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兽暴动或是赤金喷发,到底还能靠人力去挡,如若不死城门大开,就是生开了冥界之门,试问活物如何与阴魂相斗?凡人何以抵抗冥界的力量呢?
“不放。”
“谨遵主人吩咐。”
正事说完,空知拿出锦盒呈上:“宫主交代将此物交于主人,他知道主人在处理赤金山喷发一事,怕你损耗太过,虚不受补,这药丸有十颗,可代替金丹,但一次最多用一颗。”
鹤不归眼眸微动,伸手接过来:“师兄还说了什么?”
“宫主想来看主人,我依照主人吩咐回绝了,他怕说多了惹你不高兴,只让我们好生照顾你,别由着你的性子不吃不喝。”
又来个说教的,鹤不归无奈道:“后面这句是你加的吧?”
空知低着头,看了眼食盒:“空知不敢,不过这正好有饭食,我伺候主人用一些吧。”
鹤不归确实虚不受补,但并不是不吃不喝导致的,最简单粗暴的疗愈手段就是输送灵力,才撑得住这副四处漏风的血肉之躯。
白应迟给的药丸里凝有金丹修士的灵力,也不知师兄存了多久才炼出一小瓶。
锦盒里的药丸圆润透亮,玉石质地却泛着金光,注入的是至纯至阳的灵力,鹤不归小心翼翼地握在手中,轻轻叹了口气。
空知似感应到主人情绪有异,道:“宫主和太清上仙都争着要给主人东西,其他也就罢了,这一件十分精贵,空知才替主人收下的,他们很是在意你。”
“我知道。”
“其实赤金山之事,若得二位上仙助力,主人也不会像今日这般……”
“他们快要走了。”
鹤不归打断空知的话头,目光落在璀璨的药丸之上。
“渡劫期关键,谁也无法预料天劫何时到来,犯不上为了这事再耗损灵力。如今禁术再现,外头并不太平,需要他们的地方还多,赤金山本就是浮空殿之责,我撑得住。”
鹤不归又提醒道:“不许对他们多言我的事,但凡问起,就说……我一切安好。”
“一直是这样做的,主人放心。”
鹤不归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大包大揽也在能力范围之内,既是能自己解决的,何苦麻烦别人。
白应迟和白疏镜也绝非不信任他的实力,只是鹤不归身体不好,兄妹俩照应他成了习惯,习惯很难改的,他们一如既往地疼爱师弟,鹤不归从前甘之如饴,有恃无恐,现在却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小时候鹤不归刚来天极宫,师兄姐轮流带他,宠溺和疼爱胜过至亲骨肉,他也曾把天极宫当做第二个家,天真地以为这里什么都不会变,师尊如父,疼他的师兄姐永远不会离开自己。
直到前任宫主飞升,璇玑长老云游四海,白氏兄妹先后化境入了渡劫期,鹤不归才幡然醒悟,确实没有变,他永远逃不开生离死别,骨肉分离。
这世间多一个他牵挂的人,他就得多尝一遍。
独享寿与天齐的命格,却是这样苦。
以至于他拒绝再和什么人有所牵连,最好与世隔绝,谁都不认识的好,不认识就不在乎,不在乎便如师尊所言,不必刻意去爱具体的人,爱世人也是一种道。
只是孑然一身而已。
可世间万般苦,抵不过一点真心让人眷恋,师兄的药,师姐的温言细语,亦或手边这盘盘点心鸡汤,在他最虚弱和孤独之时,都化作了滚烫流沙,钻进铸造多年自以为冷硬如铁的心里。
烫得人心肠都软了。
“罢了。”鹤不归把药丸收好,眸光落在食盒上,“嘴里苦,吃点甜的吧。”
五香糕方入口即化,表面撒了桂花糖霜,口角生香。圆欢喜表皮炸得酥脆,咬一口馅流淌出来,花生芝麻苏子都有,竟然不重样,吃完这些正好有点腻,百合甜羹清爽下火,一口入喉,甜腻压下去不少。
用心做的膳食,吃得人心口一甜。
“味道还不错。”鹤不归难得夸一句。
空知见他吃东西也欢喜,道:“玉公子说他幼时就泡在厨房,观夏婆婆做什么他都瞧着,长大了自己也会做不少,今夜这些饭食玉公子做了三个时辰。”
鹤不归端着盘子一样样尝过来,随口问道:“他这几日做了些什么?”
“按要事簿一一做来,一件没落,公子精力旺盛,夜里还忙着做傀儡,每日子时才睡,第二日辰时已经在晨练了。”
鹤不归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舔到糖霜,甜丝丝的,他拿绢子擦了擦嘴,又摆出一副冷冰冰的脸:“以后不许他再随意进来,不过——”
“准他进入秋实苑和藏经阁,若要看书,借他便是。”
藏经阁里的古籍都是孤本,其余便是鹤不归手迹,偃师手作图本就如术法秘籍,轻易不外传的。
空知意外道:“主人不怕玉公子偷学技艺?”
鹤不归看了眼桌案上的榫头,倏然闪过玉无缺盘着腿,勾头雕刻的画面,这臭小子大概只有在做傀儡的时候能安静下来,看得出他是真心热爱。
既然他有心,想来古籍和手迹也合意,权当还了今夜这几盘点心的人情,谁也不欠谁的。
“能学走,算是有些本事,随他去吧。”
身体有了热量,神思清明不少,鹤不归掀开被子下了床榻,又继续坐到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