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忽成浪,俄顷化万千。
叠云浪的云海每一秒都不相同,每一秒都是新的模样,所以永远也不会看腻。
“以前,我从未觉得这云浪有什么好看。”
裴栩忽然说。
游鲤鲤倚在他肩膀上笑。
“我也觉得,好像比我第一次看时好看了”
裴栩:“第一次是哪一次?”
游鲤鲤:“进你梦里的那次。”
“所以,那不是梦。”
“嗯,不是梦,是我的能力哦。”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为别人造梦,然后进入别人梦境的能力。”
“那时候我想和你做朋友,但是没法接近你,就只能用这个办法。”
“可是你好像都不睡觉的,我根本找不到机会,等了好久好久才终于等到你睡觉,才进了你梦里。”
“但可能那个梦编的太假了,很快就被你发现了。”
“再然后,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我就没有再进过你的梦里了。”
裴栩当然知道然后发生了什么事。
裴栩:“那之后,我却一直等着你再进我的梦。”
游鲤鲤惊讶抬头:“真的吗?”
“真的。”
游鲤鲤高兴起来。
“那我今天就进你梦里。”
“好。”
裴栩得寸进尺:“不止今天,以后每天都要进我梦里。”
游鲤鲤眼睛瞪大:“那样我要编好多好多梦啊。”
编故事也很累的。
裴栩无赖:“那我不管。”
总之要进他梦里。
他早就不需要睡觉了,但游鲤鲤是凡人,她还需要睡觉,所以他也陪着她睡觉,但睡着之后,哪怕身体依偎着,两颗心也是分离的。
她进到他的梦里,或者他进到她的梦里,无论如何,两个人是在一起的。
醒时一起,梦时一起,时时刻刻,永不分离。
这是沉浸在最初的爱意中的裴栩,最简单也最深刻的愿望。
那一天,游鲤鲤果然进了裴栩的梦里。
为了报复他得寸进尺的敲诈勒索行为,在她编的这个梦里,裴栩是头邪恶的大灰狼,而游鲤鲤?当然是被恶狼威胁的可怜小白兔啦。
可怜的兔子鲤蹲在裴大灰狼头顶上,左脚右脚踢踢踏踏跳着兔子舞。
裴大灰狼任她撒欢任她闹,怕她不小心跳嗨了摔下来,还时不时伸爪子托一托她,可惜无良的兔子丝毫体会不到大灰狼的好心,依旧拿他的脑壳当跳舞毯。
挣脱梦境当然很容易,这样不合逻辑不合常理的梦境,只要想醒,当然随时可以醒过来。
可是裴栩不愿意醒。
他想永远和她一起看风景,他想她永远住在他的梦境里。
他想和她永远在一起。
裴栩想和游鲤鲤永远在一起。
无人知晓的梦境里,一头被兔子踩着脑袋的狼,露出了笑意。
第49章049
游鲤鲤什么都看不见。
她的眼睛睁到最大,然而依旧什么都看不到,眼前是一片纯粹的黑。
她爬起来,手脚处发出叮叮当当的响。
那是铁块与铁块撞击,当然,不是什么仙人都难砍断的金精沉铁,就是普普通通的人间凡铁铸成的一副手铐脚镣罢了。
毕竟囚禁的也只是她这个凡人。
事实上,根本连手铐脚镣也是多余的,在这种地方,她又能怎么逃呢?
她拖着沉重的手铐脚镣,试探着,摸索着,终于找到这座囚牢的边缘。
那是一堵圆形的、光滑的、不知道有多高的墙。
就好像在一座深不见底的圆形的井里。
“啊……”
她轻轻啊了一声,声音在墙内回荡。
回声不绝。
说明空间很大,墙很高。
多高呢?
她不知道,但却知道,那肯定不是身为凡人的她可以翻越的。
她尝试着再走几步。
但已经没有力气了。
身体,精神,都仿佛被胶水粘住的小虫,徒劳地挣扎几下,最终还是只能溺毙在那无尽的粘稠里。
于是她睡了过去。
却是连梦都没有的完全的神志丧失。
可即便是无梦的沉眠,如果可以,她也想一直睡下去。
但她终究只是一个凡人。
是凡人就会渴,就会饿,就会有□□凡胎所有的一切需求。
于是,不知道过了多久,被腹内如火的饥渴唤醒,她又艰难地爬起来,在黑暗中蠕动着,摸索着。
直到爬到井中央的一个小水潭边。
其实她也不知道那能不能被称作“水”潭。
只知道是一堆液体罢了。
粘稠的、气味诡异的、无论如何都难以下咽的液体。
但再怎么难以下咽,那是她唯一能够得到的,可以维持她生命的东西。
于是,她趴在水潭边,用手心费力地掬起一抔“水”。
送到嘴边,任那粘稠的液体从口腔落入腹中。
然后又狼狈地吐出来。
直到吐到没有任何东西可吐,又掬起一抔。
然后又呕吐。
如果可以,真不想喝。
可是不喝不行。
不喝会死的。
她更不想死。
她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都还顽强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