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恶人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高媛不知道这话说的对不对,可她知道,再追究当年邢管事的做法,毫无意义。
她叹了一口气,道:“他都不在府里了,我们一家子过的日子还行,总不至于找他出来揍一顿,罢了。”
云嫂子忍不住笑:“你倒是好脾性。”
高媛苦笑:“不是好脾性,是觉得不值得。光跟这样的人斤斤计较,我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想起来眼下正是用晚饭的时间,俩孩子也该饿了,便转移话题:“不说那个了,云嫂子,你是稀客,今天在我家用了晚饭再走。也没有什么好的,昨天镇抚夫人赏了一根羊腿,我给炖了一锅,味儿好着呢,你也尝尝我的手艺。”
云嫂子大为庆幸,幸亏自己没有一来就兴师问罪,人家根本就没有偷厨房的猪肉。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不由尴尬地摆手:“不用,不用,你弄些吃食不容易,给俩孩子留着就是。”
高媛笑道:“若是以前,还真请不起。这不是年下了吗?那些老爷夫人们大方得很,我们也跟着过个好年。”
柴文道早就摆了桌子碗筷,羊肉虽然是昨晚剩下的,可今天又加了些水重新煮过,还是一锅好羊汤。
草原上的羊,自身鲜美,不用许多调料,只用盐便能调出好味道来。这种事情不难,柴文道早就看着点儿把饭做好了。
云嫂子见饭食竟然是热的,看看俩孩子干活儿的麻利劲儿,便知道是没少干活儿的。再看看窗台上还摆着几本书,那书还是卷了些边儿的,一看便知是常翻阅的,真是应了那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心里感叹不已,虽然羊汤的味道对于她这个自身厨娘来说一般,可也能入口,更是觉得柴家这三口人,尤其是那个大孩子,怕是会有无尽的前途。
桌上除了羊肉汤,还有一碟子香椿芽,品相虽然不好,下饭却足以。云嫂子是个消息灵通的,自然知道高媛弄了些腌香椿芽被夫人看中,成了送往京城和将军同僚的年礼,久闻其名,今日方得一见,不由伸筷子夹了好几次。
入口咸脆,还带着一丝香椿芽独有的香气,惹的人食欲大增,怪不得能被夫人看中,果然好手艺。
主食就是外院厨房的杂面馒头,只有三个,想来是高媛从自己的口粮里省下来的。这些饭食,一家三口自然是够的,可又临时加了一个,就有些不足。好在柴文道机灵,羊肉锅里添了不少水,每个人都能喝上两大碗肉汤。再加上饭后高媛又端出几块点心来,也差不多能招待一回客人了。
云嫂子见那点心形状不一,知道是那些夫人们赏的,不觉有些后悔,不该为了验证柴娘子家煮的是羊肉就留下来用饭的。尤其是在看到伐北眼巴巴的小眼神儿之后,更是后悔不已,这孩子才三岁,正是馋嘴的时候。就这么几块点心,还不知道留了多久。
她便拿了一块,直接递到了伐北手里,伐北先扭头看看高媛,见娘笑眯眯地冲他点头,这才开心地拿了,捧到一边去吃。自然却不独吞,掰成两半,分给柴文道一半。
柴文道也不忙着吃,把自己手里的点心又掰了一半,将那大块些的找了个干净的碟子放着,自己只吃剩下的一小块。点心本来就不大,这么掰来掰去的,也就剩下一口的分量。两个孩子却吃得香甜无比,一边吃还一边对着笑。
云嫂子心里叹了一口气,把原本的话吞了下去,换了一个话题来说:“你没在府里过过年,怕是不知道咱们府里过年的规矩。我今日来,是要提醒你几句。咱们大年三十那天午饭,是要摆席面的,你可别再像往日似的,一大早就拿几个馒头出去干一天的活儿了。另外,晚上和初一,是要吃饺子的,你也莫忘了去。初一卯初时分,咱们要去给将军夫人拜年,到时候是有赏钱拿的,你可千万别忘了。提前两刻钟到厨房,咱们一起去。”
高媛一一应了,不住口地道谢,要不是云嫂子来提醒,她还真的会大早上拿几个馒头回来,和俩孩子一起过年。
云嫂子指着俩孩子道:“大过年的,三十和初一你只管带着俩孩子去。我知道你是个最守规矩的,从不肯越雷池一步,这不是过年嘛,偶尔破次例也没什么。若是有人说闲话,你只管推到我身上。别的不说,外院厨房我还是能做主的。”
高媛感激地道:“多谢云嫂子了,只是这俩孩子没怎么见生人,就怕到时候犯了规矩,让云嫂子脸上不好看。”
云嫂子摇头:“你这俩孩子,看着就是规矩的,你也不用太过自谦。初一那天,带着这俩孩子一起去给将军夫人拜年,咱们府里小孩儿少,还要借你这俩孩子的喜气呢。”
高媛再次道谢,云嫂子目的已经达到,起身告辞。
等把大门关好了,柴文道对着高媛道:“嫂娘,这个云大娘怕是有事情没说。”
高媛也有些感觉,本来没有什么交情,却突然上门,还蹭了顿饭,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不过,高媛有她的思维方式:“看着的确是,她不说自有不说的理由,不管她。”
柴文道熟知大夏军国大事,却不可能记得这些鸡毛蒜皮,除了暗恨自己当年浑浑噩噩之外,也没有别的法子。可想想自己一家在北关城的日子向来安稳,就算有事怕也不是什么大事,应该在嫂娘能够解决的范围之内,也就暂时作罢。
只是想起那个公报私仇的刑六来,心里还是不舒服:“嫂娘,刑六呢?真的不管他了?”
那人可是想害死他们的。
高媛端来热水,给俩孩子洗脚。一边给伐北脱鞋子一边道:“咱们和那个刑六,其实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夫人借着咱们的事,抹了他的差事而已。他现在有了新的差事,日子过的也不差,自然也就不会再对咱们下狠手。咱们的日子过得好了,还得藏着掖着,生怕招了人的红眼儿呢,这样的人渣,招惹他做什么?嫌咱们的日子过得不舒坦吗?”
“可是,嫂娘就不怕他再报复咱们?”柴文道讲究的是除恶务尽、斩草除根,对于嫂娘这种处事方式,有些不适应。
“他一个外头铺子里的,能出的报复手段有限,顶多就是个栽赃陷害,咱们行的正做的端,怕什么?”高媛不以为意,又去铫子里添了水放在炉子上烧上。
真是妇人之仁。柴文道心里叹气,恶人不会因为你良善不计较就会收手,也不知道她这个软懦的脾气,上辈子有没有吃亏。
罢了,这件事情还是他自己留意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