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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精大老远就闻到一股窥视魔法的臭味,你是不是又把什么不干净的家伙带进来了?”
玫瑰花精振翅飞到书记官肩头,找了个温暖舒适的地方趴好,这个角度刚好不会看见他那张令人恼火的脸蛋——上次恶作剧失败之后它整整一天都没和奥洛说话,记仇得很,最后还是用精酿的花蜜才把它给哄好了。
“放轻松,只是三位不太友好的客人而已。”他及时阻止了花精打断施法的企图,让它安分点待着。“他们还有用。”
狡诈的两脚兽。花精撇撇嘴不再说话。
仆人甫一打开门,坐在沙发上的短须男人立即站起身迎向这位伯爵代行,手中盖有金盏纹章的委托书被主人攥出几道折皱。
代行……这副惑人的长相,指不定是伯爵私下里养的小情人吧。啧啧,可惜伯爵这个短命鬼无福消受,如果能养在家中倒也不错。
“大人,”他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经过公会内部会议讨论,您的委托已经……”
“弗雷多什么时候死?”
副会长先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年轻人不紧不慢地绕到他身后的长沙发上坐下,男仆得了命令,将副会长手里那份委托书呈给他逐条确认。
“‘铁刺’先生?”
“您是说……弗雷多子爵?”
被称作“铁刺”的副会长终于回过神来。
“虽然不知您同他有何私怨,可我们这样的卑贱人物怎么敢对大人们的生死妄加评议呢。”中年男人低下头颅,看上去谦卑极了。“况且,公会的戒律明令禁止这类恶行,还请您放心。”
“是么?”对于他的做作表演,奥洛连半个眼神都欠奉,活像在躲避什么脏东西。
由远及近传来盔甲关节相互撞击的声音,副会长并未在意,他特地前来庄园拜访,为的就是能在子爵动手替他铺平道路。
“那是自然——现在让我们的话题回到这份委托书上如何?”副会长示意随从搬来两个箱子,边角的精致浮雕怎么看都不像是他这种身份能拿出来的东西。
“这些是什么?”
“都是货真价实的黄金,大人。对您开恩将地契委托给我会出售的答谢。”男人市侩地朝书记官笑了笑。“当然,如果您还有多余的地皮,请务必考虑让公会代售。”
牺牲掉一些无关紧要的战略高地来换取眼前就能获得的利益,多么划算,不是么?
“那是自然,如果阁下给出的条件足够吸引人,我或许会考虑。”
代行剔透的翠色双眼很快从委托书上移开,看样子对这类事务兴趣不大。
铁刺顿时涌生出一股对无知者的怜悯,毕竟只有他最清楚这位伯爵的小情人究竟做出了怎样的荒唐举动,就是这样的贪婪和愚蠢即将葬送盛极一时的莫瑞佩尔。
想到这里,他便唏嘘不已。
从刚才开始周遭就变得有些吵闹,铁皮碾在地板上的声音一刻不停,只是碍于主人家还在这里,他才没有失态地立刻大叫着让外边吵吵嚷嚷的贱仆们滚远点。
“佣兵公会从不会让您失望。”男人压下心底的烦躁正要同这位代行告别,然而这位让他眼前一亮的年轻人并不打算结束会面,转而说道:“我听说过您的发迹史。”
“曾经凭借十柄短刺从北部要塞救出莫特雷斯大公,即使称之为英雄也不为过。”
“您真是谬赞了……”美人的崇拜永远更让人受用,即使是听惯了奉承的副会长,面上也露出几分真实的笑容。
然而奥洛接下来的话却使他愣在原地。
“我可真想看看您接下来的英勇身姿。”
“什么——”
话音未落,数十道整齐划一的步伐逼近会客室,嘈杂过后,门外陡然陷入安静,却愈发让人提心吊胆。
铁刺经历过的黑吃黑不算少,很快反应过来:“您这是做什么?”
“简单来说,”奥洛的笑容依旧温和。
“是要你的命。”
男人不解地走上前:“如果是价格不合您的心意,我想我们还能再进行商讨……”
黑吃黑的解决方式有很多种。
他急于求得这位大人的谅解,姿态卑微至极,恨不得立即匍匐在奥洛的鞋边以表诚意。
“商讨……”
而最有效的是——
铁刺身后的金属反光一闪而过,他在下一刻逼近了这位手无寸铁的年轻人,手中短刺细长尖利,在空中挥出足以使气流避让的风声!
铮——!!
是兵器交接时不甘落后的锐鸣,剑身锃亮,映照出奥洛戏谑的笑颜。
“好大的胆子。”
这位代行……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花架子!
“就算杀了我又能怎样?”铁刺咬牙格开剑锋,同面前的对手撕开距离:“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无主的莫瑞佩尔迟早会倒下!”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先、生。”兄长遇袭那天
', ' ')('是他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铁刺的话无异于将红铁狠狠烙进他未愈合的伤疤。奥洛再也维持不住笑意,眼中杀意翻涌。
“看看是弗雷多的头先从脖子上落下来,还是莫瑞佩尔先倒下!”
最后的宣告伴随刁钻剑法而至,凶狠如毒蛇般咬上铁刺的手腕,钻心剧痛使得他下意识松手,武器随之脱离,当啷一声掉在远处。
奥洛手腕移转,剑尖直指他的咽喉。
门外等候多时的士兵顺势涌入,将他所有不甘的挣扎尽数压制。
“别弄脏了屋子。”书记官皱眉命令道,随手将染血的铁剑递给下属,转身将惨叫掩回房门。
“你瞧软脚虾那副嚣张的模样,笑死我了!”
“噗,死到临头还嘴硬……哈哈哈哈哈哈!”
“声音小点,吵得我头疼。”
“如果三位是来郊游的,”他笑容可掬地朝佣兵们走去。“那么现在就可以滚了。”
“这么凶做什么……”
其中之一的女人不满地小声嘟囔,被一旁的瘦柴同僚用胳膊肘捅了一记才住了口。
这位传闻中的代行看样子因为刚处理完垃圾心情不太美妙,他们这时候跑来简直是洗干净脖子赶着让他来试剑。
也不知道头儿到底是怎么想的。
难不成是看上他的美色了?
领头人走上前点头致意:“和您做笔交易。”
他从暗袋中掏出一枚戒指随手抛给奥洛。后者伸手接住后才看清戒指外观,顿时挑眉:“你难道不知道这戒指是什么东西?”
“拥有与身份不匹配的财宝只会惹祸上身,而我们不想死了还被人从墓地里刨出来。”
他们听出头儿在讲光明教会的冷笑话,刚想捧场笑几声,意识到场合后又悻悻地闭上嘴。
“凭这个就想让我放过你们,除非你们还有更多的利用价值。”书记官看似随意地把玩着权戒,可谁也不知道他何时会宣判死刑。“就算我要对付弗雷多,也轮不到……哥?!”
棕发女人顺着这位年轻贵族的目光望向走廊另一头,情不自禁地吹了声口哨。
不远处赶来的青年乌发散乱,打着卷披挂在肩头,想来是出门匆忙,身上的衬衫皱得不像样。本是极为失礼的一幕,放在这位身上竟显得能够理解。
如果佣兵们没有见过他的画像,至少还能报以欣赏的目光揩点油,然而世上没有如果。
“老天,他是人是鬼?!”
瘦柴鲍里吓得面如土色,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女佣兵则眼神充满兴味。
那日爆炸有目共睹,谁也没想到伯爵能在那种灾祸下捞回一条命,甚至连皮外伤都没留!
奥洛上前一步挡住众人视线,将外套披在连西肩上:“脸色这么差,怎么不多休息一下?”
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被摊在锅里翻来覆去地煎,结果醒来发现是真的。
连西揉了揉眉头:“弗雷多越过警戒线,试图在边境展开对佣兵团的围剿。如果他以此为借口继续深入,莫瑞佩尔迟早会对其宣战。”
“我向您保证,这种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不过在这之前——”奥洛目光转移到他的无名指上,笑得很是瘆人:“这儿之前应该还有一枚戒指,难道是我记错了?”
伯爵面无表情:“你记错了。”
“他们要打情骂俏到什么时候?”
“……弗丽嘉,管好你的嘴。”
“姑奶奶你少说两句!”
连西后知后觉意识到有外人在,尴尬地把露出不满神色的恋人赶去一旁,从左至右快速将三人扫过一遍。
薛西弗斯,毁誉参半的佣兵队伍,在“庭院”中以狠戾狡猾出名,这次却因为弗雷多夫人的刻意隐瞒在阴沟里翻了船。看样子就算他不主动寻求合作,他们也会用自己的方式找弗雷多算账——不论他是平民还是贵族。
————
“作为莫瑞佩尔的家主,我很高兴你们能认清现实,主动与我们合作。”书房里,青年轻轻摩挲着袖口,不紧不慢的动作却好似绞刑架上逐渐收紧的麻绳,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至于站错队的下场……那些死在弗雷多手里的人一定十分明白——别紧张,你们活下来了,不是么?”他的笑容毫无温度:“至少现在,你们还能出现在我的眼前。”
“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看来你们沿路遭受的埋伏还不够多,不然怎么会以为单凭三人就能逃过子爵的截杀?”
奥洛眯着眼嗤笑道。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终于摆正了脸色。
虽然利用“庭院”的人来找他们这伙暗杀伯爵的佣兵也不见得有多光彩,但既然计划败露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正因如此,我才有些好奇……薛西弗斯究竟握住了子爵什么把柄,才会被他死咬着不放。”
奥洛用发带将兄长的发丝挽好,将染血的委托书按在桌面上。
', ' ')('连西将它摆在三人面前:“不过于我而言,只要能达到最终目的,必要时使用一些非常规手段倒也无伤大雅。”
这可真是大手笔。弗丽嘉不由得咋舌:“用地契拍卖换弗雷多上钩,听上去就和从鲍里口袋里掏钱出来还要夸张。”
“嘿!”瘦柴不满地嚷嚷起来:“别把我和你旅馆里那些铁公鸡混为一谈!”
可他忘了头儿曾经也在那栋旅馆留过宿,当鲍里被领头人的目光注视了好一会儿后,他终于才预感到大事不妙。
“既然是我们有错在先,针对弗雷多的刺杀任务就由我们来进行如何?”
弗丽嘉懒得搭理身后两个即将开始单方面殴打的蠢货,径直从口袋里掏出一份契约书:“但薛西弗斯需要保证盟友足以信任——当然,您也可以在合约里加入其他合理的要求。”
大言不惭的女人。奥洛盯着她,恨不得立马派人把他们三个押入大牢,然而下一刻掩在桌后的左手手指被轻轻勾动,蓝眼睛的兄长面容沉静,怎么看都不像是在伸手安抚伴侣。
书记官反应迅速地将其圈住,联想到青年黑色手套下修长的手指,莫名喉头发紧。
倒是肉眼可见地安分下来。
“我们只有一个条件……不,一个前提。”伯爵的羽毛笔在契约上拂过,主人抬眼看向佣兵:“如果刺杀失败,薛西弗斯必须死。”
书桌另一头的三位陡然陷入沉默。
鲍里挠着头打破寂静:“这就够了……唔唔?!”
领头人捂住瘦柴的动作异常娴熟:“契约成立,但愿您能遵守条约。”
“那是自然。”这位年轻的伯爵微笑着目送佣兵们离开房间。
“合作愉快。”
————
莫瑞佩尔伯爵遇刺身亡后第二年春天,伯爵代行将大量边境地契以拍卖会的形式转手,唯一的条件仅是本人亲至。
此消息一经流传,以弗雷多为首的觊觎莫瑞佩尔已久的贵族们蜂拥而至,这群秃鹫正为即将开始的瓜分而得意洋洋,殊不知莫瑞佩尔家染血的利剑早已高悬在他们上方。
『一年后』
“王车易位。”
“兄长,您又偷换棋子了?”
连西轻咳一声,一叶菩提在这时飘下,恰好替他稍微遮挡了一丝尴尬的表情,青年厚着脸皮解释:“它本来就在这。”
“说谎。”眼见奥洛又要开始委屈脸,他忙不迭地抛出大道理:“弟弟应该让着哥哥。”
“我都同意您引退了,还不够让着吗!”
现今的莫瑞佩尔伯爵双手抱臂,明摆着不打算放过自家兄弟。
一说到这个连西就心虚,如果不是奥洛接过伯爵的担子,他也不会有这闲情逸致和奥洛对弈——即使赌注是今夜的次数。
青年果然开始支支吾吾,拖拉了好一会儿才语气生硬地认输:“最后一次。”
下次再敢用这个来威胁他,他就要揍人了!
“嗯嗯嗯,好好好~”
“奥洛!”
爱人恼羞成怒也如此可爱。正当他这样想道,耳边突然吹来一阵遥远的钟声。
“我都忘了,今天是祷告日。”这会儿教堂应该聚集有许多信众了,唱诗班的孩子们正在合唱一首赞美诗,奥洛觉得有些耳熟。
“是《歌颂乐园》,你之前一直没能学会。”
“……是想弹给您听。”这位新晋伯爵无奈扶额:“纪念我们结婚一周年。”
怪可爱的,在琴房待了半个月依然跑调。
不过再怎么五音不全都是他的夫人,没有嫌弃的道理。
连西轻笑一声,侧过头认真端详他的面容。
“怎么了……”他难为情地挪开视线:“别笑,我下次一定能学会!”
“不,我只是觉得……”青年握住他的手,唇角含笑:“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心中隐秘一角倏地被击中,奥洛只觉得自己心跳得飞快,莫名其妙面上发热。
半晌,他才讷讷道:“嗯……只要有您在。”
太糗了!这种时候就应该说点更华丽的……奥洛你之前不是很能说吗,怎么又结结巴巴的了!
【新提醒:支线已完成。
总进度已更新,世界线进度完成。
奖励结算中……请在邮箱查收。
任务完成,即将返回锚点。】
握住奥洛的那只手紧了紧。
菩提又落下一片树叶,连西终于回过神来。
“是么。”
可一看着兄长,他就再也说不出故事中那些空洞腻味的情话。
“我爱您。”
青年睁大了眼睛。
他猛然转头,然而眼前的一切都在化为雾气,最后那句“直到永远”很快消散在风中。
就连掌心的温度也没能留下。
远方钟声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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