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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偷一个吻 第50节(1 / 1)

铁皮桶自身中,漂浮力不够强,孟琼有些犹豫,烟气烧灼的嗓子发痛。

她不由自转的转向男孩,使出最大的劲,把他狠狠地推进去。

最后一瞬,孟琼掐他的脸颊,浓重的阴影勾勒出他苍白的神色。

“我会游泳的,别怕。”

“等你找人回来救我。”

水光粼粼,倒映着爆裂的火光,孟琼盖上锈迹斑驳的铁皮盖,纤弱的身子跳进浅海,寒意从下肢灌起,猛地身后一阵巨响,漫天火光,狰狞的大火在废墟上狂舞起来,跳动的烈焰燃爆整个天际。

孟琼推着这个脏兮兮的铁桶在海平面漂浮,慢慢地向前推着游,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海平面越升越高,铁皮桶和火光渐渐淡出她的视线。

第47章尤物

梦境久远,魑魅魍魉中,一时竟分不清有几分幻象。

孟琼梦中惊醒过来,还是半夜时分,身旁的男人仍在熟睡,整个身子陷在被里,修长的手指攥着她的胳膊不肯放,绵长的鼻息凑得很近,扑打在她温良的肌肤上,又热又痒。

白色的窗帘将月光尽数遮挡,留下满地斑驳,以及孟琼不平稳的呼吸声。

梦境中,被溺死的窒息感太真实。无知的英雄主义太可笑。

当年的事对她来说创伤太大,药物干预治疗持续了很久,噩梦才渐渐淡出脑海,这么几年里,她甚至分不太清是不是单纯梦了一场。

孟琼悄然坐起,心不在焉地撩了下睡袍凌乱的褶皱,足尖点地,下了床。

“去哪儿?”

身后传来一声,在晦暗不明的夜色里更显暗哑。

孟琼微微侧身,视线落在凌乱的床上的人身上。

她轻叹一声,“睡不着觉,起来坐坐。”

窗帘被人拉开大半,女人斜倚半边飘窗,无星无月,幽悄的夜色透过玻璃渲染出大半片黑。

她心神烦闷,伸手往烟盒抽出支细烟,松松散散地衔住烟嘴,低头去摸打火机。

接着,黑暗里手腕被男人温柔握住,包裹起来,胳膊顺她的劲儿,他从身后慢慢贴上来。

两人离得很近,女人脊背贴他的胸膛,被人半抱在怀中,瞧不见他的脸,只能感受到不稳的喘息,有些危险。

咔嗒一声,猩红的火光闪烁,空气中弥漫着烟丝燃烧的味道。

幼时的孟琼想不到,火海中被她渐渐抛之脑后的那一眼,会成为她风雨飘摇的世界里,在劫难逃的恩赐。

男人手指的骨节在火光映衬下更漂亮,隔着一层薄薄的烟雾,在影影绰绰中,孟琼凝视着他,有些着迷。

谁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会儿。

半晌,孟琼眼神如墨色般黑沉,“别犯傻。”

烟圈喷涌成细碎的雾。

纪听白手里的股份给出去,依程时琅的斩草除根的手段,纪听白绝不会好过。程时琅这人受不得半点掣制。

相反,纪听白攥在手里的股份可以把程时琅压死。

孟琼又抬头问他:“他要的只是股份吗?”

语速放得很慢,一贯懒散的语调里,多了几分认真。

在她细碎的注视下,纪听白微不可查地顿了顿,敛眉,轻轻地“嗯”一声。

半边脸隐匿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程时琅从小聪明,作为男友也体贴温柔,但同样占有欲变态,骨子里的精致利己。

“还是,想要你的命。”

她冷静得发抖,烟嘴被她狠狠地咬一口。

那场绑架,程时琅逃过劫难,却神不知鬼不觉,转眼把沉默自闭的同胞弟弟推入万丈深渊。

多半是想借刀杀人吧。

这么多年,孟琼太了解程时琅。

孟琼透过这层飘渺的烟雾,笼罩了层朦朦胧胧的夜色,他那双眼睛,透彻又专注,似乎什么都懂。

纪听白微低着头,伸手捧住她的脸,一点一点凑得更近,他的额头贴上她的。

肌肤相触,两人为之一颤。

孟琼眉眼轻轻动了动,叹口气。

她的指腹很软,又轻又柔,流连地覆盖住他那双沉黑色眼眸。

“我还是那句话,不许为了我做傻事。”

烟丝燃烧,尾处的灰烬被她抖落下来,发丝微微卷起,在黑暗中散作一团。

纪听白偏头,指尖截住她的腕,顺着她的唇印咬上去,他什么都没有说。

不去提他的病因。

没说程燃太太这些年的一直无所出。

也不会告诉她,他在英国的几次死里逃生。

一桩桩一件件,纪听白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血浓于水的亲哥,心肠早就发黑发臭。

曾如青芽一样的瘦弱小孩儿,在那个摇摇欲坠的黄昏,泣血般火海里,还记得窒息的江水滔滔吞咽下来,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变化。

漫长的寒冬过去,迎来凤尾花开的春天,暖融融的煦阳高高挂起。

无人料到,程老爷子在一个安静的夜里走了。

这事儿毫无征兆,孟琼收到消息已是最快速度,赶过去已经来不及。

嘈杂的宅院灯火通明,哭丧声在深黑色夜里幽幽荡荡,沉闷又悲戚。

紧闭的大门打开,孟琼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房间,程燃几人都在,程太太更是眼圈通红,坐在沙发啼哭不止。

她克制不住目光往纪听白的方向瞧,男人站在最左侧位置,很偏,脑袋微低,只能看见一抹背影。

前天夜晚,这个男人拥抱着孟琼,细细碎碎说了好多话,爷爷早晨喝了一大碗粥,睡眠质量也好很多,医生告诉他这是好转的现象,都会慢慢好起来。

孟琼记得很清楚,纪听白说这话时,好看的眼尾上翘,眸光流转,朝她笑得像个小孩儿。

该让他怎么相信,在所有人都认为老爷子正在恢复的时候,他已经进入濒死期,甚至走得悄无声息。

不断有佣人进出,迎着众人的目光,脚步顿了顿,孟琼攥紧指尖,站到程时琅身旁,男人神色哀切沉重,她低声说了几句,很快转身出去。

屋内太压抑了,孟琼待不住,她甚至不忍心看一眼。

守夜的女佣说,老人走得很安详,年迈苍老的容颜布满嶙峋的褶皱,留下一抹淡淡的平静,定格存在的最后一刻。

微风吹过窗柩,还能看见院里的枯树冒尖,明明熬过最冷的冬季,却来不及再写一首春诗。

孟琼不愿追溯其他,生与死之一瞬,留下来的只会是生者无法疏解的痛苦。

程家院内叶声窸窣,孟琼凝视虚空,风平浪静的浪潮下,激流汹涌才是主调。

程家这片天,当真要变了。

程老爷子的身后事办得很隆重,葬礼来人颇多,京城巨头竞邀出席,里里外外,几乎挤满了政商两界的半边天,媒体频繁报道,连霸几天头条新闻。

是他生前亲自要求的,要风风光光地离开,程老爷子向来爱仪式感。

下葬那天,阴了半月的天空忽然飘了雨,像往人间洒落的哀愁,在几近荒芜的土地上浮荡着是湿漉漉的阴冷。

哀乐奏了几响,凄楚沉痛,有人失去了他最爱的人。

潮闷的雨地,孟琼一袭黑裙而立人群中,如一枝沉默的黑玫瑰,雨水淅淅沥沥地落在黑色伞面,王安喃在身旁打伞,不言语,只静静陪着她。

程老爷子和程老夫人合葬在一起,他早就准备好一切,没让小辈们操心。

要和亡妻团聚,老人等这一天很久了。

水珠落在墓碑上,嘀嗒滑落,青石碑刻被水冲洗,刻痕更显,墓志盖题字规整遒劲,线条刚健,刻工却显露几分笨拙的精细。

孟琼几乎艰难地想到,眼花的老人如何沉痛又爱怜的一刀一刀刻下爱人的姓名。身死魂飞,如泡沫消逝,可这般数十年如一日的绵长深厚的爱意,在孟琼心里翻涌起一股不正常的情绪。

孟琼想起了赵家父母,想起了梁遇,最后留在脑海里的是奶奶那老态龙钟的模样。

隔着一堵墓碑,孟琼无端害怕起来,心里的牵绊道不尽,她怕伸出手却拉不住奶奶。一滴泪混在风中滑落下来,孟琼一直不敢接受这一天到来。

从前她没有这么勇敢,老是偷偷哭红眼睛,奶奶总爱摸她的脑袋,笑着听孟琼委屈地说话,那力道很轻柔,却总让孟琼眼睫颤动,那是孟琼第一次感到有人爱她疼她。

墓前的白雏菊花又盛开了,在孟琼的视野里微微摇曳。

真诚的爱在孟琼心里是很奢侈的存在,那是她唯一抵御黑暗的底气。莫名的,孟琼忍不住抬眼去寻纪听白的身影。

天色又变,远山闷雷声渐近,送葬的宾客迎来又送,沉闷的空气令人喘不过气来。

陵园湿寒,程时琅比纪听白先朝这边走来,隔着一层镜片,孟琼读出了他金丝镜框下笼罩的几分哀思阴云。

只是程时琅的情绪一贯不显,孟琼离他这般近,也无法窥探他此时的心思浮动。

冷风起,程时琅脱下黑色西装外套,伸手环住女人的肩,注视她,目光落到她纤细的颈肩。

绵绵不休的雨水滋养蚊虫,孟琼裸露在外的肌肤难以幸免,一早待了几小时,白嫩的颈子泛起大片粉色的斑斑点点,又疼又痒。

她的皮肤向来敏感,随意折腾便青紫一片,惨不忍睹。

程时琅蹙眉,“我让司机送你先回去。”

西装轻轻搭在孟琼肩头,独属于程时琅的体温,把孟琼整个包裹起来。

孟琼抬眸,透过面前的程时琅罅隙,正好扫到几步距离的男人,正低声和身边人攀谈什么,男人的面容轮廓被他的身影挡住,她好像还能听见男人深深浅浅的嗓音。

就这么一怔愣,余光和纪听白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一瞬胶着,分开。

水珠顺着黑色伞脊流畅地滑落下来,滴落脚尖,迸溅成一滩水渍。

孟琼不动声色地收回情绪,目光专注地看程时琅,缓缓收紧五指,拢了拢肩头的西装外套。

她神色松散几分,哀色收敛了几分,语气温和对程时琅开口:“好,我先走了。你别太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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