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问题偏偏要在林蔚面前问起。
是要证明晟夏的薄情寡义,还是要证明……他们是真爱?
林蔚能感觉到,项柔在考验晟夏。
“……”果然,晟夏偏头看了看林蔚,犹豫该不该说。
项柔降下车速,似乎是在给晟夏缓冲心情的时间。
整个车厢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中,大概两分钟后,项柔苦笑着,有意挽回自己的面子一样:“算了,我不问了。你们的事……”
“结。”
晟夏终于冷冷抛出一字。
这个字过于冰冷,有种寒凉的金属质感。就连林蔚这个局外人听着都有些心颤。
项柔那边恢复静谧,几秒后,平静地说:“好。”
此时,林蔚却丝毫没有什么看到昔日情敌不得善果的快感,她甚至有点心疼项柔。不过这种心疼的感觉也很快消失了。
取之而来的心情,充满了复杂。
*
万万没想到,晚宴的地址设在了婵宫,邀请函上的地址只写了具体的街道和建筑编号。
林蔚上次来大概是一月前,犹记得那晚在这里喝的烂醉,被许嘉川扛走。
想起了他,她下意识地划开微信,他还是没发消息。然后,点进他的朋友圈,最上一条还是他们的那张合影,配字:“睡不醒的许太太。”
收不到他消息的怅然还是被喜悦淹过了,她点开了,放大开来,手机画面停在这张照片上,久久没有回神。
“到了,等电话吧。”
项柔把车停在婵宫外的停车坪。
林蔚放下车窗,仰望着面前这座富丽堂皇的建筑,与上次来一样,还是不禁心生感叹。
车内的三个人,明明都认识,这一刻却像三个拼车的陌生人。
林蔚与他们二人陌生已不是一时的事,不过她也能理解项柔和晟夏之间为何突然变成了这般无话可说的境地。
晟夏拿出ipad刷新闻。他的手指在上面一下一下地滑动着,百无聊赖,偏头之际,林蔚一截白皙的小腿自鱼尾裙浪花似的裙摆下滑出,在座位上晃来晃去,像是一团莹白的月光落入他眼底。
林蔚瘦的纤细匀称,胯宽腿细,并不是干瘪单薄的身材。
从前高中时,女孩子的身材都藏在宽大的校服里,大学时,未完全成熟落入社会,她的打扮也偏保守。
如今近距离地观察,晟夏才惊觉,昔日那个稚嫩的姑娘已经出落成了一个成熟娇媚的小女人了,不再是那个对他纠缠不止,为他寝食难安,肝肠寸断的傻姑娘了。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她手机上,屏幕里,是一张两人合照。照片里的男人他认得,剑眉星目,很有辨识度,是许嘉川,是高三一年都与他为敌的许嘉川。
曾经,许嘉川热衷于与他为敌,另一边,他也乐意享受被林蔚追捧的感觉,大学时林蔚还对他念念,难以心安,他觉得有趣,随口一提交往,她立刻答应,几乎出乎他的意料,那时候,他甚至有一种征服了死对头心上人的快感和得意,就是对她没有过喜欢。
他也尝试过喜欢她,然而,少年时代的自己过于心浮气躁,喜欢走马观花,他受欢迎,喜欢他的女人不少,项柔也是其中之一,而林蔚也只是沿路的一朵,并不惹眼,如此罢了。
这一刻的她,却万分惹眼,甚至可以说,吸睛,让他难以下决心移开目光。
他早就知道,林蔚的确是美的。
可他如今才发现,她的美,是不具侵略性的,反而不仔细观察之时,并不会特意留心,大概,只能停留在一个“比普通人漂亮一些”的肤浅表面。
然而,观察得久了,就会发现,这种美带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蛊惑。表面是一杯清淡的酒,饮下品尝一番,才发现是蚀骨的毒。是一种自清雅中带着丝媚的美。
让人难安。
可是,这样的美丽却不属于他。
即便是,曾经属于过。
他也大概能明白了,抛开多年相识这一层,许嘉川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唯独对她念念不忘;为什么连认识她没多久的陈深都能大挥手笔,亲自为她挑一条漂亮的裙子;为什么他与她分手这么多年来,自知对她没有感情,甚至曾对她嗤之以鼻,无数个夜晚,却常能梦见她。
他从前,根本发现不了她的美。
林蔚扬唇,似笑非笑:“看够了么?”
“……”晟夏倏地抬头,撞上她清冷的眼。
他才恍然,她看他的目光不再炽热,她面对他时,再也没有热情的笑容。
他慌张收回目光,听前座的项柔很轻地嗤笑一声,似讥又似嘲讽,然而这微妙的情绪很快被敛去,项柔回头淡淡说:“辛蕊的助理说,在婵宫门口等你,我们下去……”
项柔蓦地顿住,悠悠收回后半句,静静地说:“你先走。”
这边,林蔚也几乎同一时刻接到了陈深的电话。陈深同样在婵宫门口等她,让她下车。
林蔚先晟夏一步下来,晟夏随之跟上,走几步,倏忽在身后叫她:“林蔚。”
她没想停,然而,自己的步伐终不及他宽阔,很快被他追赶上。他走到她身畔,拉她停下,把她落在车上的披肩递给她。
林蔚接过,冷冷甩开他的手。把披肩裹在肩头,冷扫他一眼,笑容讥讽又挑衅:“我不想说谢谢。”
“我没想让你跟我说谢谢。”
晟夏皱着眉,话音未落,她已经抽身离开,背影决然,丝毫没有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