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判大人,宁某是来求见花判大人的。
宁澄后退几步,恭恭敬敬地对雪华行揖礼。
在所有文判中,宁澄和雪华的交流最少。几乎每次见面,雪华都没给他好脸色看。
因此,他在雪华面前也表现得最拘谨,生怕一个不小心给自己或风舒招麻烦。
雪华闻言,轻哼了声:你倒是很闲。
宁澄赔笑道:还好、还好。
雪华又瞥了他那身差役服一眼,道:望云宫不养闲人,你好自为之。
我好歹已经下衙了,没必要这样说吧?
宁澄面上带笑,目送雪华离开了花雪殿。
雪华一离开,宁澄便踏步向前,叩响了右面的纸纱门:花判,你在吗?
与风月殿不同的是,花雪殿两边的殿堂并不相连,而是在厅堂安上了两排纸纱门,生生将东西两殿隔了开来,只在中间留了个过道
而原因嘛,据说是因为花雪两位文判在审美上有严重的分歧,因此在雪华强烈要求下,不得不安上了这些纸门。
宁澄来花雪殿自然不可能是为了见雪华,因此他不曾踏入过西殿,也无从得知里头装饰如何。
至于东殿只能说,花繁的美学真是独具一格,宁澄完全能理解雪华想眼不见为净的心情。
唔,又是哪位小可爱来找我啊?
纸门后传来花繁慵懒的声音。如今不过暮色将临,想来他才刚结束巡城,回到花雪殿吧。
宁澄道:花判,是我,宁兄。
他面前的那扇纸门「嗖」的一声往上空飞去,留下足两人通行的空格。
进来吧。
宁澄跨入东殿,身后的纸门也随之降下,重新闭合起来。
虽已来访过数次,可在看见东殿那富丽堂皇、五彩斑斓的装扮时,宁澄还是不由得眼角抽搐。
花繁显然对那些有着繁复纹路、或是闪闪发亮的物件有着浓厚的兴趣,也很积极打造属于自己的小世界这一点,从东殿内的摆设便可窥见一斑。
这座属于花繁的寝殿,垂挂了无数闪着金属光泽的锁片,上边雕了各式各样的花卉。
墙面大胆地涂上了桃红色,还贴了些干花、绒羽、扇面、孔雀尾翎等作为装饰,虽略显繁杂,却也还算错落有致。
宁澄的目光越过一堆风格各异的家具和晶体状的摆设,扫向半躺在塌上的花繁。
那雕花的床架上挂了琉璃珠编缀成的帘子,被玉石夹子别在两侧。
花繁闭着眼,道:宁兄是来找我用晚膳的吗?可惜今日我想早点休息,就不作陪啦。
宁澄看了眼左右,拉了张瓷凳子在床边坐下。他道:不是。我我有一位友人,他遇上了些烦心事,想请教花判高见。
花繁「嗯」了一声,道:我很擅长帮人解决友人的事,宁兄且说来听听吧。
宁澄踌躇了会,道:我那位友人,有一位知己好友。他们平日住在一块,每日朝夕相处。虽相识没多久,却对彼此格外在乎
他顿了下,道:你能想像吧?
花繁半睁开眼,似笑非笑:完全能想像,请继续。
宁澄清了清嗓子,道:有一天,我那位友人,不小心对他朋友做了一些一些过分的事。自此,他开始害怕被朋友讨厌,不敢看对方脸色,也不再与其进行公务以外的交流,甚至连同处一室都觉得尴尬。
花繁道:具体,是什么过分的事?
宁澄咳了声,道:就他可能、可能不小心对朋友动了不好的心思,还被对方发现了。
花繁挑了挑眉,道:哪种不好的心思?
宁澄有些困窘,道:我们还是回到原来的话题吧。总之,那位友人现下不知该怎么和他朋友相处,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不能躲一辈子。
可他又不知道朋友心中怎么想的,是打算就此翻篇,或是决定和自己断绝往来。
花繁斜睨着眼,道:所以,你就跑来找我商量对策?
宁澄道:嗯,毕竟这问题对于我我那位友人来说非常严重,只好求助花判了。
花繁笑笑,按着床沿坐起,道:依我看吧,你那位友人,只是想太多了。既然他俩有那么深的羁绊,便不至于因一点小事,就把关系闹僵了吧。
他叹了口气,道:嘛,喑喑是个例外,他这种个性会比较棘手一点。
宁澄绞着手指,道:可是,不只是一点小事
我能猜出个大概。放心,问题不是很严重,你只要平常心和他相处就行了。
宁澄一愣,道: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花繁笑道:只是猜测而已。风兄对宁兄的在乎,我可是深有体会的。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不会和你断交,你就放宽心吧。
宁澄这才发现自己暴露了。他面红耳赤地站起身,道:谁、谁说是我和风舒啦?这是我友人的事,不是在说我自己!
花繁失笑道:好好好,不是就不是。
他起身挽了挽长发,道:话说宁兄,之前我唤你小橙子,被风兄勒令改口,当初带你去阳柳居,隔日又被他警告一番,不准我再随便与你接触
他弯起嘴角,笑得意味深长:风兄对你,可真是特别上心哪。
宁澄第一次听说这些事,不由得一怔,道:风舒那么说过?
花繁道:我骗你作甚。时辰不早了,你再待下去,风兄就该来找我算账了。
宁澄看了眼窗外,只见天边已被染成了墨色,最后一抹红霞也消失在凹陷的山壁后。
他想起花繁说过要早点休息,便抱了抱拳,道:我先告辞了,多谢花判帮忙。
花繁挥了挥手,道:小事而已。快回去吧,别让风兄担心了。
宁澄点点头,退出了花雪殿。他随手点了簇荧光,踏着缓慢的步子,往风月殿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回想自己和风舒相处的片段,确实是十分愉快的。
打从一开始,风舒就对自己十分友好、包容,而自己总是小心眼的那一方。
那夜,明明是他先占了风舒的便宜,可非但没好好道歉,还对人家爱搭不理,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宁澄心中愧疚,默默地想着该怎么和风舒道歉,直到走近风月殿以后,才停住了脚步。
他望着灯火通明的风月殿,看见风舒静静坐在檀木桌前,等待自己的身影。
风舒这几日似乎没睡好,面色看起来有点苍白。他端坐在木凳上,盯着眼前的菜盘子出神。
这样的风舒,看起来很令人心疼。
宁澄心中一阵绞痛,眼睛也有些酸涩。他深吸了口气,挤出笑容,然后踏前了一步,喊道:风舒,我回来啦。
风舒猛地转过头,撑着桌面站起。他的衣袖扫过一只杯子,里头的茶水倾倒,顺着桌面往下淌去。
宁澄忙挥手,将茶水蒸干,道:风舒,你小心些。
风舒看见宁澄的笑脸时,明显呆滞了。他动了动嘴唇,道:宁兄,你
宁澄笑道:怎么,风舒还在等我用晚膳?我回来迟了,给你道个歉啦。
风舒抿起了嘴,眼角微微发红。他转过头咳了声,道:无妨。今日的晚膳,有麻辣鸭脖、火爆双脆、香菇炖白菜、枸杞煨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