然也明白仙童在想什么,她为他付出的已经够多了,他不能在自私的夺走她的自我,战场这种地方虽然危险,却是很多人都能找到价值的地方,窦仙童也好,樊梨花也罢,他们注定不是那种只会洗衣烧饭的女人,爱她们,就要接受她们的一切。
窦仙童身材骄小,整个人都很轻易被丁山完全包在怀里,可就是这样的她,却是他的精神支柱,只要身边还有她在,薛丁山就有奋斗下去的力量,就感觉生命不是那么无望。
☆、只是不敢
“相公,我先回去了,勇儿猛儿醒来看不见我会哭的,你也早点休息。”窦仙童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她知道丁山心里的伤一时半会儿平息不了,而有些伤痛,在亲密的人都不可能替你分担。
“别担心。”柔乱仙童的头发,丁山轻笑,无论心里有多少伤痛,他都是满足的。
看着仙童先行离开的背影,薛丁山深深叹息,师傅常常告诫他,齐家治国然后才能平天下,然而他一直在做着平天下的事,却连家都齐不了。
无论外人面前多风光,薛丁山的人生都是失败的,家圆不了,他的人生就圆不了,多希望一家人在一起,有父亲母亲,有仙童梨花,有勇儿猛儿,还有他,可总是被他搅得一团糟。
“想什么呢?”不知何时,薛仁贵站在薛丁山身后,声音虽不高却有一种威严,至少薛丁山认为是一种威严,或许常年军旅,薛仁贵身上有一种上位者的杀气,在这种威压之下,薛丁山默默后退,心里默默鄙视自己。
“为父有那么可怕吗?”薛仁贵感觉很挫败,丁山跟他一直不是很亲近,有别人在场的时候还好点,尤其父子两人独处的时候,他总感觉他不敢直视他,这小子当初不还跟他吵架对着干么,怎么最近不吵架了,却生出这样一种感觉。
“不是,没有。”薛丁山摇头,打死他也不承认其实他是受不了父亲无形之中流露出的王霸之气,其实不是怕,只是一种敬畏,或许因为童年的关系,薛丁山对父亲没有普通儿子对父亲的亲昵,有的只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尊敬,他一直把父亲当做标杆,可这标杆太高了,是他怎么努力也达不到的高度。
“你知道为父的心愿是什么吗?”薛仁贵也不恼,或许最近跟程咬金混久了,身上越来越多一种温和之气。
“天下太平?”薛丁山不确定的说,他的父亲一直就有一种济世安民的情怀,可如果这是个心愿的话,那起点也太高了点?薛仁贵摇头,表示不是。
“扫平西凉?”这个还靠谱点,毕竟征西这场仗打了数十年,谁不想平安,父亲有此心愿,实属人之常情。
奈何薛仁贵还是摇头,薛丁山郁闷了,好吧,他承认他就是个粗人,让他跟人打一架行,这样猜来猜去猜别人心思,他还真是不在行。
“那是什么?”薛丁山也不在猜,而是反手来问。
“是希望我和我的儿子,能像正常的父子那样相处,哪怕是一天或者一个时辰甚至一刻钟我也知足。”这才是他心底最深的愿望,其实他一直想对丁山好,把欠他的都用力的弥补,可事实总与愿望想违悖,他是一个军人,习惯了做事雷厉风行,对就了就赏,错了就罚,对错分明,而丁山却不是一个服管教的主儿,所以导致父子两人针锋相对,甚至从来没有好好聊过天儿。
“你当我不想,只是不敢罢了。”薛丁山满是无奈,杀伐果断的大将军,这话说的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
他最初对父亲确实有误会,小小的心里甚至对父亲充满怨恨,怨恨他为什么一走数十年,一回来就差点要了他的命,可是下山后,心里更多的是对父亲的期待,他想着,或许对于误伤他,父亲心里也有是愧的,虽子不言父过,可他那时私心里也想过,或许因那件事,父亲会对他好一点,更好一点,再好一点,可是万万没想到,初初见面,就给他那样一个下马威。
下狱那件事,把他心里那些孺慕之情生生压下去,就只剩下一股子倔,你想打压我是么,偏不让你如愿,结果导致父子两人关系越来越远,明明是最亲近的人,却又有着遥远的无法跨越的距离。
薛丁山和薛仁贵很像,都一样习惯了运筹帷幄,杀伐果断,话至此处也算说开了,若父子两人早早聊聊也不至于关系紧张,只是人命自有一个定数,或许这就是父子两人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