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照着她的尺寸打一个模具,用皮带卡在腰胯之间,每隔三五日就推拿一回,并重新调整力度,这么慢慢将错位的骨头拉回来……只是有个难题,治疗期间病人不好随意走动,最好躺卧静养,再有人时时按摩肢体不至于萎缩。”
“模具好说,我有个同僚就是铁匠出身,这个不难。”冯勇一听也是犯愁,“只是我娘闲不住,又不舍得花钱,若是听说要这么久,只怕不肯。”
果然知母莫若子,稍后冯勇和洪文把计划一说,冯大娘直接拒绝。
“罢了罢了,不治了,左右也死不了人,”她连连摆手,“我前头还有一摊子买卖,如何放得下?再说这少说也要一年半载的,又是针灸推拿,又是汤药膏药的,什么人家耗得起?”
人家只是义诊,又不能包了日后药材开销,总要花钱的。
冯永急得跺脚,“你老人家就别犟了,晚上疼得翻来覆去睡不着的不是您?好容易碰上一个义诊的大夫,偏您又不肯,来日再想找这样的好事儿可难了!”
然而冯大娘还是不肯松口。
冯勇是个笨嘴拙舌的粗人,哪里说得过她?偏治病这事儿强求不得,最后干脆去墙角提起裤腿一蹲,抱着脑袋生闷气。
见儿子动怒,冯大娘明显动摇,下意识往那边挪了一步,嘴巴都张开了却还是缩了回来。
她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能再拖累儿子?
看了母子二人这番举动,洪文不禁又笑又叹,笑的是两人分明都为了对方好,偏偏是一脉相承的犟种,说到最后反而像要打起来似的。
叹的却是果然母慈子孝,心里头一个想的都是彼此。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事儿啊,说不得还得他这个外人出马。
洪文拉着板凳在冯大娘面前坐下,俨然一副拉家常的架势,“大娘,依我说,您这主意竟错得很了。”
冯大娘对他这个大夫还是很敬重的,闻言局促地搓了搓手,“洪大夫,我不治了还不行吗?”
洪文失笑,耐心道:“咱们先不说这个,只论您刚才的主意。如果是真心为了儿子好,那才该治呢。”
冯大娘被他说懵了,喃喃道:“他都二十多了还没娶上媳妇呢,彩礼不得预备着?若我再躺个一年半载的,又要治病花钱,岂不把家底子掏空了?谁家的好女儿肯嫁呢!”
“您得往以后看呐,老话说得好,磨刀不误砍柴工。”洪文正色道,“您有个产业在这里,就好比下金蛋的母鸡,还怕日后没个进项?
冯大哥魁梧高大一表人才,这次回来又受了赏赐,纵使年纪大些也无妨,回头请了媒人合计,必然多的是好女孩上门呢!来日给您生个白白胖胖的孙子孙女儿,一家共享天伦之乐岂不是好?”
长子至今未娶乃是冯大娘最大的一块心病,洪文这番话俨然说到她心坎里,顺着一幻想,也是喜得合不拢嘴。
就听洪文话锋一转,“若硬拖着不治,还能熬多久呢?难不成叫个刚过门的新媳妇立刻伺候?别到时候您病倒了,冯大哥又要建功立业,又要记挂在家的妻儿寡母,叫他怎么放得下心。”
冯大娘脸上的喜色登时一滞,也跟着犯起愁来。
是啊,确实不行。
“可如果您肯忍个一年半载的,先把身体调养好了,自己和冯大哥好受不说,外头的人一看他是个孝子,自然更加愿意结亲。回头新媳妇娶过门,您帮着一起照看白胖的孙子孙女儿,说不得过些年还有重孙子重孙女一大群,哎呦呦好热闹,每天喜笑颜开的活个七老八十岂不快活?”
一番话简单而直白,带着明晃晃的煽动性和蛊惑,顿时又把个冯大娘哄得从忧转喜。
对呀对呀,儿媳妇年纪轻轻没经验,可不得央求自己帮忙带娃娃?
冯勇都听傻了。
他压根儿没想到这位小大夫非但医术过人,连口才都这么好!
怕不是死人都能给他说活了!
若当年阵前骂战的士兵有这个本事,保不齐伤亡都能少些……
机会难得,冯勇听了这话也过来怂恿道:“是呢,您老若是不把身子养好了,且不说上司和同僚在外面怎么编排我不孝顺,就是外头的姑娘们必然也担心才进门就有个病婆婆,真到了那般田地又该怎么着?”
其实天下哪有人不渴望拥有健康的体魄?如今听儿子和大夫都这么说的头头是道,冯大娘果然不像一开始那么死咬着不放。
她脸上一时高兴,一时犯愁,只觉得一辈子从未遇到这么难以抉择的事情。
憋了半晌,她又支吾道:“可我若躺下了,前头的买卖又怎么说?”
见她松了口,冯勇都快乐坏了,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这有什么难的呢?反正铺子开了这么些年,那两个伙计也是做熟了的,秘方都在您老手里,也不怕出篓子。我如今在衙门里当闲差,日日早去早回,帮着照看些就是了。”
冯大娘一琢磨,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况且一想到健康的身体和未来子孙满堂的美好,她的心思就更收不回去了。
将粗糙的手狠狠搓了几遍,冯大娘小心翼翼道:“那,那要不然就治治试试?”
终于盼到这句话,冯勇就差拍巴掌叫好,“啥叫试试?这位大夫医术高明得很,保准一治就好!”
洪文被他夸奖得浑身不自在,连连谦虚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