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何立转身要走,季浔忽而急了:“何子恒,你不会真想把我绑在这儿一晚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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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立故作戏谑:“一晚上已经过去半晚上了,你姑且忍忍,也好给全军做个表率。”
季浔愣住了:“合着你这是杀鸡儆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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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不能这么说,”何立眯起眼睛笑得开怀:“季帮带是英雄。”
见季浔仍旧心有戚戚,何立叹了口气:“这样吧,我在这儿陪你。”说罢他便靠着栏杆坐到了甲板上。
季浔讶异道:“别啊,你要是冻生病了,你家杨教习定饶不了我。”
“大夏天的生哪门子病?”何立哭笑不得:“不过你后一句么,我也实在受用。”
季浔偏过头不想再与他争辩,却终究忍不住漏了一丝目光过去:何立的身形一直很单薄,从前还好些,自从做了管带日日劳心劳力便愈发消瘦,夏日里穿得又薄,于是更显得没多少分量。那人的眉眼又是极为清俊的,受不得皱眉瞪眼的厉害神情,如今单单添了几分忧愁便分外惹人怜爱。
“老何,”季浔唤他:“你对你家杨老师,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何立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如今海天一色,他也分不清极远处滚滚而动的究竟是海浪还是乌云。他看见了闪闪的繁星,忽而忆起幼时娘讲给他的故事:江宁府的夏夜有些闷热,何夫人抱着他,轻声与他说,人过世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默默护佑着自己记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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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立低声道:“倘若能生同寝死同穴,于我那便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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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季浔盯着他:“那要是真遇上事了,你还会铁了心跟他吗?”
“那得分什么事。对他这个人,我自然是铁了心的。”何立应道:“至于其他的,我自然也有我自己的考量。”
季浔忽而觉得有些后悔:何立这人看着痴,却决不是个能轻易被利用的,连杨青山也不例外。
我找上谁不好,怎么偏偏觉得他可利用,真是看走了眼。季浔无比郁闷地想:不行,必得跟他讨回些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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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没开口何立却先行发问:“阿浔,你知道开平王吗?”
“开国元勋啊,谁人不知?”季浔觉得何立简直是在跟他开玩笑:“你把我当傻子呢?”
何立摇摇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都是五百多年前的事了,我哪能知道?”季浔眯起眼:“不过史书上说嘛,那人打仗以快著称,十余年间无往而不利,是个奇人。”他叹了口气:“只可惜英年早逝,否则其名声地位应当不次于中山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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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立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浓稠夜色的映衬下星月显得更为明亮:“当年我曾听说崔帅其实是诈死,夏帅去得也没那么早,他俩是一对儿,归隐田园过快过日子去了。”他眯起眼睛:“那时我还在读书。”
“不是吧?”季浔觉得很是不可思议:“他俩为的什么啊?”
“三军齐心,上下同欲,故而百战百胜。”何立喃喃道:“许是觉得没意思了吧。”
“你回去睡觉呗,”季浔试探地说:“大半夜的净在这儿说胡话,怪吓人的。”
何立愣神了一会儿,见四下无人便直接把季浔的绳子解了:“走,睡觉去。”
“还是算了吧,”季浔依旧死死贴着栏杆:“省得你何管带落个朝令夕改的恶名,到时候还得赖在我头上。”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何立把绳子扔到他脚下:“最好别后悔。”
只是何立没想到,季浔竟然真的在甲板上睡到天明。
“你傻了?”第二天何立一大早便去了甲板,正看见睡得七荤八素的季浔,旁边还有一群看热闹的水兵。何立打发走了水兵,又赶忙晃醒他,低声问道:“不是让你回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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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季浔有些迷糊:“我没回去吗?”
何立忽而觉得心里燃起一簇怒火,于是再不想管他,冲水兵们喊道:“集合!”
宏光十七年七月十六,宗安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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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一大清早便极为热闹,提督邓润成于水师旗舰宗安号上举行招待会,日本国朝野人士皆来参观。何立站在一旁,只见宗安舰上特意派出小艇迎接来宾,提督大人亲自在舰门迎接。
为宣扬国威,邓润成也算是下足了功夫,可谓面面俱到,就连宗安舰上的犄角旮旯里都不让落灰。不过着实甚有成效:只见来者所赞不光是七千吨级的军舰与庞大的火炮,更多人还在说,舰艇舱室里清亮整洁,压根不次于西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