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之中,众神有众神的处世之道,众仙也有各自的生存法则,何须你这个小妖来为谁无谓操心?”他又看穿了我的心思,淡淡道,“你顾好自己就行了。”
我低头不语,他顿了顿,轻叹了一声,又接着道:“何况,你顾不了自己,不是还有我吗?”
我蓦然愣住,抬起头,一眼又看到他眼眸中若有若无的一瞬温柔,心湖不觉又起了一阵涟漪,“八爷还会理会奴婢的事吗?”
“我说过不再管你了吗?”他神色平淡,眼眸却深不见底。
我轻叹了一声,“这也不是八爷能管的事。”
“我怎么不能管了?”他淡淡一笑,“这十多天有谁找过你麻烦?”
我心头一惊,这十多日相安无事,真的是他在暗中帮我了?那他忽然将盐商案一事转给太子,被皇上训了一顿,会不会也和这事有关?我一时激动,又忍不住脱口问道:“八爷做了什么?”
他还是不回答,良久问:“你已经确定了要找十四弟和你玩?”
“奴婢和八爷已经玩够了,不想再玩,”我斜睨了他一眼,对他老是这样误解我已经说不清是伤心还是生气,但还是要装做很平静,“奴婢和十四爷是认真的。”
“认真的……”他喃喃低吟,嘴角又浮起一抹轻微的嘲弄,“因为在他房里睡过一夜,已经是他的人了,所以要认真是吧?”
我怔了怔,谁说这句话都不会有他说出来这样伤人,我深吸一口气才保持了平静,口里迸出两个冷冰冰的字,“是啊。”
“你还真是听德妃的话,”他冷淡地看了我一眼,“只是聊了一夜天,怎就成了他的人了?”
我又是一怔,对他到底想说什么是一点也弄不明白,不觉惊诧地看着他。
“十四弟什么都对我说的,也包括……”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神情有些黯淡,良久才接着道,“也包括……他吻了你。他还问我为什么吻你你会哭,你说是为什么?”
我垂头不语。我能怎么回答?要我说会哭都是因为心里想着他吗?我有意无意欠下的感情债,无力收拾,更不想再继续错乱下去,也许就从此中止对所有人都是最好,他也不会再做些惹皇上不高兴的事影响夺嫡,我也一定会从胤祯那里得到幸福。
沉默片刻,我抬起头看着他,淡淡道:“因为觉得终于遇到了对的人,想好好珍惜,所以一时激动就哭了。”
他的脸色一瞬变暗,眼眸中最后一点清辉般的光芒也已消失,黯然一笑,“是吗?那我无话可说。”
我垂了头,看见手中的笛子,忽然想起应该解释一下笛子怎么在我这里,又道:“格格和福晋喝醉了,格格说想给福晋吹八爷最喜欢的曲子,所以让奴婢去找笛子,笛子是贺总管……”
“喝醉了?”他微微皱眉,不待我说完,又略带轻嘲,喃喃道,“倒也是,有些话,变成醉话就无关紧要了。”
我蓦然一惊,他的意思是方才那两人是装醉了?难怪胡扯的话还很有逻辑,句句都很有针对性。
我微微苦笑,默默无语地随他走回戏台那里,格格这时是真的醉了,很安静地趴桌上睡着,福晋也好不到哪里去,一看到他就扑进了他怀里,咯咯笑道:“胤禩,你怎么才回来?人家好想你。”
“我不是回来了吗?”他轻轻吻着她的额头,眼神是我从所未见的温柔。
福晋“嘤咛”一声,轻轻点着他的胸膛,吃吃笑着,“时候不早了,我伺候你就寝。”说着就去解他褂子的扣子。
他无限宠爱地任由着她,向我看来。我冷眼瞧着他们卿卿我我的样子,心难受到极点就会死了,何况一直以来都是我一厢情愿,要怪都找不到怪的对象。他也没有一点不自然的神色,看着我道:“茗珍醉成这样,今晚就不要回宫了,你也留下来吧,我差人去宫里向太后说一声,明日一早再送你们回去。”
我点点头,他将福晋抱了起来,福晋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继续解他的衣扣,媚眼如丝,低吟浅笑,“回房我好好伺候你。”他柔声微笑,转瞬远去。
在这里,别说独爱,连最爱也不可能是我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再执迷不悟下去?
这一夜,我没有睡,我叠着小时候最爱叠的幸运星,将心事埋进每一颗星里,我希望他永远那么光彩夺目,希望他家庭幸福和睦,希望良妃身体健康,希望福晋早生贵子……
我写着最后一张字条:只愿胤禩长命百岁……
泪水终于滴落,模糊了他的名字。
呆呆地坐着,无声地流泪。月光渐渐换成微亮的天光。
将最后那张字条也叠成幸运星,取下脖子上那个据说叫锁心姻缘结的链坠,放在一起,拉开门走了出去。
福晋容光焕发,坚持要送我们到大门外,还一直抓着我的手不放,爽朗笑道:“小陌啊,嫂子和你真是一见如故,你以后常来玩,你八哥也很欢迎的。”
我心里微苦,但却神色自然地看着他们,淡淡一笑:“谢八爷、福晋。”
格格昨夜喝得太多,此刻仍不是很清醒,继续在马车里睡着,我和八阿哥坐另一辆马车回宫。他眼神极深地看着我,“昨夜睡得不好?”
我也看着他,极为认真地道:“奴婢能得太后喜欢,能有今日,都多亏了八爷,奴婢之前不知那对玛瑙链坠的来历,错送给八爷以报八爷在太后面前为奴婢说情之恩……”
“你又说这个干什么?”他脸色一沉,不想再听我说,打断我的话,“你已经解释过一次,我也不会再误会。”
“奴婢今日要说的不是这个,”我继续接着道,“奴婢曾说那件东西叫幸运心,其实不是,奴婢终是欠八爷这一件东西……”
“谁要你还我什么了?”他似已猜到我是要跟他划清界限,了断关系,声音急促了两分,又打断我的话,“你不要再说了。”
“八爷让奴婢把话说完吧,”我坚持道,“那件东西,奴婢已经做好了,放在昨日房里,是送给八爷的。还有一件东西,是奴婢送给福晋的,希望八爷代为转交。”
他脸色一变,应是已猜到我要送给福晋的就是那锁心姻缘结的另一半,我接着道:“那本应属于福晋的,奴婢现在才交出来,希望八爷不要怪罪。福晋很好,如果奴婢是男子,定要和八爷抢福晋了,还望八爷珍惜眼前人。”
“说完了吗?”他冷冷问,转过了头看向窗外。
我轻叹了一声,“说完了。”
他的声音还是很冷淡,而且似还带着两分命令的口吻,“十四弟已办完差,过两日回京,你八嫂要在府上为他接风洗尘,你也来。”
八嫂?他也要我这么称呼了?我微微苦笑,既已了断,过两日后,那一场兄、嫂、弟、媳的戏,应是能演的吧?
第48章第四十八章问政
我还是随格格一起去的八爷府,福晋又盛情邀请了她。我不知道她对着八阿哥和他恩爱的福晋是什么心情,怕是也与受刑差不多,但她是个很温柔淡然的人,只要能看着八阿哥,就觉得是最幸福的事了,我实在是达不到她这样的境界。我仍是怀着再受一次满清十一大酷刑的悲壮之情前去的。
正下午的时候还很早,胤祯还在路上,福晋带了我们去花厅喝茶。格格刚坐下,连水都还没喝一口,就开口问她最关心的问题,“八爷不在府上?”
“在呢,”福晋并未在意她对八阿哥的过于关心,笑了笑,“在书房和马大人谈一些事情。”
“马大人?”我有些好奇,“哪个马大人?”
“大学士马齐啰,”福晋有些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小陌在后宫,怎也关心起外廷来了?”
“随便问问,”我也轻描淡写地一笑带过,“奴婢以为他也是福晋请的贵客,就多嘴问了一句,福晋不要见怪。”
“没关系,”她一点也没放在心上,“马大人和爷很熟,有时也在府上吃饭,不过他今晚有其他的事,所以就不留他在这里了。”
我暗暗叹息,历史果然不假,大学士马齐和八阿哥关系这样好,难怪会在复立太子的时候保举他了,可是却反而弄巧成拙,让康熙对八阿哥心生厌恶。历史到底能不能改?我又要怎么做才能改变这一段历史?
我想得正投入,忽听福晋叫我,“小陌,你在想什么呢?叫你几声了都没反应。”
“奴婢……”我赶紧收回心神,想着借口,“昨日睡得不太好,有些犯困。”
“睡得不好?”她哈哈笑了起来,“想着今日就要见到十四弟,兴奋得睡不着吧?”
这个福晋实在是心直口快,一点也不拘小节,我含糊应着,蒙混过去,还是别让她觉察出我关心八阿哥政治上的事。
这样一来,我又成了她开玩笑的话题,她哈哈大笑着,“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小别胜新婚’,是不是就这种感觉?”
格格看着我微微苦笑,她对这豪放的福晋也是无奈状。
“八嫂,八哥整日都陪着你,去上朝、请安那一会儿也叫小别啊?”外面一个宏亮的声音高声笑道,“再说了你们都成婚七八年了,还叫新婚呀?”随着声音,九阿哥已走入了花厅。
“去你的,我没说我,”福晋笑着迎上去,“叫你早些过来,怎不把你的福晋带来?我许久没见着她了,想和她聊聊天呢。”
九阿哥这才看到我,微微吃了一惊,再一转眼又看到格格,震惊之色更重,嘿嘿干笑,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肯定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名字在八阿哥面前都是禁语的格格,竟会被福晋请到府上来。
我上前给他行礼,他一挥手,“免了吧。”随即在另一边入座,看着福晋,终是忍不住好奇,嘿嘿笑道:“小别胜新婚,八嫂不是在说自己,又是在说谁?”
福晋拉着我的手,挑眉笑道:“我在说十四弟未来的侧福晋。”
我哭笑不得,九阿哥看了我一眼,冷冷一笑,埋头喝茶。
他这一摆脸色,气氛就有些僵冷,福晋示意我去坐下,冲着他叫道:“别给我臭着一张脸,影响我们说话的心情。”
这时倒是九阿哥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了,只得干笑了两声,“小弟敢影响八嫂的心情,那罪过可就大了。”
“你做什么惹沭敏了?”外面八阿哥带笑的声音响起,他已走了进来。今日他穿着月牙白的袍子,越发显得温润如玉。
九阿哥苦着脸,连声道:“没,没敢惹八嫂。”
我起身上前,准备给他行礼,他已看着我微微一笑,“这不是在宫里,就不用那么多礼了。”
我站直身子,他又柔声问,“来了很久了?”
“不是,”我摇着头,“刚到一会儿。”
“嗯,”他点头微笑,“坐着吧。”
我转身去坐下,福晋挽着他在正首坐了,笑问,“和马大人谈完事情了?”
他“嗯”了一声,又看了我一眼,向福晋问,“十四弟还没到?”
“已派人去驿站接了,”福晋还是挽着他的手靠在他身边,“很快就到了吧。再不到,小陌都要望眼欲穿了。”
我转眼正好看到九阿哥冰冷的眼光,本还想对福晋的玩笑回以礼貌的微笑,这时也笑不出来了,垂了头默不作声。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八阿哥的目光始终停在我面上,抬起眼便正好和他目光相对,我慌忙转过眼,去看花厅一角的大花瓶。
这短暂的沉寂还好被九阿哥打破了,他似有些不解的样子,“老十四这次怎么这么好的运气?去热河勘察,准备修行宫的事,那是好差呐,他从未出门办差,第一次出去就是这么好的事,就不知到时能不能负责督察修建了,那可是发财的好机会。”
“这事是由工部尚书陈大人在负责,以他和四哥的关系,最后这事肯定是落在四哥身上,”八阿哥竟毫不介意在我们面前谈朝政之事,还有意无意看向我,淡淡笑道,“如果不是出了贵妃续故事一事,他这次应是带十三弟出去的,发工部的财,九弟就不用指望了。”
我心头一惊,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四阿哥带胤祯去热河办差,竟也和贵妃逼我续故事有关系?还有工部尚书竟是四爷党?难怪当日改建宁寿宫的仓库,他立刻就解决了木工的问题。工部掌管全国土木、水利、甚至兵工制造,还控制一部分金融货币流通。有这样一个后盾,对四阿哥夺嫡是大为有利的。
不待我多想,又听九阿哥说道:“前日席尔达在父皇面前提的那事,八哥觉得怎样?”
席尔达这个名字很熟,在历史上也有过记载,我忍不住就脱口问道:“可是礼部尚书董鄂席尔达大人?”
九阿哥一脸惊讶地看着我,八阿哥看向我的目光中则又多了两分压迫感,淡淡一笑,“不错。是令兄告诉你的?”
他这句话还提醒了我,我有个隐身暗处,对朝政了如指掌的大哥嘛,那我了解一些政事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了。我点了点头,直接问我最关心的问题,“席尔达大人和八爷关系好吗?”
“这一点你大哥没有说过吗?”他淡淡微笑,但目中却多了两分慑人的光芒,“我还以为朝中政党划分,你都是知道的。”
果然不该问,我也只是想帮他趋吉避凶改变命运,不然我去了解这些枯燥无味的政治干什么?但是他肯定是不能理解我的苦心的。无奈叹了一声,“奴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看了我片刻,笑了笑,“他由左都御使迁任礼部尚书的时候,我曾提过奏折。”
我微微一惊,他是在暗示这席尔达是他这边的人了?礼部掌典礼、祭祀、外交,那也是很好的,只是以我不太敏锐的政治觉悟来看,感觉还是较工部差了一点点。我不禁又想,要是孟清诺真的存在,不知他要提个什么官给他做了。
“哎呀,看我糊涂的,险些忘了大事了,”福晋忽然叫了一声,看着他有些不安地道,“昨日兵部侍郎孟大人来找过你,当时你不在,他就走了,我忙着准备今日给十四弟接风的事,都忘了给你说了。”
“没关系,”他拍着她的手,柔声笑道,“小事而已,我会再找他。”
“奇怪了,”九阿哥一脸诡异的笑容,“这兵部右侍郎孟轲,不是自八哥拒婚以后就不与八哥来往了吗?怎么近日……”
“一事归一事,”福晋打断他的话,“你扯在一起提什么?”
我有些迷糊,难道这兵部侍郎孟轲是和裕亲王府比较亲近?转眼向格格看去,她神色平淡,对九阿哥提拒婚一事竟一点反应也没有。
九阿哥看着福晋,嘿嘿一笑,“八嫂,你可得当心了,敢情这孟大人还没有死心,当日想将大女儿嫁给八哥不成,现在又想将小女儿嫁进来。”
“呸,”福晋瞪了他一眼,“你胡扯什么?”
我却愣住了,原来他们先前说的拒婚不是指格格那一次,原来这兵部侍郎也和八阿哥有过姻亲瓜葛。他不但拒了裕亲王府的格格,还拒了兵部侍郎的千金,会不会有哪天再爆料出来,他还拒了什么婚?不论他目的何在,福晋都是好幸福的人吧。
想着想着,又有些恍惚。忽听福晋叫我,“小陌,你又走神了?昨日睡得不好要不要去厢房休息一会儿?”
我回过神,慌忙道:“不用,不用。”转眼就看到八阿哥凌厉的眼光,不知何时,他眼中慑人的锋芒直直射向我,像是要将我一箭洞穿,我赶紧垂了眼,有些心慌地看向别处。
福晋大笑了起来,“别说朝廷那些人事了,看把格格和小陌给闷的。”
“还好啊,”格格微微一笑,“我觉得很有意思的。”
九阿哥喝了两口茶,冷冷看了我一眼,眉头一轩道:“那就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说做生意吧,”我看向他笑道,“九爷富可敌国,定有了不起的生财之道了?”
“跟你有什么好说?”他还是冷脸对我,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和轻视。
福晋又瞪了他一眼,“你那些污七八糟的事儿谁想听?最好别说。”她又向我看来,满脸笑容,“难道小陌对从商还有兴趣?”
我没有兴趣,我只要有个温饱的生活就满足了,不想追求太高。但从他们方才的只言片语中,我也隐约觉察到,九阿哥的财路未必都来得正当,他想借修行宫这样的事敛财,那少不了有贪污受贿,我对从政毫无概念,除了了解一些历史大事件,不知道还能怎样帮到他们,轻叹了一声,“奴婢是很有兴趣,只是没有本钱。”
九阿哥还是一脸不屑,八阿哥却饶有兴味地看着我笑了,“你想做什么?要多少本钱?”
我淡淡一笑,“奴婢对日前福晋请的那个戏班子很看好,有礼部的门路,打造一个皇家级戏苑不是问题,规模至少可以再扩大十倍,最重要的不是它能赚多少银子,而是做大以后九爷可以投资进来。”
我没有明说洗黑钱,但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了,八阿哥肯定能听明白,说不定他们本就有很多洗黑钱的生意。果然他看着我的眼神又深了,似在沉思。
夺嫡是一件残酷的事,也是一件花费巨大的投资,我肯定是没办法去劝说他们要爱民如子,清正廉明的,我并没想他一定要夺得天下,只是不想他败,不能让他败,因为败的代价太惨重,他会没命,胤祯会被囚禁终生,这是我不想看到的。若他不肯退,那就只好进。
在现代我是多痛恨贪官污吏,现在我却已经包容了,而且我还想为其粉饰,孟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