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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儿子这两个字杀伤力够强,轻轻松松就能赶走不想见的人。
天色渐黑,客人逐一道别离开。
纪绣年放下水壶,也准备回家。
纪长宏沉着脸:慢着。
您还有事?
你今晚是什么态度张口闭口就是儿子儿子,你当我不知道,你跟段家那个风流少爷说好了,要把你这便宜儿子送回去了。
只是临时回去,他还是我儿子,只是回去住一小段时间。
你都没结婚,儿子什么儿子,送回去了就不要带回来。现在正好,你也有空了,多回家吃饭。
纪绣年冷淡拒绝:我有我的工作和生活。而且,我对这种饭局不感兴趣,我希望以后再有类似的情况,请您尊重我的意见,提前告知我。
纪长宏冷冷地看她一眼:尊重你的意见?
他冷笑一声:那你尊重过我吗?这么多年来,你不知道丢了我多少脸,我早早就给你安排好了一切,可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工作上的事情不听我的安排也就算了,还敢喜欢一个女人,你说出去我的脸往哪搁,人家会觉得你有病!我的面子都被你丢光了!
面子,事业,纪绣年目光清澈,都是野心才对吧,我妈是你的野心,我也是你的野心,你当时追求我妈,不就是因为江家在部队里有实权,至于我,你希望我是什么呢,是政治联姻的筹码吧。
纪长宏一拍桌子:别把事情望你妈妈身上扯。你实话实说,你这种态度,是因为周琅又回来了吧。
跟她没有关系我不会跟她在一起的,您不用紧张。
那这几次给你介绍的人,你去见了吗?一个都没有!
纪绣年忽然问:您找了她的麻烦,是吗?
你听谁说的?
爷爷说的,你打电话让人约谈了周氏企业。
纪长宏有一会没说话,阴沉着脸:是又怎么样,我只要想找她的麻烦,随时可以。
纪绣年神色依旧平静:你永远自大、自负、自以为是。以前让周氏濒临破产现在还是这样,您从来都不会觉得是自己做错了。
说完她转身往外走。
纪长宏冷喝一声:站住。
纪绣年脚步不停,只淡淡说:可现在她跟以前不一样,就当是我对您的提醒吧。
按照约定的时间,周五晚上纪安扬回段家,尝试度过一个周末。
纪绣年拒绝了段嘉亦过来接人的要求,自己开车送纪安扬过去。
临出发前,纪安扬低声说:我饿了。
冰箱里只有速冻饺子。
嗯,可以。
纪绣年看他一眼。
少年穿着蓝白校服,俊秀挺拔,以前是个到处哭着找妈妈的小可怜,一眨眼是大孩子了。
她没说什么,到冰箱里拿了饺子,煮了两碗,一人一碗。
热气腾腾上浮,都没说话,一片安静。
吃完饺子,纪绣年站起来:走吧。
态度极其干脆利落。
纪安扬反而犹豫起来:我想起我有个东西没带。
去拿吧。
很快少年下来,手上抱着一个盒子。
纪绣年没去问他拿了什么,只点了下头:走吧。
车开得很慢。
纪绣年开车时一向不爱说话。
就只是专心开车,目视前方,心无旁骛。
坐在副驾驶上的少年也偏着头看向窗外。
半个小时后,车停下。
段嘉亦等在门口。
他穿一件挺括的黑色大衣,里面配银灰色毛衣和白衬衫,气质极佳,很绅士的先替纪绣年拉开车门:辛苦了,纪教授。
纪绣年淡淡一点头。
目光落到刚从车里下来的纪安扬身上:安扬,你到旁边等会。
纪安扬没动,冷冷地盯着段嘉亦。
段嘉亦笑如春风:去吧,我难道还能对纪教授做什么吗?
纪安扬抿紧唇,转过身,走到了马路对面。
纪绣年看着少年的背影,忽然说:你要好好对安扬。
我知道,他是我儿子,我没道理对他不好。
清然说,你不喜欢他。
一向温柔含笑的浪子此刻神色怅然:她还说了什么我可以知道更多关于她车祸的细节吗?
纪绣年看向半空,视线也显得空然。
曾经刻意遗忘的回忆,如今一帧帧闪现。
那些不愿回想的往事和时光。
在父亲的精心安排下,她见证了昔日恋人的婚礼。
那之后的两年,她出国修学位,权当散心。
她是从小就只知克制内敛的人,不知道该如何放肆,甚至连买醉都不会,无法靠酒精、烟草来麻醉大脑,只能静静等待时间冲淡一切。
那时候她白天上课,在图书馆看书,处事大方得体,待人温和礼貌,依旧是整洁有序,温柔清雅的人。
', ' ')('没人知道她夜晚一闭上眼睛就看见那一刻神父庄重宣告,曾经许诺永远爱她的恋人为她的新娘戴上戒指。
于是整夜睡不着。
程清然是她在医院认识的病友。
她来找她,说要开车自驾游带她散心。
可程清然那时情绪也不稳定,她事先未曾察觉,直到在途中遇到塌陷事故。
意外发生的那一瞬间,程清然推了她一把,也救了她一命。
后来在医院,程清然依旧笑的潇洒自在:我这辈子没什么后悔的爱了个顶帅的男人,睡了他,抢在他厌倦我之前抛弃了他,扬扬也很乖倒是你啊,你还有牵挂,去看看她吧。
纪绣年握着她的手不说话。
曾经有一瞬,她以为自己也要死了在如释重负般的解脱,没想到心底深处忽然涌现强烈的牵挂和不舍。
短短二十余年的经历如走马灯在她眼前闪过。
最后定格在那张明丽含笑的脸。
纪绣年,你怎么天天在我脑子里转啊你!
哎,你怎么这么好看啊?
我的年年永远健康自由快乐!
年年,我永远都爱你。
于是她轻轻点头:我去找她。
那时程清然目光渐渐空洞,说完那句话后似乎再也说不出来其他的。
她握着好友的手,在她闭上眼睛之前,平静地流泪:以后阿姨我会照顾,为她养老。安扬以后是我儿子。清然,你放心。
纪教授?
抱歉。
纪绣年陡然收回思绪,眸光微闪,面容却冷淡:清然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段嘉亦没有从她口中得到答案,却并不意外:那我们做一次交换怎么样。我可以告诉你一件,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情?
是关于周琅和我堂妹你知道我堂妹是谁吧,她叫段嘉如。她们
纪绣年垂下眼睫:我猜到了。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大概不用你告诉我了。
段嘉亦笑了笑:别急,我猜你只知道事情的一半,大概未知全貌。我保证我提供的信息是完整的、有价值的。现在,你能考虑把清然说的话告诉我吗?她真的没给我留下一句话吗?
清然说,她下辈子不想再遇到你了。
现在,你想说什么,请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有二更,6点半7点左右
周日晚上。
按照约定时间, 纪绣年去接纪安扬。
没想到她到了段家,等着她的是段嘉亦。
抱歉,安扬正在参加一场舞会, 他让我跟你说,下周先不回去,明天司机会送他去上学。
他人呢,让他自己跟我说。
段嘉亦毫不意外地笑了下,拨通一个电话:安扬, 纪教授来了。
纪绣年:安扬, 什么时候回家?
电话那端能听见悠扬悦耳的音乐声, 少年的声音压得很低:抱歉我这周先不回去了。
是你自己的决定?
嗯舞会很好玩也认识了很多新的朋友。
他的声音有些哑,语气迟疑。
说着说着就想起那天纪长宏跟他说, 他不仅影响她的生活, 甚至影响了他们的父女关系。
纪绣年果断挂了电话。
她神色不太好看:段先生真的没对安扬说些什么吗?
没有, 段嘉亦摊手, 以我的名誉发誓。
纪绣年点了下头:我先走了,再会。
纪教授,段嘉亦的笑声从后传来,你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难怪清然以前非常喜欢你这个朋友。
他还能想起前几天,他和她的对话。
他怀着歉意说, 他才知道, 周琅是她前女友。
他告诉她,周琅曾与段嘉如结婚, 不过婚后两年就办理了离婚手续。
由于国内同性可婚法律并没通过,结婚没人知道,不过更有意思的是, 离婚也没人知道。据说她们结婚是段嘉如主动要求的,至于为什么离婚,他不清楚。唯一可以确认的是,现在周琅对段嘉如并无感情。
本以为会在她脸上看到震惊和错愕,没想到这人目光依旧澄净如秋水,神色淡淡似云烟,静静地说:我知道。
他忍不住好奇,问她是怎么知道的,毕竟他是因为一直提防着段嘉如,请了私家侦探盯着她很久,才发现了她的秘密。
纪绣年没理他。
今天,他忍不住又问:纪教授,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纪绣年语气淡淡的:那你先告诉我,你对安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段嘉亦忍不住笑:我真的发誓,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你要怎么才肯信我?
纪绣年静了一会才说:知道了。
那我的问题?
我能感受到。
嗯?
第一,她有独身一人的特质,没有牵绊,来去自由;第二,
', ' ')('我进过她家,干净整洁,没有其他人居住的痕迹;第三我了解她。
了解她,也信任她。
她知道周琅是个责任感和道德感很强的人,从小家庭和睦,父母感情甚笃,周琅绝不会不尊重自己的妻子,也不可能违背原则,更不会将她放在那种极为尴尬的境地。
在第一次去她家之后,她就大概有了这个猜想。
至于段嘉如几次三番的试探,都在映证她的观察。
后来她在父亲书房找到周琅的调查资料,那上面清楚明白地写着已经确认离婚。
否则她也不会容许自己片刻的动摇,更遑论踏过道德底线一步。
段嘉亦忍不住笑:纪教授,你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比起自作聪明、锋芒外露的段嘉如,他还是更喜欢这种沉敛克制,却又洞察一切的人,看似和善柔弱,实则冷静坚韧。
纪绣年倒是反应平平:谢谢你的赞赏,再会。
乐城给出的答复很令人意外。
定制镯子的那家店说,最近没有相关记录。
周琅想了很久:不是最近,我想想从今年8月到现在。这款很久以前做过一对,因为时间太长磨损了,我自带图纸去重新做的。还有,我记得这家店是全球连锁的,让他们帮忙查一下所有店面的情况。
乐城犹豫着说:那周总,这么一来要查看的数据很多,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回复您了。
没事,不急这几天。
挂了电话,周琅摸了下额头,有些发烫。
入冬以来,她总容易低烧,不过也不碍事,她都习惯了。
她看了眼时间,正好,没迟到。
在连续一个多月的忙碌后,展厅布置完成。
郝书游向段嘉如借了几个员工,再聘请了专业团队来拍vcr宣传片,通知了全体老师到场,她也抽了时间过来。
段嘉如正好下车:周琅,你也来啦。
周琅把车锁上:嗯,刚到。
她目光在她身上一瞥而过,落到她手腕上,那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段嘉如感觉她的神情有些怪,我今天穿错衣服了吗?
周琅笑了笑,眼神有些深:没事,进去吧。
她没那么急躁,在没证据之前,一切都要如常。
段嘉如跟郝书游聊天,周琅跟她分开,走向一旁,跟负责拍摄的工作人员聊了起来。
这边,这里光线不好。
她绕场转了一圈,眼前有些发晕,昨天早上就低烧不退,刚开车贪凉吹了点冷风,现在头晕脑胀,倒没别的症状。
她别过脸,轻轻咳嗽几下。
要纸巾吗?
纪绣年递了两张纸巾过来。
周琅接过:谢谢。
她当然想问那只镯子的事情,但此刻此地明显不适合问,更何况她不知道纪绣年是否清楚这件事,于是忍住了:你到旁边休息吧,我看这里的光线和角度都有问题,得让他们调整一下。
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工作吸引过去:这边,再开一盏灯,那边那盏关掉。
纪绣年站在原地没动,看到她鬓边碎发被汗水打湿了。
室内暖气开得再足,应该也不至于流汗。
再仔细看,脸颊上的红分明不像是化妆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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