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李崇琰早有言在先,府中大小事务都听顾春的。不过顾春从来不是个多事难为人的当家主母,极少当真过问什么,寻常府中事务仍与从前一样,交由德叔全权打理。
这半年来李崇琰在宜州推行的各项新政皆是雷厉风行,许多惯会看风向的人精已然看出,定王殿下正在逐步掌控宜州全境。
于是,原本门可罗雀的定王府忽地就有各路访客纷至杳来。若遇李崇琰实在忙到抽不出身,来客的身份又实在不合适由德叔接待时,德叔便会来请顾春出面。
听德叔说让她去正厅,顾春以为今日又是如此,便顺口问了一句:“是府中又来贵客了吗?”
德叔跟在她身侧,引着她往正厅行去,“京中来了宣旨官,殿下已在正厅先迎了,需夫人同殿下一道接旨。”
一阵寒风扑面,风中似乎夹杂了些细小的冰粒子,打在脸上又凉又疼。
顾春诧乎乎的打了个冷颤,缩着脖子弓了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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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迈进正厅,主座上的李崇琰立刻皱着眉头起身,几步迎了下来。
“怎么回事?”顾春偷觑了一眼候在一旁的三名宣旨官,以口形无声问道。
李崇琰却没答她,只是满眼心疼地替她掸了肩头残余的冰粒水渍,皱眉训道,“明知外头下着雪,出门怎么也不带伞?”
顾春收着下巴小声回他,“手冷,不想撑伞。”语毕攥紧了袖中的手炉。
她是个怕冷的懒人,撑伞太麻烦。
李崇琰笑瞪她,“那你不会带个人跟着替你撑伞啊?不会坐马车啊?”
“我怕冷,旁人也怕的呀。”顾春无所谓地笑笑。
她素来是个能推己及人的,并不觉得自己成了李崇琰的夫人,就该活得比从前娇气,不过是一点小事,没必要折腾旁人。
李崇琰本想让她先去将浸了雪的外衫裼衣换下,不过她看宣旨官仿佛已经等了许久,便摇了摇头。
当主宣旨官将封妃圣旨宣读完毕之后,颇有些惊讶地发现,眼前的定王殿下与新任定王妃俱是一脸的敷衍,仿佛还有些隐隐约约的不耐烦。
于是宣旨官有些讪讪的,硬着头皮笑道:“陛□□谅定王殿下诸事繁忙,特意交代无须急着进京谢恩,待新年皇家家宴时一并谢过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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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了人将三位宣旨官送至州府官驿安置后,李崇琰不屑轻哼一声:“死老头,谁要谢他?”
李崇琰判断,这大约是死老头不敢向天下昭告顾时维之事的真相,又对顾春心怀愧疚,才会做出这样心虚的让步罢了。
顾春笑笑,不以为意,“就这么着吧,反正该怎么过还怎么过的。对了,你今日的事都忙完了吗?”
说着话呢就将自己的手从袖笼中伸出来,往他怀中探去。
对她来说,李崇琰可比手炉暖多了。
李崇琰笑着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衣襟之下,无奈又委屈,“还要去书房见冯星野,他派去嘉戎那头的人有消息回来。”
顾春点点头,遗憾地将手收回来,“那我去暖阁写稿了,黄掌柜在催呢。”
“你不是月初才交了一本吗?”李崇琰挑眉,牵了她的手,先陪她往暖阁去。
“那是……是催‘公子发财’啦!”
这个名字李崇琰已听过多次,却还是听一次笑一次,“哦,那你的新稿用的又是个什么古怪名字?”
“不、不许打听!”顾春有些不自在,鼓着笑脸警告他,“不然我会翻脸的啊,真的会翻脸的啊!”
原本李崇琰也是顺嘴一问,她既不愿被他知道,他也就没再追问。
见小雪后院中的小径有些湿意,他索性拦腰抱起她。
顾春惊呼一声,眼角余光瞥见院中有路过的侍者偷笑低头回避,不免有些羞赧,“诶你这个人……”
李崇琰淡淡垂眸瞥她,颇有些委屈,“哦,出了寝殿我就是‘诶’了?”
“哎哟这位殿下,你可真计较,”顾春将脸埋在他怀中,乐不可支地笑道,“你该自称本王啊!”
受隋峻的影响,如今阖府上下,包括团山屯军的人,大家都积极提醒李崇琰这件事。
李崇琰没好气地摇头笑,抱着她一路进了暖阁才放她下地。
暖阁中一室如春,暖和得要命。
顾春眨眨眼,忽然红着脸冲他招招手。
李崇琰背着手蹭到她面前,双目望天,傲娇娇道:“做什么?”
顾春软声笑嗔:“头低一点呀!”
他仍旧那副傲娇娇的模样,状似不情不愿地低了头,其实心里乐开了花。
顾春踮脚,只是抬手往他头顶上拍了拍,“去吧。”招猫逗狗似的。
见她偷笑,李崇琰立刻明白这家伙是故意调戏自己,于是伸手掐了她的腰,恶狠狠地将她吻了一通。
到底还有事要忙,李崇琰只得依依不舍地将人松开。
转身走到门口时,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又回头道,“王妃殿下,本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妃殿下建议,定王殿下最好不要讲,”顾春一看他那神色就知不是好话,于是笑瞪他,“赶紧消失,不要再打扰王妃殿下撰写旷世巨著了!”
可是定王殿下显然不吐不快,于是一边将暖阁的房门拉开,一边急急道,“王妃殿下穿太厚了,胖到没!腰!”
“给我麻溜地滚!”顾春笑着朝他举起手炉,作势要砸他。
于是,定王殿下像个成功欺负了心爱姑娘的毛头小子一样,带着恶劣雀跃的得逞笑意,一溜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