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元帝顺着他的话往下想,福菀郡主一命呜呼,俞华霖的妹妹能活着就不错了,若是在牢中呆上三日,指不定案子未结人就没了,扬声道:“准。”
……
时间紧迫,大理寺卿随同俞华霖回府,询问俞静宜当日的情形。
敲开门板,开门的不是门房而是管家。
放眼望去,庭院中满是落叶,秋风拂过,落叶飞走,发出“沙沙”的响声,不见有小厮洒扫,也不见平日忙忙碌碌往返各院的丫鬟。
俞华霖疑惑地问道:“人都哪去了?”
管家目光划过大理寺卿的面容,干巴巴道:“被夫人遣散了。”
若非自己坚持要等将军回来,这会儿也不在了。
对手是玄阳王府,俞家夫妇和俞静宜料想朝堂上的局面不会比外面更好,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兄妹两人随便哪个罪名坐实了,这座将军府都呆不下去了,早些遣散下人免得他们受牵连。
俞华霖:“……”
如果卫衡没有差使玄武军的将领为俞家游说群臣,的确是在劫难逃。
大理寺卿忆及朝堂上的情形,对眼下的情况倒是很理解。
俞家夫妇本就候在前厅,闻声疾步赶来,看到儿子身边的生面孔,心中敲响了警钟。
儿子能回来说明调兵一事澄清了,这人是来抓女儿的吗?
俞华霖介绍道:“这位是大理寺卿青大人,奉旨调查郡主坠崖一事。”
只是调查吗,还是委婉的说辞?
郭方蕊噙着询问之意与俞华霖对视,她是绝不会把女儿交出去的。
俞华霖微微颔首:“宜儿有伤在身,圣上开恩,允许妹妹留在府中配合调查。”
郭方蕊心里道一声“谢天谢地”,与大理寺卿相互见礼,将人引往客堂,暗暗对管家使眼色:“去把宜儿找来。”
管家应声离去,俞华霖留意到,他前往的方向并非是妹妹的院子,而是酒窖。
“?”
……
酒窖,千斤的酒瓮中,小夫妻相互依偎。
逃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过还是要试上一试,当下盯着将军府的人很多,现在出去连坛子都有可能被路人打砸,只能先躲在这里等待时机。
卫衡不忍小妻子焦虑,又不好言明,哪怕暴露身份,他也一定会保下俞家的,于是道:“若是没能离开,我会向官府道明真相,不会连累俞家。”
俞静宜摇头:“玄阳王府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玄阳王妃有意陷害,即便你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
沉默了三息,她抱着人之将死的念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
卫衡瞳孔微缩,喉结滚了滚。
俞静宜接着道:“上辈子,镇北侯府的下人找上门,说你是镇北侯府的世子,我随你入京,留在京郊的庄子里学规矩,你许久不来接我,我去找你,世子夫人将我视为世子的外室赶出门,我没能见到你,与青荟一起返回云州,遇到匪徒,死在了路上。
这辈子,我便想远离你,和你签下契约,世子夫人找上门的时候,我以为我会失去你,竟然只是她的谎言,我觉得自己上辈子像一场笑话。”
卫衡胸口传来刺痛,他很想说,不是的,是自己连累了她,可他不敢,他怕会失去她,只能将她拥得更紧。
俞静宜话锋一转:“不久前我发现,我呆过的庄子是玄阳王府的,教我规矩的嬷嬷也是玄阳王府的人,玄阳王府与镇北侯府有龃龉,断然不可能联合起来骗我一个无知的商妇,我突然觉得或许我以为的上辈子只是黄粱一梦。”
她抬手抚上他的脸庞:“对不起,之前对你很坏,让你睡地板,害你生病。”
事到如今,难逃一死,是与不是都不重要,可她做过的事不能抹去,卫衡是无辜的。
卫衡眼眶湿润,不要说对不起,那是他活该受着,幸而俞静宜此刻看不到,他攥着她的手,柔声道:“依娘子所言,应该直接将我赶出门外,娘子愿意留下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俞静宜抿唇,她倒是有过那样的念头,后面想想卫衡对俞家的付出是真的,念及这份情谊,又或许是她的私心作祟,才没有那么多,幸好,她留下了他。
为了隐瞒重生,卫衡说出俞静宜死后的事:“坠崖后,昏迷的时候我也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你摔死了,我入朝为官,抚养小酒罐长大成人,奉养爹娘,为了能与你……”
不等说完,被俞静宜打断,她紧张道:“你来抚养小酒罐,奉养爹娘,那我哥呢?”
大哥怕是凶多吉少了。
卫衡面上一怔:“哥娶了媳妇,还有其他的孩子,所以才由我来照顾。”
“你呢?”俞静宜嘟起小嘴:“你有没有再娶。”
她还活着,卫衡就梦见自己再娶,一定饶不了他!
“没有。”灵魂拷问,卫衡果断回应,她是他永远的妻,唯一的妻,为了让虎视眈眈的陆嵩死心,他熬死了陆嵩才放心与她在俞家的坟地合葬。
“真的?”
“真的。”
顿了顿,俞静宜叹气:“等我不在了,你可以再娶。”
大哥获罪免不了一个抄家,全家发配,她获罪,全家都要被戳脊梁骨,后半生难安,有血缘关系逃不掉,卫衡只要与俞家脱离关系即可。
说着,她从怀里摸出一张信封,借着昏暗的光线,卫衡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休书。
头顶忽地投下光线,管家伸头:“娘子,姑爷,将军把大理寺卿带回府,说是要向娘子询问宴会上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