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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炎话音刚落,区廷和苏锦都怔住。
只是苏锦怔忪多些,尚未反应过来,区廷却很快回神,方才如何对柏炎恭敬,当下便如何恭敬对苏锦行拱手礼,声音依旧浑厚有力:“见过夫人。”
苏锦哑然,便是回过神来,亦不知当如何应他才好。
她目光瞥向柏炎,柏炎会意‘解围’:“夫人害羞了,你且去吧。”
区廷恍然大悟,遂朝苏锦再行拱手抱拳礼,“夫人,末将告退。”
苏锦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只得莞尔。
待得区廷离开,苏锦才看向柏炎,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要回
柏炎低眉,隐晦笑了笑。
对于她的反应,他似是并不诧异,却也没往心中去。
苏锦眉头微拢,心中叹了叹,拎了裙摆上前。
暖亭架高了,离地有好几层阶梯。
柏炎看她每一步踏下,鬓间的步摇便来回晃动,衬得她眸间清澈潋滟,唇若涂脂,青丝微绾下,露出一抹修颈雪肌莹白,在这清晨柔光里,直叫人有些移不开目来。
他便直勾勾看着她上前。
指尖毫无规则地轻敲着桌沿,乱了杯中层层涟漪。
“侯爷……”直至她临到跟前,开口唤他。他指尖微滞,那杯中的涟漪也才跟着缓缓停了下来,尚存了几分潋滟……
他瞥目,悠悠端起茶盏,将这潋滟微存轻抿入喉。
他纠正:“昨日同你说过,唤我柏炎。”
苏锦看了看他,从善如流,“……柏炎。”
茶香入喉,方才唐突的心跳声刚似慢慢缓了下来,又在她这声轻唤里荡了荡,他不由叹道:“原来远洲也有好茶。”
能平静人心,亦能在喉间残留香气。
看柏炎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苏锦心中有些颓然,知晓若是直接问他并无意义,遂才垂眸,轻声说道:“昨日柳家的事,多谢你……”
他千里迢迢来远洲城,是为了看她。
昨日若不是他在,她未必见得能走得如此轻脱,也未必能寻到安身之处。
她谢他无可厚非。
只是,他昨日的“当真”也好,还是方才的“这是夫人”“夫人害羞”也好,即便柏炎是因为爹爹的缘故,有心对她照拂,但她亦不需要他的此种照拂。
她道谢,是谢他昨日在柳家替她撑腰。
亦是想同他撇清柳家之外的事。
只是她言罢,郑重其事看他。柏炎却颔首莞尔,不接她的话,反是饶有兴致得抬眸打量她,似是,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苏锦这句就似打在了一团软绵绵的绵花上,先前想好的迂回之策似是都在他这里折了翼。
苏锦只得深吸口气,平静道:“柏炎,柳家的事,我自己会同祖母和母亲说清楚,你不必特意同我一道去平城……”
她先前便听他同区廷说起要去平城的事,亦最好在当下与他说清楚。
谁想,柏炎嘴角勾了勾,“好。”
苏锦眸间微滞,好?
就这般容易便说通了?
苏锦不免诧异。
苏锦有些迟疑看他,可他当真只应了个“好”字,难道,早前真是她多想?
他昨夜那句“一直当真”,还有先前同区廷说起“这是夫人”,亦或是画蛇添足补的那句“夫人害羞”,都是他逗她的玩笑话?
苏锦眸间尚有些怔,她与柏炎接触的时间不长,摸不准他的脾气,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看她犯懵的模样,柏炎眸子里的笑意却能都溢出来,“我并非特意要同你一道去平城,只是许久未见过老夫人了,正想去平城拜谒,顺路罢了……”
苏锦语塞,他先前果真是有意逗弄她的。
苏锦心中微恼。
爹爹与柏炎熟络,但她与柏炎却算不得熟络。
柏炎可以随性而为,但她却不见得当在他面前置气或娇嗔。
苏锦淡淡垂眸,唇畔勉强牵了牵,遂朝柏炎福了福身,转身准备离开。只是方才转身,身后的人却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同昨日一样,干脆,果敢。
她下意识抽手,却未从他手中抽开,他虎口处的薄茧轻触到她手腕上的肌肤,亦如昨夜一般,让她心底莫名颤了颤,她诧异看他。
“别动。”他声音很轻。
苏锦怔住。
他缓缓站起身,秀颀挺拔的身影将她遮挡在清晨阳光的后头。
她心底又莫名砰砰地跳着,指尖不由攥紧,不知他要做什么。
忽得,他又轻声,“别看。”
她未及反应,他的另一只手已拂掉她肩头上的一只小虫。苏锦这才一惊,脸色都煞白了许多,半晌没有说出话来,眼中和心中皆是后怕。
她从小就怕虫子。
但,他是如何知晓的……
苏锦目光微滞,巧合?
她目光未从
', ' ')('柏炎身上离开,口中还暗暗喘着气,面色亦遮不住心底的慌乱与眸间诧异。
柏炎叹道,“都让你别看……”
言外之意,她自己非要看,不看便不会如此怕了。
苏锦欲言又止。
只是,眼下她手腕还握在他手中,苏锦轻声道,“柏炎……”
意思是,他可以松手了。
柏炎从善如流。
苏锦心中才似松了口气。
只是,她原本是准备转身离开,眼下这光景,她反倒不好直接转身就走,她心中亦有好奇之事,遂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怕这个……”
她只方才那个飞虫。
柏炎应得如轻描淡写一般,“不是……少有姑娘家不怕这个吗?”
苏锦只觉这句在何处听到过,却又想不起来,只得眉头微微拢了拢。
柏炎却又勾了勾唇畔,“啧啧”言道:“可是,又要开口谢我?”
苏锦口中“谢”只好噎了会意,却不知他何意。
他眉眼微挑,意味深长看她:“你本就不当谢我,但既然要谢,那就一并攒着,日后一次还清。”
言罢,竟是他先低眉笑着,先行往暖亭的石阶下走去。
苏锦先前心中还残存了对虫子的惧意,而在柏炎这一句明显有意无意的挑。逗下,这惧意竟散了八。九分去,她奈何垂眸。他的脚步停下,又回头朝她道:“对了,险些忘了,你还有一事应当要谢我。”
苏锦已能平静看他,让自己心中不生涟漪。
他笑了笑,认真道,“我方才让区廷带人去趟柳家,替你将嫁妆取回来。”
苏锦愣住,片刻,眉头微皱。她刚才才在苑中见过区廷,一身戎装,魁梧高大,嗓门也大,一看便是军中之人,若是区廷带人去柳家……
便等于是昭告天下,狠狠打柳家的脸。
嫁妆之事,她本是想回家之后,再让家中的人来取嫁妆。柳家毕竟是书香门第,自恃清高,断然不会再打她嫁妆的主意,她也根本花心思在此上。
但眼下,若是区廷去了……
苏锦沉声问道,“为甚么要让区廷带人去柳家?”
他早前并未与她商议过。
柏炎眼中却是淡然,“柳致远殿中钦点的探花,也将留任京中做翰林院编修,柳家日后前程似锦。你是与柳致远和离了,但柳致远不日就会再娶,届时和离与休妻在旁人眼中看来又有何不同?春闱殿试,树大招风,状元多是幌子,陛下真正想用的人,才会放在榜眼和探花的位置上,在朝中为官的人,心中都清楚得很。谁会去得罪新晋的探花郎,未来朝中的红人?”
苏锦微怔。
柏炎继续道:“四哥是去世了,但老夫人和宴夫人尚在,苏家也有远亲在各处为官,平阳侯府今日不出面打柳家的脸,无论柳家想与不想,日后都会狠狠打苏家上下的脸。我今日让区廷去柳家闹一场,不日就会有消息传到京中,届时朝中都知你同柳致远和离,是平阳侯府从中作梗,日后旁人便不会踩苏家捧柳家,将苏家置于难堪境地……”
柏炎言罢,苏锦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早前光想着和离,却未想周全过,和离之后又当如何?
柏炎的话,如当头棒喝。
柏炎看着她愣住,语气似是也软了下来,“区廷是有分寸的人,不会闹出旁的事情来,却是你……”
苏锦不知他何意,便又抬眸看他。
晨风微醺,柏炎唇畔淡然勾起一抹如水的笑意:“我若不同你一道回平城,你一个人要如何向老夫人和宴夫人交待?”
苏锦脸上失了笑意。
沈府外,小厮刚下了马,便急急忙忙冲进了府中寻罗妈妈。
罗妈妈正在小厨房中给沈娇和沈柔两个姐儿熬汤。
见苑中有小厮匆匆跑来,还喊着她的名字,罗妈妈眉头皱了皱,口中不满嘀咕,“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在苑中都这般慌里慌张的……”
罗妈妈是夫人沈王氏身边的管事妈妈,沈王氏身边不少事情都是罗妈妈在亲自cao办。
罗妈妈不悦迎上,一抬头,才发现这小厮不正是今日她打发去守着柳家的小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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