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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年运良来远洲看她,是带了爹爹在赴任途中意外的消息。
那时爹爹意外,祖母和娘亲的精神支柱好似轰然倾塌,是运良一人挑起的家中重担。
运良本是要从军,也一直因为家中的事情耽误了。
后来柳家的事,她不敢说与运良听。
怕运良说与了祖母和娘亲听后,他们担心,亦或自责。
柳家的事,便一直搁置下来。
直至柳致远此时高中。
要说不恨柳家,怎么会?
三年大好时光,对旁人来说,许是一生顺遂。
但要说多痛恨柳家,却也未必,柳致远与她都是陌生人,他厌恶她也好,憎恨她也好,都过不了她的心,因为她的心从未在他这里过。
只是这番话,娘亲处尚还好说。
但祖母那头,她却不知要如何同祖母说起……
更还有柏炎同她,已经……
她是听运良说,祖母身子越渐不好,她是怕祖母气倒。
……
临上马车,苏锦还是带上了那本《我与郡主不得不说的故事》的小册子。
昨日看到一半便未再看下去了。
总觉得如鲠在喉。
大凡这类话本册子,为了畅销,都会写上个大圆满的结局,这本也应当如此。
昨日正看到侍卫说他要娶她。
但小郡主拒绝。
而柏炎,似是也看到这里便没有再看下去了……
她抱起书册,靠着引枕,窝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得读下去。
这一本,似是比旁的几本都要长,正好可以打发回平城的在马车上的时间……
侍卫带了小郡主从滑坡的山谷出去,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
小郡主失踪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侯府受了不少非议。
当时正值朝中更替,没落的侯府为了家族稳固,要和旁的势力联姻,小郡主回府后不久便带了嫁妆独自出嫁。
而饱受非议的侍卫,也再未能与他的小郡主同行。
小郡主嫁去离家很远的地方,只是一路上,也再没有当初那个小侍卫陪着她,耐心听她毫无由头问道,为何月亮是圆的,为何水要往东流,为何昼夜会更替,为何,你要喜欢我……
她攥紧掌心,泪如雨滴般落下。
当初若是他问她,他娶她可好,她应了会如何?
可是会与眼下全然不同?
她许是会说,月亮是圆的,水要往东流,昼夜会更替,都因为,我也喜欢你,所以万事万物都合情合理。
因为喜欢你,才盼着有四季更替。
春暖花开,夏荷佼佼,秋风高静,冬日暖阳,都是因为喜欢你。
四季才有意义。
可是,如今,你在哪里……
后来,偌大的庭院里,她看了一轮又一轮的花开,一轮又一轮的花落。
原来四季依旧会更替。
她有听人说过小侍卫被府中杖毙了,也听人说小侍卫离开了侯府,还听人说国中动乱的时候小侍卫死在了战场上……
究竟如何,其实谁也不知道。
只是自此之后,她再未见过他。
她亦告诉自己,那个最喜欢他,她也最喜欢的小侍卫已经不在了。
她不要再想他了,那时间便会停留住,留在她最想记忆的时刻。
秋意渐浓,她近来越发想起早前的事。
婢女取茶回来,见她一手握笔,一手枕在手腕一侧,沉沉睡了。
婢女去唤,才晓她已经走了。
只是她虽阖眸,眉间却还带着笑意,笔下,正好勾勒出一幅当年他背着她,问她可愿嫁她的场景……
多少年后,从森森白骨堆中爬出来的小侍卫,封侯拜相,却单膝侧坐在她坟前。
问她为何不等他?
他还等着,听她再问他为何月亮是圆的,水要往东流,昼夜会更替……
因为他知道,她一直喜欢他。
……
合上册子,苏锦眼中氤氲。
马车外,柏子涧的声音传来,“夫人,到平城了。”
苏锦缓缓抬眸。
伸手撩起帘栊,四月天里,一场夜雨,沿街早已落了一地的花香碎蕊。
染。指(二更)
“小姐,是二公子。”白巧一人认出城门口来回踱步并着张望的人来。
苏锦嘴角微微扬了扬,似是都要比她高出半个头来了。
“二公子,这里!”白巧掀起帘栊,先下了马车。
苏运良一袭白袍,头戴纶巾,本是往远处张望着,眼下,忽然听到白巧声音,微微顿了顿,这才将目光投向近处的一辆马车来。
苏运良脚下滞了滞。
起初,他不是没见这辆马车,只是这马车驾车的人一看便与旁人不同,不似是普通人家的侍从,他便不曾留心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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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方才一声“二公子”应当就是从这马车上传来的。
苏运良有些怔忪看向柏子涧,忽得,马车上掀起帘栊,下了马车来的不正是白巧是谁?
苏运良早前疑惑的神色,豁然开朗,便也迎上了上来:“白巧,姐姐呢!”
柏子涧瞥了苏运良一眼,搭手扶了白巧下马车。
白巧朝苏运良福了福身,“小姐在马车上呢。”
苏运良连连点头。
柏子涧亦朝他拱手,礼貌道,“见过二公子。”
苏运良顿了顿,亦朝他回礼。
恰好,马车上帘栊再度撩起,苏锦莞尔,“运良……”
苏运良也顾不得柏子涧此处了,当下便快步跑上前,“姐!”
苏锦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唇角微抿,“真是这般高了……”
许是这句话触及心中,苏运良眼中激动,掂量了许久,才半咬着嘴唇,问道,“……姐,你可还好……”
他最关心的莫过于她。
苏锦眸间淡淡垂了垂,娴静温和道:“我很好。”
也不知何故,苏运良嘴不争气得耷拉了一下,眼底盈盈有光。
苏锦伸手抚上他头顶,“男儿有泪不轻弹,早前是谁说的?”
苏运良握拳轻轻抵了抵鼻尖,佯装沉稳道,“我这是许久没见到你,一时激动罢了。我不是小孩子了,还是摸我头。”
苏锦好似恍然大悟一般,遂即颔首道,“我家小运良长大了。”
许是还有一侧的柏子涧在,苏运良有些恼火,“早就不是小运良了,姐,我已经投册子从军了。”
苏锦眸间微滞。
柏子涧亦转眸看过来,目光中略微有些怔。
苏运良个头看起来不算高,亦有些秀气。
尤其是纶巾一带,好似文弱书童一般,说话时也是文绉绉的,柏子涧有些担心得皱了皱眉头。
苏运良却道,“爹爹同我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从军了,我也应当。”
柏子涧看向苏锦,不知夫人要如何接话。
苏锦眸间淡淡笑了笑,“同祖母和娘亲说过了吗?”
他张大了嘴,稍许,丧气摇头。
苏锦点点头,示意他上前。
苏运良照做。
苏锦伸手,微微拭了拭他眼睑上隐隐挂着的氤氲,轻声道,“若是想好了,也投了册子,便应同祖母和娘亲先说,男子汉大丈夫不仅是有泪不轻弹,亦是有担当……”
她点到为止。
柏子涧微颚看她。
苏运良忽得嘴角扬了扬,“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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