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际上是个很皮的人,鬼点子很多,不经意间冒出来的冷笑话足以把人冻死,外人眼里的乖乖女,文静内向,但陆严岐就是知道,实际上的虞慈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乖巧。
乖巧,更像是她的伪装外衣。
开着车,陆严岐补又想起刚才她说的话。“你觉得这是一句道歉抵消得了?”“陆严岐,我是真的喜欢过你。”她扭着头,没让他看清眼里的情绪。但在她转过头来的时候,他清楚地看见了挂在睫毛上还未来得及拭干的泪珠。
他深长呼出一口气来,扯松了衣领,降下窗户,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放开了车速,夏风灌进车窗。
车厢里反复循环着那首《后来》,陆严岐仿佛觉得这歌词写的就是他。年少不懂爱,任由爱飘散,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没有人还会站在原地等着谁。
“栀子花/白花瓣/落在我蓝色百褶裙上……”虞慈那时候也很爱穿裙子,笑起来很大声,咯咯咯的,笑的时候露出两个酒窝,虞詹行也有酒窝,但虞詹行不像她那么爱笑。
她也喜欢栀子花,白色的,有着很浓郁香味的栀子花。以前她家的老房子下面种着几棵栀子花,矮矮的,像灌木丛似的,摘起来也不费事,每次到了花期,她都会摘几朵,把花瓣穿起带到学校,等花干了以后就做书签。用她的话说“觉得书本都是香香的”。
到现在都还记得她说这句话的语气,甜甜的,满眼藏着星子,笑眯眯的看着他。
他很喜欢她仰头望着他,感觉她的全世界都是他,只有他。
到了家,父母都睡了,陆严岐进房间洗澡,出来之后手机里多了几条信息,他给虞慈的备注只有一个字“颜”,心不由轻轻一跳,点开看。虞慈:“我想了很久,本来想在车上对你说的,但是当面我也怕都尴尬,就一口气发条信息给你吧。”
“如果你只是为了得到我的一句谅解,重新跑来打扰我的生活,大可不必这样,七年的时间很长很长,我也已经走出来了,这中间我们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早已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了,你看现在是不是连找个话题也觉得费事,你要是心里真的过意不去,就和以前一样好了,保持表面的客气就行了,至少在父母面前说的过去,也不用弄得很尴尬。”
最后一条她写道:“我们的生活,不是缺了谁不可的,你看这七年,不一样还是好好的生活着吗?你一样,我也一样,祝你以后幸福快乐,是真心的。”
陆严岐拿着手机看了许久许久。
言已至此,说再多没有任何意义。
周一虞慈上班,秋儿贼兮兮的笑道:“上次和那个警察聊的怎么样啊?”
虞慈早就忘记了那茬,收拾着桌子,随口问:“啥警察?”
秋儿还以为她不好意思承认,笑的更贼了,“不要不好意思嘛,人民警察也挺帅的哈,虽然胖了一点,但有安全感嘛,你俩是不是以前发生过啥?”
虞慈这才想起来,心里暗暗骂着这个吕正栋净说些没边的事引得别人误会,她坐下来,打开早饭餐盒,往嘴里扒拉了一筷子炒面,含糊不清道:“没啥误会。”
越是这么说越是坐实了猜测,秋儿嘿嘿嘿笑的很诡,笑的虞慈头皮发麻,但她现在肚子太饿了,一门心思干饭,没把多余的精力对付这事儿,而且这种事情也不好解释。
正好冯晚诺和何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见秋儿眯着眼笑的贼开心,不由问了句,“你咋回事啊,笑的春心荡漾的。”
于是秋儿绘声绘色地把那天周六晚上她俩遇到的事情讲了一遍,中间还没忘记描述了一下虞慈如何勇敢如何临危不惧,把她夸的像个女英雄似的,夸的她脸都红了,低声说了句,“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秋儿正说到激情处,没管虞慈,继续说着,“关键时刻来了!我们刚要出来,后面来了个警察,开口就叫小慈的名字,而且!他还知道小慈的小名,叫颜颜对吧?”
虞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边低着头扒面,轻轻嗯了声。
秋儿继续绘声绘色的描述:“再然后那个警察让我先走了,说和小慈还有一些私人问题需要解决。”
“那你走了没?”何斐问。
秋儿:“那肯定走了呀,毕竟人家是警察叔叔,谁没事喜欢被人民警察训话的。”
冯晚诺适时插了一句:“你确定是训话,不是别的什么?”
“什么别的什么?我那么单纯,怎么会懂!”秋儿故意这么说。
虞慈被她们调侃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时候何斐说道:“我说真的,小慈你要是觉得合适,确实可以谈一下,警察这工作也不错,我有个小姐妹就找了个警察,不过听她说也是聚少离多,有时候难免还会提心吊胆。”
秋儿道:“这要看岗位的,也不是每个岗位都有风险,而且谈谈恋爱的话,也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
虞慈终于吃完了,把餐盒收拾干净,说道:“你们误会了,我和他是有点私人问题,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他们说话的时候,冯晚诺没插几句,她是工作狂,一坐下就开始忙了起来,中间打了两个电话,打完以后对虞慈说道:“小慈,季青今天请假,你到仓库代一下她的班。”
虞慈楞了楞,秋儿问道:“季青怎么了?”
冯晚诺:“她爸住院了。”
何斐道:“仓库的工作多累人啊,让小慈去代班是经理的意思吗?”
冯晚诺:“是我的意思。”
她看了看虞慈,“去锻炼一下吧。”
虞慈向来对冯晚诺是很信任的,没有任何别的想法,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在冯晚诺看过来的眼神后,虞慈没有马上明白过来那其中包含的意思,直到收拾好东西走出办公室,她才突然意识到冯晚诺之所以让她去活多又累的仓库代季青的班,有什么用意了。
冯晚诺是很认真悉心栽培她的,公司里有眼睛的全都这么说,也经过这半个多月时间来,虞慈对冯晚诺以前的经历也听说过一些,有些是同事八卦的时候说的,也有些是冯晚诺自己说的。
做销售的,最重要的是嘴皮子,冯晚诺是很会说话的,每一句话都像掉落在虞慈的心坎上,在她身上,虞慈学到了很多,不仅是工作上的,还有生活和做人上的。
冯晚诺干这行也很久,从最早的基层开始干,她大学毕业后进的一家单位,当时在仓库就干了两年,全都是最重最累的活儿,那时候也想过要跑,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就也坚持了下来,再后来她跟着的那个主管跳出来自己创业,带走了冯晚诺以及其他几个骨干,他们硬生生把一个公司从无到有,什么都干,什么苦都吃,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用冯晚诺的话说就是“都是被逼梁山没办法”。
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通过去仓库工作,让虞慈学的比一般新人都要快,其实她心里还是挺开心的,临走前还对冯晚诺傻兮兮的笑:“太好了,晚姐,我又能学到新的东西了。”
冯晚诺笑道:“你心态真好,要是换个别人可不这么想。”
虞慈没多想的问:“怎么会呢?”
“不是每个人都和你这样心无杂念的,新人刚到公司急于找到自己的位置,也不容易静下心来,仓库工作又累,没人愿意老是往那跑,你看我把你叫去仓库代班,换个人可能会觉得我是故意为难,说不定心里还有点小别扭。”
虞慈明白了,她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个酒窝很乖巧,甜甜的,“因为我相信师父肯定是为我好的,不会多想。”
她确实是个不太会多想的人,刚到公司那会儿,冯晚诺私底下就跟她说了:“在一个公司上班难免会有摩擦,办公室也好,科室也好,你要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我能替你解决的,都会替你摆平。”
也正是因为冯晚诺的话,让虞慈心里有了一份安定感。之后出了几件事,冯晚诺也确实是这么在做的,更让她对冯晚诺全心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