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嘴里忙不迭的奉承道:“还是干爹您老人家有本事,一劝一个准。”他手里头捏着一个一个大荷包,小心翼翼的递给林忠,“这是城东的房契,您上回不是就瞧着那宅子宽敞亮腾?等您老家的侄子来了,也能有个落脚的地。”
林忠并没有立刻接下手,只是挑高了眉梢看了那小太监几眼,淡淡问道:“这是你孝敬我的,还是王家送来的?”
那小太监连忙笑应道:“都是,这不是借花献佛嘛。”
林忠伸手接过那荷包,瞥了对方几眼,还是提点了几句:“你如今也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只是你既然叫我一声干爹,我总也要与你几句话——咱们做奴才的,心里头要有根尺子才行。什么事能劝,什么钱能收,心里都要有数才好。”
这回他会帮王家劝几句,自然也是怀着广结善缘、讨些好处的心思,而且坤元宫这事实在蹊跷,皇后多半是无辜的。更何况,容贵妃素来张扬跋扈,往日里常得罪人,林忠虽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却也跟着受了不少气,就像是上回容贵妃因着容父被弹劾一事硬闯东暖阁,当场就让林忠在一众人面前丢了个打脸。这回碰见了事,林忠自然也乐得睁只眼闭只眼、小小的给容贵妃添个堵。
教训好了自己认来的干儿子,林忠很快便又服侍着皇帝上了龙辇,几十个太监宫人围着皇帝,径直就往坤元宫去。
王望舒一夜无眠,倒是起的极早。听说皇帝来了,她也不惊,只是令左右服侍的女官替她换了一身轻便简单的衣衫便出门迎驾了。
皇帝见她衣衫单薄、形容楚楚,颇为可怜,心下一软难免就上前,伸手扶了一下。
王望舒握着皇帝的手起了身,方抬起头,还未言语便已落下泪来。她哽咽着道:“臣妾还以为陛下不会再来了呢。”她想起昔日里谢晚春所说的示弱法子,此时自是欲语泪先流。
皇帝的神色果真又是一缓,只是想起病榻上的容贵妃与那无缘的孩子,到底还是狠了狠心肠,冷声道:“就是因此,朕才想来坤元宫与你说个明白。朕册你为后,待你甚重。你为何却对容贵妃下此毒手?”
王望舒不由垂眸咬唇,面上显出几分委屈和倔强来,轻声道:“陛下心里,既已把我视作天下第一等的毒妇又何必来坤元宫,何必来看我?”
皇帝只得干干的接了一声:“所以,朕才来问你。”
王望舒垂下头,身侧的手掌已然握成拳头,她知道皇帝今日会来必是因为王家在里面暗暗使了力气。可她并不知道家里是否已明白了昨日里她传出去的那句“假作真时真亦假”的意思,又或者已经暗暗把那些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然而事到如今,既然皇帝都已经到了坤元宫,到了她跟前,她必然不能再犹豫下去,只能拼命一搏了。
王望舒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之色,等着皇帝与她一同入了殿内,她便垂首跪了下去,语声坚决,犹如玉碎一般清脆悦耳:“陛下,臣妾有事要说。此事事关重要,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王望舒到底是皇后,她当着众人的面这么一跪,她周侧服侍的女官太监们也都跟着跪了下来,乌压压一大片。
皇帝一怔,左右看了看,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挥手叫退左右:“都下去吧,朕和皇后说几句话。”
林忠领着头待人下去,临去前看了看王望舒这个新皇后,心中倒是不觉琢磨起来了:这新皇后倒是有些手段,该软的时候软,该硬的时候却是硬得很。若是能熬过此回,说不得就能柳暗花明,从此无忧。