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这会儿没空为副总管之事难堪,她甚至都没管地上散落的碎瓷,直接跪了下来:“陛下,妾身的确愚钝,愧对陛下厚爱!但小三小十,岂是副总管可比?两个孩子都是襁褓里就在妾身跟前长大的,这些年来,就算小十曾去太初宫偏殿住过些日子,却也时常到崇昌殿与妾身请安。这眼皮底下长大的皇子,妾身若是还不清楚他们的秉性,却怎么还有脸主持六宫?!”
见淳嘉面无表情,她膝行上前,连连叩首,“求陛下开恩!求陛下明察秋毫!”
“雁引。”皇帝仍旧没看她,只缓声唤了贴身内侍。
雁引上前,目光带着些许怜悯,轻声说道:“皇后娘娘起来罢,兹事体大,若非证据确凿,陛下怎会召两位殿下前来?”
“里头贵妃娘娘至今昏迷不醒,皇嗣也……”
觑见淳嘉阴沉的脸色,他不敢多说,只道,“贵妃娘娘昨日原本孕吐已然缓解,傍晚倏忽晕厥,浣花殿宫人不敢怠慢,当时就禀告陛下,请了专门伺候太皇太后的隗太医前往……”
隗士笃说起来跟云风篁还有点儿过节,也不算是过节,就是早先云风篁才进宫的时候,他不是很耐烦给这新晋宠妃诊断。
云风篁又不是真的急着治好身子骨儿去生儿育女,也懒得笼络他。
这么着,这些年来,云风篁偶尔需要专门伺候太皇太后、皇帝的太医,也从来不找他的。
只是这人医术着实出众,关键时刻,些许芥蒂自然顾不上。
而云风篁身份今非昔比,隗士笃就算有太皇太后做背书,这会儿也不敢造次,忙不迭的赶到之后,一番望问切问,便断定云风篁乃是中了毒!
说起来这是贵妃第二次中毒了,上一次也是凶险得紧,但那一次她好歹没怀孕,只需要一个人挣命便是。
此番却是怀着身孕的。
可想而知皇帝等人听到这消息时的惊怒!
淳嘉纵然前所未有的重视贵妃这一胎,这会儿也顾不上两人曾经的遗憾,是立刻吩咐了以贵妃为重的。
然而清人等近侍虽然不敢违抗圣命,却都跪下来苦苦哀求,说道:“陛下容禀,娘娘十万分的盼望这是位小皇女,甚至因着这两日孕吐,还专门着人取了婴孩用的衣料针线,道是躺着无趣,打算趁机给皇嗣做些衣物之类……这会儿若是就不管皇嗣了,却叫娘娘醒过来之后怎么受得住?!”
淳嘉是知道云风篁的性-子的,虽然作为大家闺秀,女红针黹也是有专人教导过的,但素来惫懒,最不耐烦这些琐事。
当年他同贵妃戏谑,催她陪着自己一块儿起身,服侍梳洗,贵妃都很不情愿,遑论是亲手给孩子做东西了。
从秦王到九皇女,诸多皇嗣,云风篁疼爱归疼爱,但所谓的亲自给孩子做衣物鞋袜,大抵都是身边人做好了,她兴致上来动几针做做样子罢了。
这一点皇帝很是清楚。
如今素来懒惰娇气的贵妃竟然亲自给这孩子正经动起了针线,可见对这孩子的重视。
想到这孩子若是保不住,对云风篁是何等惨烈的打击,淳嘉心痛万分,对下毒之人越发痛恨,直接给隗士笃以及皇城司下了死命令:天亮之前若是没个交代,一律交与御前侍卫,于浣花殿前杖毙,以向贵妃与皇嗣谢罪!
皇帝亲政之后,随着地位的稳固,平素对底下人谈不上多么平易近人,但也从来不会故意苛刻迁怒。
此番下了这样的命令,上上下下谁敢怠慢?
结果就从浣花殿一路查出来这些日子前朝后宫都安排了眼线进来打听贵妃的一举一动。
清人跟陈兢为此都跪在御前请罪:“回陛下的话,其实这些人娘娘也都知道,只是他们做的都是些粗使,且压根不能靠近娘娘还有皇嗣们,娘娘说,就算打发出去,回头指不定又有哪个眼皮子浅的被收买了。与其徒劳无功,还不如留着,好让自己心里有数。反正他们除了打听些绚晴宫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其他也做不了什么。婢子们一直将人看得紧紧的,是真的从来没有沾染过娘娘近身啊!”
这话也有道理,就云风篁进宫以来的战绩,说宫里这些眼线她跟她近侍什么都不知道,淳嘉再偏心这妃子都无法相信。
故此皇帝面沉似水,却也没有追究他们。
只是对于那些近期打探贵妃动静的幕后主使,感观可想而知!
然后,皇城司接下去又查到了贵妃在昏厥之前,其实就已经受到了至少两种慢性药物的影响,这也是她孕吐激烈的缘故:只不过孕中情况千奇百怪,贵妃开始孕吐又是因为自己突发奇想要的一盘鱼,于是就以为是不凑巧,压根没往中毒去想。
而一贯以来伺候贵妃的太医,医术比隗士笃到底差了一筹,那些日子苦思冥想的给贵妃止吐,却未能察觉到。
“……总而言之,贵妃娘娘之所以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至少着了两到三次算计。”雁引在心里叹口气,他知道,除非出现重大转机,否则,中宫一派,算是完了,“皇城司已经掌握了凭证,娘娘孕吐乃是三皇子殿下跟前的人所为,而娘娘昏厥,则是十皇子殿下所为!”
这结果才出来的时候,浣花殿上下侍者皆是瞠目结舌。
清人甚至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好在她反应快,立马哭着说道,“我家娘娘平素里虽然同皇后娘娘有着许多龃龉误解,可是……可是娘娘对两位皇子殿下,不说视若己出,却也从来不曾亏待!娘娘多宠爱昭庆公主殿下?殿下小时候也还罢了,长大之后同三皇子殿下有所计较,娘娘都是劝着殿下让着三皇子殿下……两位皇子殿下若是对娘娘有什么不满,禀告陛下也好,禀告皇后娘娘也罢,何至于下这样的毒手?!其他不说,就说娘娘肚子里的孩子,难道不是他们的手足至亲么!”
这番话合情合理的解释了一干人的震惊,却掩饰了连清人都不知道云风篁之前的孕吐是受了两种慢性药物的影响,心腹太医不是说了?就一种药,而且分量极少。
毕竟云风篁只是想自损八百伤敌三千罢了,又不是真的不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