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一早就起来练剑。
他自入道以来日日勤勉修行,如今已是当之无愧的大师兄。
郑天河见他这样积极,笑道:“咱们同届弟子谁还不知道你要去少山君的宿舍?放宽心,没人能同你抢。”
顾昭置若罔闻,直到挥出最后一式才吐息收剑。
钟妙已经许久没联系他,问也只说在忙,好在今日毕业大比,所有的长老论理都应当出席,他也能借此机会见上一眼。
三人一道行至广场,不少弟子已经到了,就连低年级弟子也来了许多,正趁着长老不在拉着师兄师姐叽叽喳喳。
顾昭四下一扫微微皱眉,不知是不是错觉,今日到场的弟子怎么少了许多?
忽然有个年纪小的弟子指着天空叫道:“是我眼花了吗?师兄,天上的云怎么在晃动?”
师兄连忙将他手压下:“呆子,云本就是飘动的,你喊什么。”
几个闻声抬头的弟子却在此时惊道:“不!云真的在晃动!”
顾昭心中不详的预感越发浓郁。
他从方才起就注意到许多脸熟的世家子弟没来。
毕业大比是育贤堂的一项大事,越是出身名门的弟子越要在此时显出能耐彰显自家声名。
倘若只一两个弟子缺席或许还能说是睡过了,顾昭细细看去,能叫上名号的嫡系子弟竟一个也不在。
这绝不寻常,世家向来自视甚高,怎么会容许子弟出这样大的错漏?
顾昭喊了伙伴下山查看,刚至山门就听群兽嚎叫——竟是凶兽围山!
他还未来得及心惊,一道染血身影砸了进来。
是戒律堂的师兄。
牧展风一抬头见三个弟子,登时又惊又怒。
“谁叫你们下来的?!速速回去!”
顾昭心中一沉。
最坏的猜测当真发生了。
长老迟迟不出现,应当观礼的宗主家主仍未到场,最珍贵的世家弟子全员缺席,只有家世普通的弟子遗留此地。
他们被刻意放弃了。
护山大阵在冲击下正摇摇欲坠。
牧展风急道:“还愣着作什么?!此地有戒律堂守着,你们即刻撤回!”
待三人赶回广场,弟子们已是惊慌一片。
修真界数百年没什么战事,被留下的弟子多半也没受过什么像样的家族教育,如今猛然遭此大难,胆小的已哭出声来。就是难得有几个稳得住的,也只是盼望着长老能快些回来救援。
但顾昭心中清楚,长老不会来了。
幕后之人既然做局如此粗糙,就必然做了要他们死无对证的打算。不仅弟子们全要葬身此处,就连戒律堂也将被一道处理。
护山大阵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倘若想要逃命,只能抓住这唯一的机会做出反应。
顾昭自认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他曾为了活命动过献祭同伴的念头,但如今当真面对必死之局,他心中却只有一个声音——
倘若是师父在此,她会怎么做?
少山君守卫苍生多年,作为她唯一的弟子,难道要临阵脱逃令她蒙羞么?
顾昭拔剑出鞘:“所有弟子即刻返回新生院!”
他曾仔细研究过育贤堂的构造,为了方便师生上课,育贤堂内的许多地点都由传送阵相连接,而一旦护山大阵被攻破,这些传送阵将成为他们的催命符。
唯一不存在传送阵又拥有防御阵法的,只有新生院。
顾昭在平民弟子中一向很有声望,此刻正是需要主心骨的时候,弟子们虽仍是惊慌,也渐渐跟着命令动了起来。
还未走到一半,却听一声巨响,竟当空出现一道裂痕。
护山大阵破了。
数不清的凶兽从各个角落冒出。
弟子们正要惊慌,却听顾昭厉声喝道:“此刻逃跑便是死路一条!高年级弟子随我出列!继续向前!”
战斗原来是这样一件不需要思考的事。
只有挥剑,再挥剑,不是斩下凶兽的头颅,就是被咬下自己的头颅。
人会疲惫,野兽却不会。
弟子们一开始还能战个持平,但很快就有人被咬中肩头掀翻撕扯。身边的弟子或是胆怯后缩,或是伸手去拉,就这短短数息,又有几个被凶兽扑倒在地咬穿咽喉。
恐惧开始蔓延。
裴青青带着数个医修穿梭战场试图将伤员抢回后方,但受伤的人太多了。
每时每刻都有同伴倒下,每时每刻都有同伴倒下,而兽潮还在上涌,仿佛没有尽头。
他们终于到达新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