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质子殿下!”少年身后的中年人轻夹马腹,与少年并排,一道疤痕横跨鼻梁,从左颧骨一直延伸到右颧骨,证明他曾经经历过很多事情。“我们并不认为跟随您回龙庭是比当马贼更好的选择。”
其他的马贼们都高傲地微微昂起了头,表示他们的意见。
大概这才是马贼的一把手吧。
“不,”慕钦说道,“你们会明白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上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你们如果去过洛阳,就会发现了。贵族可以拥有最美丽的女人,最好的美酒,可以听见最优雅的乐曲……甚至吃五石散。而平民只能被人拒绝,被人奴役,成为贵族的私有财产,为贵族们搜罗美人美酒,为贵族们付出性命……甚至不能引起贵族一点点的怜惜!你们在这里当一个马贼能得到什么呢?只不过是一点钱财,过几个月,钱财花尽,你们又要进行第二次抢|劫,循环往复,这样的日子,难道你们还没过够吗?”
马贼们相互看了看,似乎有那么一丁点的动摇。
少年道:“可是跟随您我们就能成为贵族了吗?您并不能对我们许诺什么,花言巧语是毒蛇之吻,只会让人堕入地狱。而且,我看那边那位靠在马车上的公子,似乎也是世家子弟,还是要护送您来到这大漠荒原。他怎么不在洛阳的豪奢腐朽里沉沦呢?这根本是无意义的对话,您对洛阳的生活根本就是不赞同的,又怎么能说服我们去过那样的生活呢?”少年又看了柳熙年一眼,柳熙年此时已经上马,左手长枪右手连弩,终于有了监门卫将军的风范。“还是说,您说这么一番话,只是为了让您的护军们做好战斗的准备?”
慕钦有些尴尬。
少年又笑了,“其实您根本不需要这样。他们就算做好了准备,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柳熙年轻蔑地笑了笑,“自信是好事,自不量力就不好了。”
“自不量力的是你们!”少年一声咆哮,身后的马贼像是得了信号一样全部瞬间冲出。
恶战开始了。
疯了疯了,大家都疯狂了。咫素以前都是负责暗杀,先是接近对方,取得信任,然后在趁其不注意,暗杀之。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血肉横飞的战斗,以前教她杀人的师父甚至告诉她杀人也是一门艺术,尽量不让血液沾到自己身上,然后再从犯罪现场逃脱。可是,以前学习的东西,在这个时候,全都是无用的理论了,你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很多人,你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还有……同伴们。
什么都忘记了。
杀人的艺术。
只有染了血液的风沙!
只有挥舞的刀剑!
小咫目光一闪,长刀凌空横扫,对方在生死间双膝跪地,身体向后仰去,自刀光下闪过。对方本以为躲过一劫,正欲直起身来反击,却在瞬间被一柄短刃穿透了胸膛!
小咫的嘴角轻轻扯了扯,从那人身上拔出短刀。
打斗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
双方都损失惨重。
小咫看了看不远的柳熙年,他已经将长枪捅进了少年的胸腔,但只是枪尖的一点点,并不足以致命。
可是柳熙年的表情突然变得很难看,像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拥有横贯鼻梁的刀疤的男人看见少年被刺中,立刻说了句:“退!”
然后迅速略至少年跟前,一把抢走了少年,飞速后退。
其他马贼也迅速地退去。
本以为会是压上性命的战斗呢,竟然就这样结束了。
小咫发现柳熙年将枪插在地上,有些艰难地站立。走进他才发现,柳熙年的肩膀上插进了一根金色的透骨钉,似乎还有什么花纹。小咫想帮他拔出来,他却面色苍白地说:“别动,我要休息一下。”然后就倒下去了,闭上眼睛,仰面朝天,四肢摊开,姿势是可以想象的不雅。
小咫愣在那里。
柳熙年突然睁眼,看见小咫还在,皱了皱眉头道:“我现在没有名士风度,……你能不能不要看?”
……这种时候还要计较名士风度?
小咫深吸一口气,翻了个白眼,转身去看队伍里其他的人。
柳熙年抬手抚上自己的肩膀,摸到那枚透骨钉,只是轻轻碰一下,就疼得直抽气。柳熙年撇了撇嘴,这么疼,要拔出来可得受罪了。
香炉里冒出缕缕的青白的烟气,有淡淡的香味,沁入鼻端,大概是没什么提神的作用,阮流今懒懒地伏在桌案上,百无聊赖,又轻轻地叹口气。……果然那家伙不在,就会无聊很多啊。
再叹。
“喂喂喂喂。”阮时锦挑起湘妃竹帘,看见阮流今一副思春少女的样子趴在桌上有些好笑,“你也不至于如此吧?当真一天也离不开了?”
阮流今抬头看看堂哥,有些不明所以。“呃……您在讲什么?”
阮时锦伸手拧了拧少年姣好的面颊,道:“我说你呀,凌辄才离开不到三天,你怎么就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阮流今不悦地拂开对方的手,揉了揉被掐疼的脸颊,道:“谁萎靡不振了?我不过……是这个香有安神催眠的作用!”
“哦~~”阮时锦颇有深意地点点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我的小堂弟,想念他的缺德兄弟,于是四肢无力,浑身瘫软呢。”
——你说的,分明是中了软骨散的症状吧?
阮流今不再答话,看来那个香气真的有催眠的作用,真的好像越来越困了。
阮时锦又问:“咫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阮流今猛然抬头,这种时候,任何催眠的熏香都不能让他继续犯困下去。这是阮时锦瞬间的感悟。
这好像是关系到赚钱的大业了。阮流今问:“堂哥不愿意再在兰筝阁了?”
“嗯。”简单的回答。
这种时候,他少言寡语的名士风度就出来了。阮流今在内心翻了个白眼。
“为什么?”心知他应该又是要谈条件了,只有等着他提出来,忍不住又要沮丧,那家伙,一定想到什么新方式来让自己破财。有时候,有个厉害且沉得住气又善于伪装的兄弟真的不是
一件好事啊。
阮时锦垂下眼帘。
于是阮流今心里又抽了抽,你到底要提什么条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