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子弟们追来了。
王九郎看见一个仆人在栓马,询问道,“可有见过一位小娘子经过这里?”
仆从回是没有,众人心疑,将在场的车厢挨个翻了一遍,都没有寻到,唯独眼前这一辆没有碰过。
但此时众人里谁都不敢,只因车辕上刻有廷尉二字。
看见廷尉二字,便知这辆牛车的主人,就算现在里头没人,也不敢轻易搜查。
当下王九郎就要告辞,此时,却听车厢内传来冷冷的一声,“站住。”
众人闻声乖乖站住,又调转回头,最前的王九郎上前一步,解释道:“廷尉莫怪,今日正午时分,我们本与五郎约好在玉春班子听戏,却是这玉春班子里出现了一位小娘子,惹五郎怜惜,出手将她救了,带到离这不远的稻天香,我们晚了些时候过来,却听说屋里进了贼人,将小娘子掳走,五郎人也昏迷不醒,此事蹊跷,适才又见小娘子到了此坊,便来寻一寻。”
面对这位人物,王九郎知道不能有一丝隐瞒,故而将来龙去脉仔细道出,之后朝车厢的方向行了一礼,“叨扰到廷尉,我们的不是。”
行礼后未见车厢内有动静,众人不曾出声,心下暗自纳闷。
车厢里,芸娣望着一对冷若冰霜的眼眸,有滚出去的心都有。
她敛住呼吸,后背冒出一层冷汗,脸儿微微泛红,从未感觉到如此紧张,还清楚记得第一回同他见面,他毫不客气踢她出去,这回定然也是不耐烦的,但当下她没有退路,不得不握住最后这一丝希望。
倏地,男人冷冷打量她片刻,开口道:“走吧。”
他这话仿佛是同她说的,芸娣鬓边微微冒出些细汗,忍住不动没离开,直到听见外头渐渐离去的脚步声,松了口气,她低下眉头,错开眼前这双男人眼眸,柔声道:“多谢郎君相助,我不叨扰您了,这就离开。”
谢玑说站住,“我从不帮无用之人。”倏地叮的一声,芸娣衣摆被剑钉在车板上,动弹不得,“给你两个选择,交出一千两白银,人可以走,要么做我的奴隶。”
一千两白银?芸娣微微睁大眼,心下惊呼他究竟什么身份,口气这般猖狂,同时也知道惹了大麻烦,悄悄觑他,却正撞上他一双冷眸,冰冷若霜,恍惚间她忆起什么,可实在太久远,久远到她丝毫记不起来,芸娣脑壳有点疼,知道人在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诚恳道:“郎君可通融一二,容我回去取,或是去当铺一趟。”
“此时拿不出,便要做我的奴隶。”
芸娣眼珠微转,心想这大麻烦脱不掉了,却不妨谢玑冷冷看她,眉梢往上微挑,长眉入鬓,眼神凌厉,“你在想拖延的法子。”
谢玑一眼看出她是个狡猾的性子,挑着剑柄往她脖子上一砍,芸娣尚未说什么,就睁大眼儿晕乎了过去,再不省人事。
仆从听到车厢里的动静,关切询了一声,紧接着,传出郎君冷淡的声音,“无事,回府。”
明日重阳宫里有盛宴,这样一来与臣工家宴相撞,众臣就将家宴提早一天,也就是今晚。
谢家上下此时热闹,几位郎君早早登高去了,女眷们在花园赏菊吃糕,婢女侍立在一侧,鬓边戴着茱萸,正热络地聊天。
谈起今日家宴,几位年轻的女郎羞红了脸儿,谢家婶婶卢氏笑道:“平日里一个个比猴儿还闹腾,一听说凤凰郎来了,又个个装乖巧,还是咱们小十二性子稳重,之前怎么闹腾,现在仍怎么闹腾。”
卢氏口中的小十二是谢敬跟妾室王夫人所生,小名果儿,自小养在谢夫人身边,平日里跟几位阿兄要好,性子娇蛮活泼,有几分男孩模样儿,眼下婶婶打趣,众人视线纷纷扫过来,含笑看她。
谢果儿做贼心虚似的放下手里蜜饯,羞恼道:“婶婶聊自个儿,扯我作甚。”转眼又疑惑,“往年把帖子送到丞相府上,丞相公事繁忙不能来,今年怎么来了?”
卢氏笑道:“咱们谢家后院里的娇花儿一年比一年美,香气漫到了墙头外,公事哪有花诱人,自然是等不及了。”
谢果儿听出卢氏的打趣,却知道没这么简单。
众人气氛正酣,一名婢女过来,禀说六郎回府了,适才热闹的气氛微微沉默。
谢玑一回府,众人连铁马院都不敢再靠近一步。
此处是他的寝院,平日里只须他唤人进来,旁人若是擅自踏进一步,动了他的东西,怕是要讨苦吃。
接着听说五郎回来了,女眷们个个笑开了花儿,“快寻五郎过来,今儿他三表姐也在,就听他念叨好久了。”
叫婢女去传话,五郎却称身体不大爽利,待会儿过来。
平日里见他体贴各位姐姐,笑盈盈对各位婶婶的,是大家的开心果,今日却怎么懒怠了,一听他生病,纷纷过去探望,却到门口被拦下来。
仆从称郎君已睡下,众人也便作罢回去,唯独谢果儿在众人离开后,叫仆从让开。
仆从深知平日里她与郎君最为相熟,性子娇蛮,不敢拦着,只在后面追了几步,高声喊道:“十二娘子,您不能进去!”
喊声儿传到屋里,谢五郎立马吐掉嘴里的葡萄籽,赶紧拉上被子躺下,心里叹一声倒霉,今日不仅救美不成,反而被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骗了,寻不到人踪迹丢尽脸面,现在又来这么一位小煞星,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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